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月光的夏天 第76章

光晃过来,是她的欢与乐。

影晃过来,是她的思与愁。

接着那整只手都向她这边靠近了点。

漆月以为是车太颠让她产生了错觉,可那流淌着光影的手在不断向她靠拢。

漆月愣了愣,直到那手把她虚虚垂在扶手上的手捏进了手里。

在她手心里掐了下,一偏头,气声说:“这样,会不会好点?”

一车人都差不多睡了,随着车辆颠簸有人发出鼾声,再不就是打游戏,一片蓝光从喻宜之的右前方传来。

漆月大着胆子,悄悄回握喻宜之的手。

凉凉的,像一块冰,可冰又怎么会那么软呢。

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们在隐秘的牵手,如同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们在操场、在教学楼顶、在漆月小小一张木板床上所共享的时刻。

喻宜之用食指在她手心里写字,痒痒的感觉传至漆月心间。

她觉得喻宜之在写一串英文。

妈的欺负她没文化是么?别说用手指,喻宜之就算拿笔写出来她都不一定认识。

但她还是用气声问:“你写什么?”

这时一个前排女生醒过来迷迷瞪瞪往后走:“我包呢,放谁那了……”

漆月心里忽然掠过一阵恐慌。

她才发现她有多不想喻宜之突然放开她的手。

接着一本打开的书,被喻宜之暂时不用似的搭在了扶手上。

漆月闭眼装睡,当女生路过她们身边时,喻宜之手指抠了抠她手心。

等女生拿了包回座位以后,漆月再次用气声问:“你写什么?”

喻宜之笑笑:“以后告诉你。”

这里说的“以后”,很快就湮没在高考、打工、上大学、实习等一系列琐事里。

等漆月再想起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走到了七年后,喻宜之故技重施,又一次坐到了她身边,只不过这时的喻宜之不再穿校服也不再看书,而是一身总监精英装扮,打开小桌板用最新款电脑处理着工作。

漆月懒得理她,拉上窗帘,头靠车窗闭着眼,企图用睡眠模式麻醉自己。

虽然时至今日已很不想承认,但喻宜之牵她手那一次,的确是她坐车唯一没吐的一次。

妈的,头还是疼,胃里翻江倒海,根本睡不着。

她缓缓睁眼。

喻宜之坐得笔挺,纤白的手指在触屏鼠标上缓缓移动。

既然喻宜之全情工作,漆月就肆无忌惮盯着那只手€€€€既然当年牵着那么有用,说不定看看也有用呢?

那只手缓缓移到了电脑边。

漆月一愣,然而她想把搭在扶手上的手移开已经晚了。

喻宜之已经像十八岁一样把她手握住了。

漆月一挣,喻宜之回头,气声:“别动。”

“待会儿下车就吐,团建时还怎么整我?”

喻宜之长大了化妆了,脸部线条就显出一种精致的锋锐,然而这时在电脑屏幕ppt一片蓝光的柔化下,散发着柔和的光,变得比平时圆钝不少。

漆月移开眼。

刚才那一眼,竟有时光倒流之感,好像坐在她身边的,还是当年十八岁的喻宜之。

而她不想承认的是,那一刻她心里生出一种感觉€€€€如果真能把中间七年的时光擦掉,就好了。

她越挣,喻宜之握的越紧,索性她就不挣了,自顾自重新靠着车窗睡觉,不再管喻宜之。

其实眼皮虚虚张着一条缝。

有人睡着,有人打游戏,有人带着耳机看视频,时不时发出嗤笑声。

没有人知道,一身西装戴着昂贵钻表的女总监,在她们身后与一手穿虎纹裙的金发女混混隐秘的牵手。

见不得光。

漆月心想:也许她和喻宜之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

车开到目的地以后,喻宜之的手不着痕迹的移开了。

睡觉的人伸着懒腰纷纷拉开窗帘,艾景皓跳上车:“喻总!”

喻宜之把笔记本电脑收起来,跟着艾景皓下车。

漆月懒洋洋活动了一下,也把窗帘拉开。

车里看着喻宜之和艾景皓背影的可不止她一个:“看来太子爷是真对喻总有意思啊,要不怎么喻总一调过来,他就巴巴的从邶城追来了。”

“两人看着倒是郎才女貌,就是喻总这家庭背景,不知大艾总能不能接受。”

有时公司里为了区分,把艾景皓叫艾总,把艾美云叫大艾总。

“喻总家境也不差啊,她爸不是经商的么?虽然去世的早,留下的家底也不薄吧。”

“经商又怎么了?大艾总那是什么背景?能愿意让独生子娶个商贾家的女儿么?”

