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环境养成了喻宜之很“独”的性子,固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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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漆月万万想不到,七年后,喻宜之会愿意对她解释那么大一段。
她的心情有点复杂,站起来:“老子走了。”
喻宜之:“等一下。”
她走到玄关随便穿了双鞋,她这这种人就是穿乱七八糟的晚礼服搭跑鞋都好看。
漆月:“你也要出去?”
“不。”喻宜之看上去没什么力气:“过来,录你的指纹。”
漆月蜷一下手:“没必要。”
“过来,别让我拖你。”
漆月看一眼喻宜之半垂倦怠的眸子,走过去。
喻宜之操作一番打开电子锁录指纹的系统,拈起漆月的食指印上去。
她体温低,只有做的时候身子滚烫,做完以后很快手指又转为冰凉。
录完指纹,她却拉着漆月的手没放。
漆月不知道的是,那时喻宜之心里也很乱。
好像回到K市以后,跟漆月越走越近,她心里预设的所有冷静、自持、算计都有些站不住脚。
就像十七岁遇到漆月,她的关注到底是因为她所想的“利用”,还是只为那月亮般明朗的一张脸?
漆月甩开她手:“你一直拉着老子干什么。”
喻宜之抿了抿唇角。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可能连喻宜之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要不要再谈一次恋爱?”
最初的一阵惊愕后,漆月的视线越来越冷,变得凉薄而狠戾。
她狠狠捏住喻宜之的下巴:“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
“这算什么?就为了你那破房地产项目?”
喻宜之静静看着她,那双眸子看上去依然倦怠,脆弱又干净。
“如果,我说不是呢?”
漆月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喻宜之吃痛:“月亮……”
漆月一口狠狠咬上去,一股血腥的铁锈味在两人唇齿间蔓延开。
“要我怎么说你才听得懂?”她一个字一个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别再那么叫我,你不配。”
“下次再这么叫,我咬掉你的舌头。”
她转身就走,剩喻宜之一个人站在楼道,深夜的风从露台吹进来,吹起那凌乱的发和破碎的晚礼服。
喻宜之是漆月见过最冷漠坚强的人,可她现在看上去脆弱的一碰就会碎。
“喻宜之。”漆月远远站在电梯厅叫她一声:“你听清楚,我不可能再喜欢任何人了。”
“一个人一辈子的感情就那么多,我已经全给了发生那件事前的喻宜之。”
“哪怕是发生那件事后的喻宜之来求着我喜欢,也不行。”
她走了,留下一地凄清的月光和凉风。
喻宜之站了好久,觉得冷了,才一个人进了屋。
她先给艾景皓回了个电话:“抱歉。”
“你怎么突然走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因为喻宜之是他见过工作上最认真负责的人,所以他除了“身体不适”,根本不觉得喻宜之会有第二个理由。
喻宜之没答,反问:“跟秦老谈的怎么样了?”
“还不错,你跟他交流时给他留下的印象很好。”艾景皓说:“但你知道秦老这个人,比较谨慎,所以事情也没敲定,之后可能还要再去拜访他一次。”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喻宜之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颤抖的手指昭示着刚才的激烈。
她坐回沙发上,牛皮吸味,还沾染着漆月身上的味道,她扭头,鼻子凑过去闻了闻。
又仰面望着天花板,上面的吸顶灯来自她最喜欢的设计师,看起来简约不如水晶吊灯繁复,实际上冲那流畅简约的线条,就可以卖的死贵死贵。
金钱,豪宅,人上人,更高的阶层。
看上去,她曾经费尽心思想得到的一切,现在都已经得到了,她以为自己抛弃了良心,以冷硬为铠甲,早已变得无坚不摧。
可为什么漆月一句话,却轻轻松松在她心上掏出一个大洞,疼得连酒精都不能麻痹,让她双腿蜷起抱住自己。
她的晚礼服裙摆被漆月撕破了,莹白膝盖露出来,她盯着,上面有十分微小的凹凸不平,是除了她自己谁都不能看出的程度。
她又伸手摸了摸,嗯,曾经的伤口的确已经消失不见了。
毕竟她去做了激光祛疤嘛。
只是为什么时隔七年,那曾经跪在玻璃渣上所带来的锋利痛感再度席卷而来。
漆月说,自己不可能再喜欢任何人了。
那是喻宜之第一次明确感觉到自己的后悔€€€€要是七年前没发生那些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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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漆月回家后根本没怎么睡,听到漆红玉一整晚翻来覆去,也没怎么睡。
清早,陪漆红玉吃早饭的时候,她仔细观察,发现老人这段时间显出憔悴。
她一下紧张起来:“奶奶,身体有哪儿很不舒服么?”
