“啧啧!老了,果然不中用了!”夜离雀趁机讥讽,“你以为你内息醇厚,本姑娘就奈何不得你了?”反正她是一个人来的,这里又没有她在乎的东西,至于那老东西就不一样了,这里可都是他的心血。
一辈子的心血啊,当真是可惜了。
仗着灵动的身法与零碎扔过去的药坛子,夜离雀轻松将第一间石室折腾成了一片狼藉,很快便窜入了第二间石室。
她的闯入让关在石室牢笼里面的女人发出一阵惊恐的哀呼,借着里面的灯烛光亮,夜离雀匆匆扫了一眼这些女人,每个脸上都爬着不少毒虫,只看一眼便让人忍不住背脊发麻,难受得紧。
夜离雀肯定不能拉扯活人去垫背,于是她没有停下脚步,直接往石室深处奔袭,直到尽头方才停下来。
“涟姐姐?”
石室最深处并没有出口,却挂着一幅美人画,画中美人不是旁人,正是沈涟。
这老东西怎会与涟姐姐有关联?
夜离雀百思不得其解,可身后的巫先生已经杀到,她不得不打断思忖,专心应敌。这里既然没有什么乱他心神的,她只能借着这里高矮错落的地势躲避他的掌风。
奈何,巫先生的内息实在是太醇厚,夜离雀腾挪之时,只要慢了半步,便会捱上一记掌风。若不是她有《阴蚀诀》扛着,寻常人捱上一记掌风,只怕胳膊都要被崩碎当下。
“救救我……救救我……”
牢笼里面的女人瞧见这一抹红影,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幻觉中的仙子还是现实里的侠女,她们只有一个想法,便是活着离开这个炼狱。
夜离雀不是没有听见,只是她此时无法分神救助。可那些声音,一声又一声响在耳侧,她又不是冷血无情之人,如何能真的无动于衷?
她回眸一看那紧追不舍的老东西,忽然调转身形,往第一间石室掠去。
巫先生气急败坏地追了上来,当先一记掌风崩碎了石室的出口,想要将她拦下。夜离雀以雪鸿为钻,只听石碎之声蓦地响起,她硬是仗着雪鸿与寒息崩碎了塌落的出口,成功地杀了出去。
“你跑不了的!”巫先生怒声大喝。
夜离雀陡然一个凌空倒翻,竟在巫先生踏出石门的那一瞬,将雪鸿再次缠上了他的喉咙。这一回她灌注了十成的寒息,即便绞不断他的脑袋,她也要在他喉咙上抹开一道血口子!
森寒的霜花爬上巫先生的肌肤,他没想到这丫头竟敢在出门时给他一记回马枪,是以只能强提内劲,想要将雪鸿震碎当场。
夜离雀觉察他气劲大盛,在他用劲之时先一步松了雪鸿,低矮了身子躲开这一记内息震荡后,雪鸿自右边擦过巫先生的颈子,硬是刮出了一道血痕。
“找死!”
巫先生反手一拍,夜离雀仓促收回雪鸿,想要避开这一掌已然来不及,只得赌他这一掌没有用尽全力,于是左掌拍出,硬是与他对上了这一掌。
两人脚下的石板轰然炸裂,两人的气劲一瞬朝四周炸开,气劲所及,所有物事都碎似齑粉。
寒息如刺,终是钻入了巫先生的掌心,沿着他的经络一路刺向他的心脏。
这边夜离雀整只左臂痛得好似要炸裂开来,万幸她赌赢了这一掌,巫先生本意是想逼开她,只用了三成的内息,她的十成寒息占了上风,给了巫先生一记反杀。
为了保护心脉,巫先生往后接连退了三步,运功强抵那窜入心脉的一寸寒息。
夜离雀向来不会给敌手任何反击的机会,“老东西!你输了!”雪鸿挥舞起来,好像是覆上了冬雪的柳条,趁着巫先生自救不暇,接连三鞭挥下,招招直击他颈边的那道血口子。
第一鞭错步避开,第二鞭他用掌风化解,这第三鞭来得又猛又疾,他来不及再起一掌,雪鸿已落在血口子上,抹开了一个更大的口子。
死亡的阴影一瞬涌上心头,他拦住了那一寸寒息袭心,却没办法捂住此时汩汩涌出颈边的鲜血。
“不会!不可能!”巫先生的声音颤抖着,发疯一样地去捂自己的伤口。即便他内息再深厚,也无法让破了的血肉愈合。
正所谓阎王要你三更死,谁人能留到五更呢?
“这一鞭,是你欠里面那些姑娘的!”
夜离雀冰凉的声音响起,雪鸿再次挥落,斜着他的胸口鞭落,霎时皮开肉绽。
“这一鞭,是你欠那些傀儡的!”
