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逐渐觉察了他们的意图,难道是想先杀了那两边,这边也把她的体力消磨大半,最后再倾力围杀她一个人!
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沈漪快速掠上了树冠,踏冠接连腾挪快飞,稳稳地落入了菩萨将之间。
萨珠瞧她来了,只觉心安不少。她若真想见死不救,便不会跑来这里与他们并肩而战了。有沈漪在旁,远比李伯陵杀至身侧更让他放心。
“他们救援不绝,我们不可恋战!”萨珠提醒沈漪。
沈漪肃声道:“恐怕我们退不得!”
萨珠满脸疑惑,挥舞珠串击落一枚飞箭后,急声问道:“为何?”
“他们是想一举把我们杀了,所以不论我们退到哪里,他们都会增兵到哪里。”沈漪提醒萨珠,金针正中一名挥刀上前的沧溟教弟子喉咙,抽出金针之后,继续道:“今晚谁退了,谁就输了。”
正所谓一鼓作气,确实如此。
萨珠快速思忖沈漪的意思,若是他们狼狈退出山门,江湖人只会说连天佛门与四海帮都输了,天下间还有谁能抵抗沧溟教的反扑中原呢?
确实,他们退不得!
“沧溟教教众有限,不可能一增再增,只要撑下去,便能有转机!”沈漪在幽狱待过,她知道沧溟教大概有多少人,所以她不信这些人可以一增再增。
正道赌他们人数有限,沧溟教也在赌他们不敢硬冲。
“冲上却邪堂!”萨珠突然大声下令,声音有如洪钟。一是因为迷香退散,他硬抗至此,已将体内迷香之毒驱散大半,二是他必须用这样的声音鼓舞众人,他还是这次江湖结盟的盟主,他一定能带领众人杀上却邪堂,斩落妖教教主的脑袋。
李伯陵听见萨珠这话,起初只觉他不自量力,如今这局面可以全身而退都不容易了,可随着战局焦灼,他忽然有些明白萨珠的意思了。
李伯陵长剑剑啸不止,一人当先,接连斩翻数人,故作热血道:“随我杀!”
两门弟子看见自家掌门都如此不畏生死,备受鼓励,现下已不仅是求生,更是求义。即便死在这里,也足以让他们百年传颂,谁也不愿意退下山去,被江湖人笑话。
整整两个时辰的厮杀,天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似是将晴。
这里不再有沧溟教教众赶来围杀,正道中人终是逐渐占领了胜机,步步紧逼,竟是冲出了密林,杀到了演武坪边。
沧溟教教众后退至戍卫的栅栏之后,剩下的三十多名弓箭手们搭弓上箭,对准了这群正道中人,暂停了战局。
演武坪实在是空旷,并没有太多的庇护,所以李伯陵建议先退至演武坪外的小院之中,以院墙为盾,暂时休憩片刻。
萨珠觉的可行,便领着诸人退至小院之中,吩咐了菩萨将守备院门后,便原地运功调息起来。
沈漪握着金针的手还在微颤,这一夜实在是杀得太久,以至于现下还没有彻底平静下来。只差这一步,只要击破这里的防备,便可杀入却邪堂正堂,见到东方离。
“你会在这里么?”
沈漪站在院门边上,默默发问。那妖女不惜死遁到底为了什么?如今正道人士与沧溟教杀至如此境地,那妖女应当做点什么才是。
她期待着与夜离雀再见,更期待夜离雀能给她一个完整的解释。
想到这里,她悄然覆上了心口,指尖隔着衣裳兀自可以摸到醒神玉的轮廓,她抿了抿嘴角,似笑非笑,低喃道:“不准再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文~
下章写到115章的内容,刚好接上~
抓虫~
第118章 正堂覆
无常肆一直镇守在正堂天微亮时,得知正道人士的进攻暂止,便吩咐弟子们继续与正道人士对峙然后亲自去给教主传早膳。
并非旁人做不得而是他不想今日送早膳的丫鬟又死于非命。沧溟教中人本不该有这样的恻隐之心,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生出的慈悲眼见一个又一个无辜的姑娘惨死教主身下他实在是不忍再多几个牺牲者。
他入了厨房,故意挑了个姿色寻常的姑娘为保这人不会被教主看上,他又以臭鱼之水浇之。本以为一切准备妥当可以保下这姑娘的性命,却不想竟是适得其反,那姑娘今日难逃一死,他也捱了教主的教训。
重新回到却邪堂正堂之时,他满心愧恨肃立在正堂正中,静默良久。
他是沧溟教的无常使,应当尽力效忠教主完成沧溟教反攻中原的百年大计。可是这样的教主一旦掌控天下,势必会招来更大的反噬到时候风波难平刺杀不绝如何守得反噬中原的战果?
