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月光的夏天 第67章

喻宜之垂眸,盯着“拟”下面多出来的那一点。

“所以你现在回去当你爸的乖宝宝,也不用觉得对我有什么不好意思。”漆月咬着烟头:“你想跟我疏远了是吧?没问题,这些补偿。”她踢了脚边那些书一脚:“没必要。”

喻宜之:“我是想过利用你,但这不是补偿。”

漆月烟抽完了,烟嘴还一直叼在嘴里不放,毕竟她刚说“疏远也没关系”那句话时,把烟嘴上咬得满是牙印,生怕喻宜之看出端倪。

喻宜之慢慢说:“我想你考大学,漆月,”她看着漆月笑:“你真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少给老子装圣母。”

喻宜之也不恼,还是那样看着她笑,一贯清冷的眸子闪着温柔的光。

漆月大概从那时起意识到€€€€这的确是一场告别。

喻宜之的的确确,是在跟她告别。

她急吼吼又摸了支烟出来,口里这支一落地就被她踩扁,她想不到自己眼眶酸涩,她一个从来不哭的人,妈的一定是买了盒假烟太呛鼻的缘故。

喻宜之盯着她脚边看了一会儿:“那是什么?”

漆月的包也扔在脚边,准备见完喻宜之以后直接走的,她拉链坏了半截也懒得修,一个乳白色的圆角露了出来。

漆月在心里骂一句“他妈的”,急声道:“没什么……”

来不及了,喻宜之已经弯腰把那圆盒拿了出来。

漆月双颊发烫。

喻宜之:“我还以为是巧克力呢。”

“我们以前说破天也就是朋友,现在更连朋友都不算了,我给你送得着巧克力么?”

喻宜之把盒子打开。

漆月梗着脖子看向一边:“说好了请你吃饺子的,还你请我吃的那豇豆包子。”

喻宜之半天没说话,漆月扭回头偷看一眼,喻宜之低头盯着那饺子。

这小小一盒饺子里有太多让漆月不好意思的要素了。

比如漆红玉术后要调养身体,她钱还是很紧,特意买的一个新保温盒很便宜,以至于颜色不是干净的纯白,而是透着一点脏的乳白。

比如这饺子是她今早一早起来包的,她这么一个没耐心的人却过于用心,饺子个个都有过分精致的褶边。

比如在保温盒在她包里揣了一整天,她也没勇气约喻宜之,要是喻宜之没主动约她,她估计就这么揣回去了。

她在喻宜之过分专注的目光里伸手去抢:“别吃了,都凉了。”

一整天下来保温盒也不再保温,盒壁上凝满尴尬的水珠。

喻宜之手一躲:“说好了请我的,你不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么?”

她已经拈了个饺子喂进嘴里,皱眉。

漆月紧张起来:“难吃?”

“好咸。”

漆月自己也拈了个尝,喻宜之已经靠在方柱上笑了起来。

漆月斜眼睨她:“喻宜之你这个人,真的是蔫坏蔫坏的。”

饺子不咸,没有人打翻盐罐。

只是她今早太紧张了,调的味道并不算很好,还有确实也凉了,不算冰疙瘩,残存着点偃旗息鼓的余温。

喻宜之靠在方柱上:“抽你的烟吧,剩下的饺子都是我的,不给你了。”

漆月从包里摸出一个布袋:“有筷子。”

她偶尔在食堂遇到喻宜之,知道喻宜之并非一个食量很大的人。

但这会儿喻宜之一个个吃着饺子没停。

漆月:“你不噎么?”

喻宜之看上去想说一句漆月常说的话:“你管……我呢。”她说不出老子。

漆月笑得肩膀都一抖一抖的,喻宜之自己也笑了。

过完春节后的风已转为煦暖,代替漆月想要伸出的那只手,拂动着少女漆黑缎子一样的发。

喻宜之吃着饺子跟她闲聊一般:“漆月你上了大学以后,会交什么样的女朋友?”

“说了老子不上大学。”

“如果你上大学,你会交什么样的女朋友?身材好的,会化妆的?”