漆红玉笑眯眯的:“没有没有,你别担心。”
她却更紧张:“是不是又是肾……”
漆红玉赶紧说:“真的不是,就是我的胳膊腿啊,总是骨头疼,有点睡不着而已,没什么大事。”
“睡不好怎么还不是大事呢?”漆月站起来收拾碗筷:“我带你去医院看一下。”
“真的不用去,人老了就跟机器老了一样,零件不顶用了很正常。”漆红玉叫她:“你快去上班吧,别耽误你事。”
漆月又放下碗筷,走到漆红玉身边,蹲下,头枕在漆红玉膝上:“奶奶,你别觉得是在麻烦我,一直以来,都是我在麻烦你。”
“我知道你身体难受得很,如果不是我,你肯定不会接受那些痛得要死的治疗的。你就是怕你走了,这世界上就剩我一个人了。”
她把脸埋进漆红玉的膝盖之间:“奶奶对不起,我也不想你疼,可我也真的怕,怕这世界上就剩我一个人了。”
漆红玉一下一下轻抚她的头,像她小时候那样:“阿月,奶奶也不知还能陪你多久,哎,要是小喻没走……”
“不要别人。”漆月埋着脸声音闷闷的,像小孩撒娇一样抱住漆红玉双腿:“奶奶,我只要你就够了。”
漆月洗完碗带漆红玉去医院,开了个详细检查单子。
检查完她去医生诊室:“我奶奶她……”
换肾以后患者平均存活的时间是十年,漆红玉已经陪她平平安安走过了八年,她一边庆幸,一边战战兢兢。
还好医生说的是:“最好给你奶奶换个住的环境。”
“为什么?”
“你们住的老房子潮气太重了,老年人本来就有骨质疏松,奶奶常年吃的肾药也有影响,再住下去,奶奶骨头疼得只怕更厉害。”
“没什么药能缓解么?”
“我可以给你开一点。”医生点击鼠标:“但最根本的,还是要换个居住环境。”
她去开药,大厅遇到一个中年女人带着一个老人来做检查,应该是母女。
老人站在医院超市前不肯走:“我要喝奶茶!”
“抽血前不能喝奶茶,而且你本来就该少喝,乖,走了走了……”
老人的神情像个五六岁小女孩:“我就要喝奶茶!”
漆月看得露出苦笑,人们常说“老小孩”,就是说人越老越像小孩,漆红玉虽然不会像这位老人一样耍孩子脾气,却和孩子一样倔。
以漆月现在的收入,租套好点的房子是没问题的。
只不过漆红玉不肯,说在旧筒子楼住了一辈子,只有那里才是家。
现在想让漆红玉搬家,哪儿那么容易,刚才一听就跟她闹上了。
她拿着药走回去,远远看到漆红玉身边蹲了一个人,漆红玉眉开眼笑的。
他妈的,不会是骗老年人买保险骗到医院来了吧?漆月快走两步过去。
一张清丽绝伦的侧脸。
是喻宜之。
其实喻宜之十八岁搬到漆月家老房子的时候,漆月有点担心,因为跟上了年纪还长期生病的老人相处,自有其中的难处。
无论如何,喻宜之以前过的是千金小姐生活,漆月不觉得她能习惯。
但喻宜之意外和漆红玉相处得很好,漆月私下问过她,她沉默半天以后说:“可能我从小没有家人。”
漆月听得心里一酸。
喻文泰、任曼秋、喻彦泽,从来都不算喻宜之的家人。
漆月抱住她的肩:“以后,我和奶奶就是你的家人。”
喻宜之也完全没有漆月想象中的娇气,有次漆红玉感染发烧神智有点不清,拉了一裤子,漆月还在钱夫人酒楼没回,是喻宜之帮漆红玉擦了身子换了干净衣服,又把脏衣服洗干净。
漆月回家时喻宜之正在桌前背西班牙语,那是她选修的二外。
“奶奶呢?”
“吃了药,睡了。”
“我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