教主性情反复暴虐异常哪里还有当初的半点影子?若说东方破云只是凶狠那东方离便是杀人如麻根本不问对错,全凭一己喜好行事。
沧溟教……
无常肆低下头来,看着袖边绣着的赤红色幽狱之火。教主如此心性,只怕会给沧溟教灭教大祸。即便教主现下内功天下无双,可人总会死的,一旦教主亡故,谁来庇护沧溟教的万世基业?
“不好了!”一名沧溟教弟子奔入正堂,脸上还残着血丝,“他们开始强攻这边了!”
“死守到底!”无常肆来不及细思下去,只能严阵以待。
经过一夜消磨战力,想必那些正道人士也是强弩之末,只要再消磨一阵,便可请教主出来,完成教主的计划。
无常肆打定了主意,亲率正堂中的百名弟子踏出大门迎战。
他甫才抬眼,便有一枚金针猝不及防地弹射过来。他慌忙避开,金针齐着他的鬓角死死钉入了大门之中,发出一声金石轻响。
他见到了那个熟悉的人,沈漪。
昔日的武功卑微的小姑娘,如今已是独当一面的金莲圣女。即便彻夜死战已让她鬓发纷乱,发髻微斜,可她神色自若,甚至还带着一抹迫人的凛冽飒气,哪里有半分强弩之末的样子。
“沈姑娘,别来无恙!”无常肆高声寒暄。
沈漪挑眉,厉声道:“邪魔外道!谁与你别来无恙!”话音落下,她右手金针运转如轮,像是流星似的朝这边掠来。
金针如电,无常肆反手格中沈漪的手臂,虽说将她的招式拆解开来,可手臂所及之处,只觉滚烫,他惊觉沈漪似是一个燃烧的火球,她的内功修为绝对在他之上。
沈漪一招未中,一式“崩字诀”对上了无常肆的掌心。她牢记精髓所在,炎息以隔山打牛之势沿着无常肆的右臂崩震他的手筋。
无常肆没想到数月不见,她竟学会了天佛门的切脉七式之一的“崩字诀”。大骇之下,无常肆强催内息强抗炎息,虽说保下了右臂,却露了空门,被沈漪的金针一针划破心口,划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口子。
无常肆自知绝不是她的对手,余光一扫,便见李伯陵与萨珠也率领弟子步步逼近。那两人已经面露倦色,确实如他所想,已是强弩之末。至于沈漪,本就是教主的囊中之物,只要不与那两人继续联手便好。
想到这里,无常肆转身便往正堂中掠去。
“休想逃!”沈漪紧追而去。
两名沧溟教弟子迎面挥刀砍来,沈漪一掌击出,强劲的掌风夹杂着刺骨的炎息刮出,所到之处,即便撞上刀刃,也震得刀刃嗡嗡作响。
这两名沧溟教弟子岂是沈漪的对手,变攻为守之后,沈漪的金针如影随形,像是生了眼睛似的,只不过一招,便划破了两人的喉咙。
无常肆已跃至《钟馗斩鬼图》之下,开启了机关石门,对着候在不远处的无常陆急呼道:“这里顶不住了!速请教主!”
无常陆没想到那些正道中人竟然可以一夜突破那么多道关口,当他的视线落在了石门外的沈漪身上,忽然便懂了。这金莲圣女能在魍魉城外斩杀无常伍绝对不是意外,数月不见,她武功精进如此,除了教主之外,确实无人可以挡住她的招式。
沈漪看见这里竟然有密室,听无常肆说要请教主出来,想必东方离就在当中,她一人强闯里面,那逼仄之地,会限制太多招式,反而不利死战。是以,沈漪往后退了三步,没有再缠着无常肆打杀,先行斩杀旁边的沧溟教弟子,能杀一人是一人。
忽然,一道寒息自左侧袭来。
沈漪不敢轻敌,强提七成炎息一掌对上这人。两掌相抵,一个冷若寒霜,一个灼胜烈火,掌心处竟升起了一道薄烟。
东方离并不想一招就要她的命,所以这一掌只用了两成的内息。可纵使如此,沈漪接下这招也觉颇是费力。觉察东方离有撤掌之意,沈漪一个鹞子翻身往后接连腾挪出一丈的距离,与冲杀进来的正道弟子站在了一起。
“何必如此打打杀杀的,你们说是不是啊?”东方离双手负后,站在了正堂中心。与此同时,《钟馗斩鬼图》的石门关上,沧溟教弟子们不约而同地站在了她的身后,两边的厮杀暂时停了下来。
萨珠与李伯陵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教主,没想到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家,与那个传闻里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形象大相径庭。
沈漪低声提醒:“当心,此人诡计多端。”
两人自然懂得,可有些话还是要说。毕竟萨珠是这次围剿沧溟教的盟主,这个时候若不出来说上两句,那是肯定不行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正道与你们这些歪门邪道没有什么好说的!”萨珠大声怒喝。