漆月抽着烟懒洋洋的:“老子以前交的女朋友你不是还看到过么?”

喻宜之:“哦。”

她走近漆月,沉黑如湖的眸子眯起来,洒进走廊的月光碎落在她眼里,这让她看上去比漆月更像只狡黠的猫。

她倏尔凑近漆月耳边:“看到过是看到过。”

“但我知道你跟那些女生,还有那些男生,什么都没有过。”

怎么会有人的吐息冰凉又温热,带着即将到来的春夜的潮,湮没她耳廓。

喻宜之又靠回方柱上,吃着最后的两个饺子。

漆月缓过来一点立刻反驳:“放你的屁!老子老司机!”

“真的?”喻宜之再次走近,把吃空的保温盒塞进她包里:“那我可亲你一下了。”

喻宜之挑起她下巴。

“我k,谁亲谁?”

漆月不知道喻宜之是怎么看出她什么都没有过的,反正她能看出喻宜之没有。

心脏鼓噪,为最后的靠近而悲泣着狂欢。

她想亲喻宜之,但喻宜之那张脸泛着清冷月光,她真他妈的不敢。

喻宜之就敢?

喻宜之还真敢。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额头,然后喻宜之就走了。

漆月趴在走廊栏杆上向下看。

这会儿下课铃打响,学生们涌出教学楼,掩没了喻宜之那略显单薄的身影。

漆月额头发烫,喻宜之这是他妈的干嘛呢?

她忽然想:难道喻宜之也像她好舍不得一样,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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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喻宜之保送清大的消息在学校传开。

漆月本来还想着会不会有人妒嫉,让喻宜之又回到那种被排斥的境地,事实上并没有。

格物楼学生们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喻宜之自己的成绩也稳上清大,而且,她爸是喻文泰嘛。”

她再也没联系过漆月,有时两人在学校里擦肩而过,喻宜之一脸清冷的抱着书,漆月身边围着大头秦冲等人勾肩搭背。

互相连眼神都没有交汇。

没有人知道,她们曾一度走得那么近过。

漆月心想,这样也好,两人就像不属于同一星系的行星,本应回到属于自己的轨道。

赵倩一周几次,晚自习去接受喻宜之辅导,也许她是(7)班最有可能考上大学的人,所以挑中她。

她回班上说:“我觉得喻宜之真还挺有魅力的。”

秦冲:“狗屁魅力。”

“不是啊你看,她本人那么高冷,其实人又还可以,给你耐心一讲题,你就觉得她对你多温柔似的。”

她问漆月:“漆老板,她给你也补过课对吧,你没觉得她有魅力么?”

漆月用秦冲的语气说:“狗屁魅力。”

她叫赵倩:“喂,你习题集给我看下,我看下装叉犯是不是给你下降头了。”秦冲他们哄堂大笑。

赵倩递过来,漆月翻两页。

上面一笔喻宜之的字迹都没有。

漆月把书甩回去。

第二天,漆月在摩托车行待了整天,大头发微信说他妈又给漆红玉准备了吃的,漆月说不用,大头说她妈非要,说家里有什么电器坏了都是漆月给修的。

大头说:“是鸡汤,你回来拿啊,不放冰箱明天都坏了。”

漆月想了想:“你放教室吧,我忙完回去拿。”

大头:“给你送摩托车行去?”

“算了,这儿脏。”

今天摩托车难修,她一直忙到下晚自习好一会儿才忙完,骑车回学校停路边,往校门走时望见她和喻宜之坐过的长椅。

喻宜之当然不在那儿。

漆月摸摸鼻子。

大概夜里的校园太静,静到人心里的魔鬼都跑出来。

想念喻宜之的想法,就是魔鬼。

漆月不断提醒自己:别弄脏月亮。

走到教室拿了大头留的保温桶,漆月想起摩托车上有个零件有点松了。

也就一螺丝刀的事,她在学校车棚藏了套工具,这会儿便向车棚走去。

居然没在。

是不是被蒋伯借走了?他那三轮车总坏。

漆月又向花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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