夜离雀自下而上又是一记长鞭,鞭尾勾扯了他的衣裳,掀下一块血肉的同时,将他一直收在怀中的那卷药典奇书也勾了出来。
“我的!这是我的……书……”他下意识想要抓住药典奇书,却被夜离雀正正地一踢,踹倒在了地上。
夜离雀牢牢接住了此书,单手一抖,密密麻麻的字先瞧见了“傀儡术”三个字。
“你不稀罕研制解药,那这书本姑娘便收下了!”说完,转向内室的一瞬,反手又是一鞭抽打在了巫先生眉心之上。
这一击,彻底要了巫先生的命。
夜离雀再次踏入内室时,只觉背心一片温热,那绝对不是她的冷汗,而是她的旧伤因为这一战,只怕又裂开了。
此地不宜久留,她收起了药典奇书,心道必须快些救出这些人,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夜离雀:你当本姑娘是傻子啊?这么多年魍魉城也不是白混的!
巫先生:你!(吐血三升)
第83章 明月光
打开牢笼驱开毒虫,夜离雀忍痛把牢笼里捆在壁上的女子一一解开,急促道:“速速离开这里!”
女子们终是得了生机即便面上再疼也只能咬牙强忍,跟着夜离雀离开了石室。
她踏出石室的时候将运转的寒息缓缓压下脸上贲起的青筋一条一条隐没无形。百姓们瞧见她恢复如常,终是颤声开了口。
“女侠……我们怎么办?”
“跟我走。”
夜离雀掷下这句话便一马当先,走至关闭的青铜门下挥动雪鸿就是一鞭。鞭影如电,像是锐利的刀斧,瞬间将青铜门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她再次挥动雪鸿,在青铜门上留下了一个十字深痕,提起寒息一掌拍去只听“轰”的一声,青铜门竟是崩碎当场。
幸存的人们瞧见这姑娘如此厉害,顿时有了强烈的生念跟着夜离雀冲出了山沟,往野草从中只跑了几步便听见惊弦破空跑在后面的几个人惨呼一声已被箭矢钉死在了地上。
看来还是惊动了幽狱石窟里面的沧溟教弟子!
夜离雀暗觉不妙只得挥起雪鸿掠至百姓后面左右旋动雪鸿如轮,将飞矢击落大半,扬声道:“快走!不要回头!沿着路往南跑!”
“谁都别想跑!”东方离盛怒的声音响起,她亲手拿了弓矢,拉满长弓,对准了夜离雀,“你当我幽狱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么?夜离雀!今夜,我要你的命!”话音落下,箭矢离弦,夹杂着浓烈的气劲,射向了夜离雀的心口。
“你拿得了么?”夜离雀放声冷笑,挑衅她的同时,雪鸿染着寒霜将箭矢一鞭崩碎在一步之外,不屑地扬起脸来,“里面那个老东西都不是我的对手,就你们百来个人,也配?”
东方离双眸红的都快喷出火来,厉声道:“你竟然杀了巫先生?!”
“那老东西为祸百姓,怎的杀不得?”夜离雀凛声反问,余光趁机瞥了一眼跑得远了的百姓。今晚她只有一个人,只能尽力保全那群百姓,她在这里拖得越久,他们的生机就多一成。
袖底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东方离似怒似悲,冲着夜离雀怒喝道:“他死了,怜妆便活不得几日了!你知不知道……”她强然忍住了后面的话,发疯似的挥下手臂,“杀了!乱箭射杀!我要她死!”
正当此时,石窟高处响起了无常肆的声音,“教主!不可!”
东方离怒气冲冲地回头望向高处,本想怒骂一声,哪知话到了嘴边,竟是硬生生地忍住了,变作了另外一句,“你这是做什么?”
月光如霜,洒落一地银辉。
怜妆一袭白衣,站在窟口,手里提着弯刀横在颈上。刀口锋利,已经割破了些许她的皮肉,泛着毒青色的血液将她的领口染得斑驳不堪,在月光之下犹是刺眼。
无常肆站在三步之外,就算他身法再快,也快不过怜妆的刀口,只得站在原处,不断安抚怜妆道:“夫人,不要冲动!”