……

漆月听得心烦,超大声“啊€€€€”打个哈欠,把前面两个聊八卦的吓一跳。

她顶着一头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下车,站到树下给自己点了支烟。

其他人闹哄哄领了队服拿去换,人事也过来递给漆月一套:“你们M组的队服是橘色上衣白色裤子。”

漆月慵懒一瞟:“不换。”

她读书时都是不穿校服那种人,今天还会为了个破团建统一着装?

人事为难:“你换上运动服更方便吧?而且你这么漂亮,穿上绝对好看。”

漆月叼着烟垂着眼尾,一副吊儿郎当相:“老子穿什么不好看?”

这时闹哄哄互相看着对方队服是什么颜色的人群忽而安静下来。

漆月随着她们望去的方向一瞟。

哦有个人,他妈的是来重新定义“漂亮”的吧。

喻宜之漂亮这件事所有人有目共睹,但她平时在公司都一身正装,那直角肩那纤腰那大长腿处处写满“生人勿近”,一双六厘米细高跟鞋被她穿出了两米的气场,精致与禁欲的代名词。

没人看喻宜之穿这么休闲过,说真的要把休闲装穿漂亮不容易,宽宽松松把该遮的全部遮完了。可那若隐若现的感觉反而在喻宜之身上留下了更多的遐想空间,活泼的橘色映亮了她白皙的一张脸。

一头平时柔顺披散的长发这时在脑后绑了个马尾,一双运动鞋,看着比平时显小不少,一副青春无敌的姿态。

漆月听到旁边有人咬牙切齿说:“妈的原来不是衣服不行,是我不行。”

漆月有时都觉得喻宜之这种人的存在就是为了给别人找不自在,可就像高中时,喻宜之凭自己的实力和冷酷迅速搞定了本想欺负她的人,在公司,刚开始企图冒头的反对势力也迅速被她镇压。

当实力差距过大时,嫉妒消失不见,只剩羡慕。

甚至还有人因喻宜之穿运动装比平时看起来柔和一点,上前搭话:“喻总,我们带了蛋糕,你要不要……”

喻宜之:“谢谢不用。”

……好吧打扰了,喻总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喻总。

有人小声嘀咕:“你们说喻总这样的人有朋友吗?她跟什么人亲近过吗?”

漆月在树下叼着烟,一双猫眼在盛夏的阳光下眯起来。

朋友,有过。亲近的人,也有过。

只不过对喻宜之这样目标明确又野心勃勃的人来说,一切都是她布的局。

喻宜之走过来,叶片滤过阳光掉在她脸上,还是和十八岁一样,干净得近乎透明。

漆月嘴里的烟嘴都快咬碎了。

妈的她发现如果换成她二十六岁的成熟年纪遇到喻宜之,如果喻宜之不是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估计她还是会着了喻宜之的道。

喻宜之在问她:“怎么不换队服呢?”

压低声音:“是怕跟我穿情侣装么?”

漆月:“放你的狗臭屁!”

情侣装这事,也是有故事的。

上大学谈恋爱以后,漆月在外小心翼翼跟喻宜之保持着距离,生怕耽误喻宜之的大好前途。

她给喻宜之规定:她们不能一起出现在公共场合,就算一起逛街,也要在人群中隔得远远的。

喻宜之在饰品铺的时候,她在街角买铜锣烧,看店铺的落地玻璃里映出喻宜之清丽的背影。

她拿到铜锣烧叼进嘴里,被刚热好的滚烫豆沙烫的跳脚,因为双手要腾出来拿手机。喻宜之发:【过来看第三排正数第二对耳钉。】

漆月回了个扭臀小鸡的【好的】表情。

等喻宜之走开以后,她咬着铜锣烧走过去。

那对耳钉简洁款式,小小一颗方钻旁边一圈仿铂金包边,挺适合喻宜之的。她用舌头刮掉牙齿上粘的红豆沙,再次把铜锣烧叼进嘴里,打字:【挺适合你的,我送你吧。】

喻宜之:【我已经买了(微笑】

漆月:【好哇你,我还没说好看你就买!(打屁股】

喻宜之:【(亲亲】

漆月就笑了,把最后一口铜锣烧塞进嘴里,包装纸团成一团漂亮的“三分”投篮进旁边垃圾桶,懒洋洋走开。

花店。书店。

摆满好看杯子的家居用品店。

估计没任何一对小情侣是像她们这么逛街的,但漆月坚持这样。

后来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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