李伯陵附和道:“小小年纪便如此贻害武林,今日若不除了你……”李伯陵的话还没说完,惊觉一道凌厉的寒气弹来。他横剑一劈,剑锋撞上那道寒气,眨眼之间竟被崩成了两段,惊得李伯陵都忘记了后面要说什么,木立在了原处。
他这佩剑是当初三山阁用百年寒铁精粹而成,放眼江湖,还没有谁可以一招斩断他的剑锋。可这事就发生在刚才,竟被东方离那个小姑娘一招就轻易切断,顿觉颜面扫地就罢了,李伯陵现下更多的是害怕,实力如此悬殊,今日只怕全身而退都难了。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萨珠,他忍下了要骂的话,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半步,时刻严防东方离的寒气偷袭。
东方离能有如今这样的内功修为,想必已将巫先生炼制的上品沧溟教秘药全部吸纳己用了。沈漪知道不妙,除了拼死一战之外,已无退路。
不过一招,东方离便让两位掌门公子闭了嘴,她得意极了,眯眼笑着望向沈漪,温声道:“像,确实像,尤其是眉眼。”
沈漪厌恶她那放肆的目光,金针指向东方离,喝道:“放肆!”
东方离放声大笑道:“我便放肆了,你奈我何?”
沈漪倒不与她客气,当即一支金针掷了过去。
东方离剑指轻轻一叩,便将金针击落在地。她的眸光灼热,甚至还多了一丝邪色,徐徐道:“有意思,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姑娘。”
沈漪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狠声道:“下作!”
“啧啧,下作?”东方离笑得更邪魅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不客气呢?”
李伯陵与萨珠大惊,转头看向了沈漪。
沈漪冷声道:“谁与你是一家人!”
“我不远千里请你参加我的大婚,你不知是何缘由?”东方离的话像是一道寒刺,捅入了沈漪的心间,也捅入了两位掌门公子的心间。
沈漪已经想到了那个可能,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她不由得咬紧了后槽牙,倘若怜妆就是她的阿姐,那阿姐在沧溟教受的苦是何等的残酷,才会把那样一个温润姑娘变成如今这般面目全非的半人半尸。
东方离给无常肆递了一个眼色,“把夫人请出来。”
萨珠恨声道:“沈漪,你竟然早与他们勾结!”
“聒噪!”东方离骤然一记寒气打出,萨珠若不是反应及时以一招“崩字诀”先行击破寒气,只怕要被这道寒气立即穿破心口。
东方离不悦地看着萨珠,一字一句道:“再敢造次,我立即要你的命。”
萨珠脸色铁青,如今硬拼是死,他只能忍下恼怒,与李伯陵相互交换了眼色,思忖着下面该如何走?
“今日你们只有一条生路。”东方离继续淡淡道,“臣服于我,加入我沧溟教。”
“休想!”萨珠与李伯陵不约而同地低声回答。
东方离咯咯笑出声来,摇头叹息道:“那就可惜了,除了这条生路外,你们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可怨不得我了。”
石门再次开启,那具寒冰棺骤然被推了出来。
无常肆本想帮手无常陆,哪知低头一看,便瞧见无常陆喉咙开着一个血口子,倒在寒冰棺中,早已死去多时。
他不由得惊呼道:“不好!”
东方离距离石门有十步的距离,瞧不见棺中的变故,“怎么了?”
陡然间,寒冰棺突然竖起,似是有人在后面给了一掌。掌劲苍劲有力,这沉重的寒冰棺竟被击出十步,不偏不倚,正朝着东方离撞来。
哪怕只有一眼,东方离也看清楚了棺中躺的是谁。她发疯似的大喝一声,“动怜妆者死!”话音刚落,她一掌劈向寒冰棺,掌风才撞上寒冰棺,便将寒冰棺连同无常陆击了个粉碎。
本来碎成数块就罢了,谁也没有想到这寒冰棺早已被人动了手脚,寒霜覆满了棺底,这一粉碎寒霜像是齑粉一样扬了起来,好似烟尘快速弥漫了整个正堂。
无常肆离得最近,他瞧见了今日那名寻常丫鬟背着教主夫人趁机飞快地掠上了横梁,还来不及大呼,便见那人足尖一踏,寒霜沿着横梁一路崩去,整座大殿的天顶瞬间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