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听,本身就像一段旋律。
喻宜之。
漆月挠挠头:“我没喜欢她啊,就是觉得她挺特别的。”
大头:“你这次报名参加晚会,是为了靠近她么?”
这次漆月笑得毫不犹豫:“不。”
“我是为了跟她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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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校晚会后台。
文艺委员眼睛都亮了:“你可以啊漆老板!相当有料啊!你这身材,不用跳什么往台上一站,我们就赢了啊!”
漆月有点不好意思。
她今天穿一件旧T恤改的上衣,灰色紧身短款在腰上打一个结,配一条烂垮垮的阔腿牛仔裤,破洞大到让两条修长的腿完全露出来,配合着平坦的小腹,银色的腰链闪闪发亮。
一头红发混着银黑色的丝线编成脏辫儿垂在肩头,显得利落又精神,眼边用暗红和黑色眼线笔勾勒出一道小闪电,酷得不像话。
漆月有点不好意思。
平时她穿的比这更暴露的也有,发型和妆容比这更夸张的也有,但今天是为了特定某个人,就很怕叫人看出端倪。
这时喻宜之走了过来,漆月一下子钻到一块幕布后面:“我刚打印动作分解的那张纸好像忘这儿了……”
直到眼尾瞟到喻宜之跟主持人说了两句话又走了,她才从幕布后面钻出来。
文艺委员还问她:“找到了么?”
“啊?哦找到了。”
“刚才喻宜之来了。”
“哦是吗。”
“对了她就在你前一个表演你注意到了么?”
“哦是吗。”
“她刚才来跟主持人说她要找人搬钢琴上台,所以麻烦主持人那段串词说长一点。”
“啊哈哈。”
“听说她今天的妆,都是喻老板找特贵的专业化妆师给她化的。”
漆月没忍住问了句:“好看么?”
文艺委员想了想:“还成吧,但太完美了跟假人似的,我觉得没你好看,哎你这闪电尾巴这儿是不是画飙了擦了重画的?”
“看得出来?!”
文艺委员一笑:“放心吧不怎么看得出来,我这是盯着你看了好久才看出来的。”
漆月:“我我再找块空地练会儿,你去观众席坐吧。”
“哎漆老板,你说要报名的时候,我都没想到你这么认真,我都有点感动了。”
文艺委员走以后,漆月找了块空地,发现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什么动作都想不起来,只有刚才喻宜之穿白色长裙的那个侧影。
她稳了稳心神,摸出手机把舞蹈动作看了一遍,怕不保险,又看了一遍。
直到远远听到主持人在台上报幕:“说起月光,你会想起什么?想起弯弯的银钩,想起朦胧的夜色,又或者想起含羞的少女……”
“……下一个节目,有请高三(1)班喻宜之同学,为我们独奏《月光奏鸣曲》。”
一阵挪动钢琴的声音,一阵七七八八下台的脚步声,然后全场安静下来。
漆月占了下一个表演节目的便宜,收起手机溜到舞台一侧,轻轻把幕布撩开一条缝。
她所在的舞台这边正对着喻宜之的背影,顶部白炽的灯光洒下来,把喻宜之连人带钢琴笼罩在里面。
在漆月的眼中,少女的背影和月光融为一体,像一个童话或寓言,总之,美得不似凡间。!
第24章
第一个音符响起的时候,漆月有些恍然。
那天她带漆红玉去公园划船,喻宜之在电话里给她弹钢琴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么?
肩膀微微翕动,肩头的长发被顶灯打出一圈光晕,像无形的羽翼贴着少女的蝴蝶骨缓缓张开。
只是那时,少女的琴声是为了她一个人,而现在是为了所有人。
漆月把幕布撩得更开了一点,望向观众席,灯光让她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但从那端正的坐姿看来,无论懂不懂钢琴的人,都像那天的她一样被喻宜之折服了。
漆月的目光落回喻宜之的背影。
舞台上的灯光多亮啊,亮到她对着舞台方向伸出手,手指就被一圈乳白色光晕吞没。
她消失了,她的世界里只剩喻宜之。
漆月缩回手,低头短促的笑了声€€€€她都不存在了啊,她怎么能天真妄想靠近喻宜之的世界呢?