她不能说话,只能静静地望着底下的那抹红裳。
真好,不论多少年过去,她的阿离的心肠永远是热的,就算出身魍魉城,可心中自有公义。阿离想要救那些人,她便帮着阿离救。趁着她还有一口气,她会践诺,永远记得她对阿离说的那句话€€€€
“以后,你有姐姐了。”
三年前,扬威镖局被人屠戮的那一夜,她选择用命换漪漪一条生路;三年后,她选择用命成全阿离的侠义之道。
他们都不知道她抽出刀架上脖子需要忍耐多少疼痛,他们更不知道她所谓的入眠其实是骗他们。一个从来不骗人的人说了谎,谁也不会发现。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人突然成了威胁,谁也防备不了。
她艰难地抿了抿唇角,即便知道自己面目怵人,即便知道阿离根本就认不出她来,她还是想最后对阿离笑一笑,就像当初在破庙里,她坐在门槛上,杵着腮望着阿离练武。
那时候的夜离雀还不喜欢穿红裳,两人一路逃亡,也买不了什么好看的衣裙。可就是那件寻常的灰白衣裙,穿在夜离雀身上也是极好看的。特别是下雪的时候,雪花纷纷落下,落在她的鬓边,也落在她的眉梢之上,她偶尔会回首顽皮轻笑,笑意天真烂漫,印在了回忆深处,也烙在了她的心房之上。
阿离值得一个远离杀戮的人间。
那是沈涟当时的心声,也是现下她的心声。阿离有听她的话,走的是正道,她很欣慰。有这样的阿离在,她一定能保护好漪漪。
寒风吹起她的发丝,她的笑容很可怕,落在东方离眼底是嫉妒,落在夜离雀眼里却是恍惚。
似曾相识的气息蹿上心头,夜离雀总觉得她该是见过这个人的,只是她就是想不起来,怜妆是谁?
走。
怜妆终是敛了笑意,无声唇语。
东方离看懂了,夜离雀也看懂了。
“她今日必须死!”东方离恨然瞪向夜离雀,下一句话却是说给无常肆听的,“若是夫人有个什么闪失,小肆你便陪葬吧。”
无常肆急得挠头,他肯定是无法保护怜妆周全的。余光瞥见无常伍蹑手蹑脚地靠近怜妆,他急忙分散怜妆的注意力,“夫人!听我一句劝,别……夫人!”骤然看见她挥刀的动作,无常肆连忙出手,万幸无常伍比她快了半步。
无常伍钳住刀柄的那一瞬,无常肆与东方离的心都跳到了喉口,可还来不及喘出这口气,便听见箭矢声响了起来。
“别让她跑了!”东方离咆哮一声,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怜妆身上,就这片刻的空隙,夜离雀已飞出好远。
怜妆哪里是两个无常使的对手,当即便被无常使拿下。她失笑出声,沙哑的声线让人听了莫名心疼,只见她的瞳光一直望着远去的夜离雀的背影,唇瓣翕动,不断无声唇语着“快跑”。
夜离雀窜入野草深处,就如同惊鸿入林,再厉害的猎手也拦不住她的脚步。追上来的沧溟教弟子冷不丁地被夜离雀反手一鞭打得头破血流,数次之后,便没有哪个敢离夜离雀太近。他们甚至想过,调转矛头,直指百姓。可开头那几个意图伤害百姓的沧溟教弟子活生生地死在了他们的眼前,夜离雀手中的那条雪鸿就像是判官的墨笔,勾到谁,谁便去见阎王。
上次他们已经领教过一次夜离雀的厉害了,这次也一样,这些人说心中没有半点阴影,那都是假话。
眼看着夜离雀越跑越远,这些沧溟教弟子只得止住脚步,灰头土脸地折返回禀。捱教主喝骂两句,也好过死在夜罗刹鞭下。
今夜的月光似乎比往日柔和,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雪夜。风雪初停,夜离雀搓了搓手,走至庙门前,便瞧见沈涟坐在门槛上,用枯草编织着蓑衣。
她的手指已经冻得通红,每编一下,总要呵口热气,稍微搓上一搓。
夜离雀的眼眶微烫,只觉心口被什么蛰了一下,又酸又烫。她心疼地走上前去,把蓑衣拿了过来,正色道:“你还要不要你的手!”
“你初练《阴蚀诀》,总有寒霜覆体,我想着,若是给你编一件……”沈涟倒也不恼,温柔解释,可只解释了一半,便突然停了下来,换了另外一句话,“我说过,以后你有姐姐了,我会照顾好你的。”
“谁要你这样照顾了!”夜离雀眼眶已湿,声音沉哑,“你存心让我难过!”
“那……我教你编,你帮个手,我们两个一起编,能快些。”沈涟柔声哄她,声音里的宠溺让人莫名心静。
夜离雀认真道:“我不想欠谁东西。”
沈涟轻笑道:“好,我等你学会了,给我也编一件,你我便扯平了。”
“……”
“编成什么样,我都穿。”
沈漪整个人浸润在月光之中,她笑着说出这句话,眼底的笑意漾满了温情与期待。
像月光一样美好的涟姐姐。
没来由地,夜离雀惊觉自己再次湿了眼眶。明明她已经寻到了涟姐姐,她怀中还收着解开傀儡毒的希望,涟姐姐一定会没事的,可为何……她会突然想哭?
难道是因为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