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漆红玉在家,漆月总归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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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喻家别墅外,漆月把摩托车远远停着,自己躲在一棵树下。
这雨下的真他妈的大,烟盒被雨淋湿,抽在嘴里的烟都变得潮漉漉的。
她叼着烟望着三楼,她去过喻宜之卧室,知道那位置。
这时灯黑着。
她都在这等了两个小时了,喻宜之怎么还没回来?她爸那宾利不是挺厉害的么,不至于是这老牛破车的速度吧?
哎,旧手机电池不行,今天和各种人聚餐胡闹的,早没电了。
她今天穿一件黑色卫衣,挺酷的,入了夜越来越冷,她把帽子扯起来扣在头上,一贯玩世不恭的脸上,倒难得染了点冷峻而坚定的东西。
那东西在夜色里漫开,又被雨染成水墨的笔触,逐渐化成五个字:等到喻宜之。
一盒烟都快抽没了,漆月逐渐烦躁起来。
K市跨年不成气候,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远远有欢呼的声音传来,看来十二点已经快到了,喻宜之他妈的怎么还没回来?
她狠狠吐出烟头,往路边走去。
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好不容易逮了个小年轻,走路姿态吊儿郎当跟毛猴儿似的,漆月走过去一扯他衣领。
那人不耐烦的回头,看到黑色帽兜下一张又美又狠的脸露了出来。
一下子怂了:“漆漆漆老板。”
“认识我啊?那好办了。”漆月勾起唇角:“手机交出来。”
那人把手机一递就想跑,又被漆月拈住衣领:“跑什么跑?”
那人快哭了:“漆老板,我最近手头真挺紧的,没钱。”
“谁找你要钱了。”漆月挑眉:“手机你不要了?用完就还你。”
哦原来是借啊,他还以为是抢呢。
此时,漆月家旧筒子楼下,喻宜之一个人坐在楼道台阶上,靠着贴满脏兮兮小广告的墙已经快睡着了。
支撑她没睡的原因有二,一是这礼服裙子太薄睡着更容易着凉,二是她要等着漆月。
远远已经有人群的欢呼声了。
漆月怎么还没回来?
不会跟兄弟一起跨年不回来了吧?
这时手机滋滋滋的响了,喻宜之皱眉,刚才喻文泰不知打了多少个电话她都没接,消停了一会儿,这时又打?
她手机也快没电了,低头看一眼,还有五分钟就要跨年了,打来的是个陌生号码。
不是吧现在卖房的都这么拼?
她懒得接,坐正一点,呆呆望着眼前的夜色。
就在电话快响断掉的时候,她却忽然感应到什么似的,抢在最后一声接起:“喂!”
漆月那边正骂呢:“妈的……”估计在骂她怎么一直不接。
喻宜之不满的叫她:“漆月!”
然后她笑了,放柔声音又叫一声:“漆月。”
漆月声音听起来挺急的:“喻宜之,你在回家路上了没?还有多久到?”
还有四分钟跨年。
喻宜之顿了顿说:“我在你家楼下。”
漆月:“我k。”
“打扰你了是吗?”
“喻宜之你是猪啊!”漆月听上去真急了:“我也在你家楼下!”
“啊?”喻宜之傻了。
两人共同沉默,时间门分分秒秒过去。
还有三分钟跨年。
猴男看漆月沉默那么久,以为电话已经断了,一伸手:“还我呗。”
漆月瞪他一眼,对着电话的声音却意外温柔:“喻宜之。”
喻宜之抢着说:“我想和你一起跨年!”
“怎么办。”
漆月笑了下:“那你等等哦。”
喻宜之不知道漆月让她等什么,她睁大眼望着夜色,雨刚刚停了,但空气里还蔓延着凉丝丝的气味,混杂着泥土味,好像什么古老的魔法将要生效。
难道漆月能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可漆月不是在她家楼下么?
明知道这是如“世界上真有圣诞老人”般幼稚的想法,喻宜之还是忍不住一直盯着来人的方向,眼睛都不眨。
还有不到一分钟跨年,远远已经有年轻人很早开始倒数:“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电话一直没断,漆月又叫她:“喻宜之。”
“嗯?”
周围那么近,一点脚步声都听不到。
“你知道你家在哪个方向吧?”
“啊?”
还有十秒跨年。
漆月的笑声在电话里响起:“往那个方向看。”
漆月往自己家的方向看去。
老城区这边并没什么很高的楼,视线反而一片开阔,喻宜之双瞳倏然被点亮。
那是一束烟火,照亮了她原本沉静如湖的黑眸。
漆月在电话里问:“这样,算不算一起跨年?”
喻宜之在海城看过更奢华的跨年烟火,花样百出的烟火接二连三映亮江滩,是引发很多人惊呼的美景。相比起来,今晚的烟火并不盛大,只有蓝黄两色,隔着幢幢屋顶冒出一点尖。
甚至有些单薄,像掉了毛的鸡尾巴。
喻宜之不知自己脑子里怎么会冒出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她笑啊笑的笑个不停。
漆月啧一声:“有什么好笑的,问你呢,这样算不算一起跨年?”
“算。”喻宜之终于止住了笑,很温柔的重复一遍:“算,漆月,祝你新年好。”
那边的声音突然害羞起来:“也祝你新年好。”
电话就断了。
漆月骂猴男:“你这什么破手机?”
猴男小心翼翼道:“咱就是说有没有那么一丢丢可能,是那边手机的问题?”
漆月再打过去,关机。
她把电话丢回给猴男:“滚吧。”
猴男松一口气开溜,却又被漆月折回来拈住衣领,猴男一抖:“漆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漆月那张素来带着狠戾的脸,这会儿有种难得的舒展:“没什么,就谢谢你。”
她哼着歌走了。
猴男都傻了:不是人人都说漆老板人美心狠拽上天么?他有生之年居然还能听到漆老板对他说个“谢”字?
刚才漆老板打电话叫那名字是什么来着?什么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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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月一路飙车回自己家楼下,心想:喻宜之,你最好给我识趣点没有一个人走掉。
她停了车匆匆往楼上走,一走近楼洞却被一个白色的身影吓了一跳:“这他妈……”
喻宜之刚才挂了电话又快睡着了,头靠在一张治痔疮的小广告纸上,听到漆月的骂声才抬头睁眼。
电视里的优雅女神,这会儿落魄得像只失去了巢穴庇护的雏鸟,在一阵刚刚止息的冬日冷雨中微微发颤,近乎狼狈。
看到漆月藏在黑色帽兜下的一张脸却笑了起来。
“漆月。”她嗓子有点哑,带着点睡意的迷蒙:“你可不可以把帽子摘掉?”
漆月扯掉帽子,走两步蹲在喻宜之面前,伸手把喻宜之黏在额头上的黑发理了理。
雨停后的月光顺着楼栋照进来,淡洒在两人脸上。
喻宜之盯着漆月看了一会儿,伸手飞快的在漆月脸上摸了一下又拿开,站起来往外走:“走吧,送我回去。”
“怎么这么……”突然。
喻宜之在月光下回头冲她微笑:“因为,我的新年愿望已经实现了。”
喻宜之往外走的时候,漆月快走两步拉住她:“你鞋呢?”
喻宜之眨了下眼睛:“扔了。”
“啊?”
“鞋跟断了。”
“鞋跟为什么会断?你的鞋不是都很贵吗?”
“从三楼窗户爬下来的时候磕断了。”
“……你从三楼爬下来的?!”
喻宜之微笑。
“脚底划破没有?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