再见喻宜之。
满身烂泥的我,不会弄脏月亮。
至少今晚最后一次,让我们的名字排在一起。
请你也看着我,那或许有些蠢的表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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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宜之最后一个音符奏响,现场掌声雷动。
喻宜之站起来浅浅鞠了一躬,这时漆月能看到她侧影了,一张脸还是淡淡的,所有人都给她掌声的时候,和所有人都欺负她的时候,她的表情并没什么变化。
她往漆月这边走来时,漆月本能想躲。
后来一想,老子躲什么?老子不是本来就排在下一个表演节目吗?
她理直气壮站着,斜眼睨着喻宜之走过来,可当喻宜之越走越近,她还是忍不住先败下阵来,垂下眼眸。
喻宜之包裹在柔软的白裙里,整个人都在发光。
就连漆月低着头,望着喻宜之从米白小皮鞋里露出的脚背,连脚背都在发光,倒衬得小皮鞋像是米黄了。
主持人匆匆从她们身边擦过:“青春是什么?青春是……”
所有声音在漆月耳里变成一团混沌的模糊,因为喻宜之叫了她的名字:“漆月同学。”
漆月还低着头:“嗯。”
她的厚底鞋和喻宜之的小皮鞋。她的破洞牛仔裤和喻宜之的丝缎白裙子。她乱糟糟的红头发和喻宜之如瀑的黑发。
舞台有多亮,就显得舞台边有多黑,这片黑成为漆月的保护色,让她敢低着头吊起嘴角:她和喻宜之的名字被写在一起又如何呢?
一切的一切,都把两人之间那道隐形的线越划越分明。
女神和小丑。
明月和泥沼。
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漆月闭上眼,她忽然有点想临阵脱逃,可喻宜之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抽到我后一个表演,我挺开心的。”
她抓了一下漆月的手,在她手心里轻轻捏了下。
漆月恍然抬头,喻宜之那张白到发光的脸在黑暗里冲她笑:“我会在这里看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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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月走上舞台了。
她觉得她天天混在街头巷尾,多少人的大阵仗也见过了,可没想动舞台下那么多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她还是一阵心慌。
紧张个毛线啊,漆月问自己:你是那种会因为很多人看你心慌的人么?
然后她发现,她的紧张并非来自多少双眼睛看她。
只来自舞台边的一双眼睛看她。
她往舞台边瞟了瞟,这才意识到当舞台灯光这么亮的时候,对黑暗的舞台边是什么都看不清的,可她知道喻宜之站在那里。
一袭白裙,洁白优雅。
漆月觉得更紧张了,手和脚和耳朵都在发烫,炽烈的灯光让她头晕目眩。
可是手心的一点冰凉,又让她镇静下来,缓缓张开眼。
那点冰凉,来自刚才上台前喻宜之在她手心捏的那一下,喻宜之的手指永远那么凉。
旋律响起。
漆月跳起第一个动作。
她希望炫目的灯光遮掩掉她的脸红,因为她觉得她的舞蹈跟喻宜之的优雅钢琴曲比起来,实在有些蠢。
可是啊€€€€漆月一个帅气的地板动作后转身。
可是喻宜之,这是我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哪怕跟你的世界格格不入,这也是我能散发出的全部光亮。
至少在这一刻,请你,像我的目光永远追随你背影一样,也看向我吧。
并且在这一刻,只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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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漆月跳得最投入的一次,跳完时满身都是汗。
台下静了一瞬,漆月心里有点打鼓€€€€妈的在喻宜之后面表演就是倒霉啊,我跳得有这么拉垮?
可一瞬之后掌声如雷,甚至还有人吹口哨,那声音一听就是大头:“太酷了漆老板!”
漆月松了口气。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她侧耳凝神,想去听舞台边有没有一个人在轻轻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