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月把她拉开:“你真喝多了,我告诉过你很多次,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小爱的状态明显不能再喝,漆月带她到路边打车。
圆月如银,月光皎亮到看清皮肤的纹理,K市常有这样的月亮,曾经一次次从老城区旧筒子楼的窗口洒落,包裹旧木板床上抵死缠绵的两个身影。
喻宜之闭着眼,睫毛如蝶羽般轻颤,搂着漆月与她吻得那样投入,两人的长发交缠在一起,扫过刚说完情话的耳朵。
现在喻宜之已远远离开,剩下漆月一人,站在同样的月光下心想:她还会经历那样的喜欢么?
大概,再不可能了。
她连谈恋爱都不想再假装了。
小爱喝多了打死不说自己家住哪,漆月只好把她带回家,扶到沙发上。
阿萱拿着条毯子过来:“喝多了?”
漆月笑笑:“嗯。”
阿萱帮小爱盖好毯子,叫漆月:“你去看看奶奶吧,她今晚好像睡得不好。”
“奶奶怎么了?”
漆月立刻警惕,推开漆红玉的房门。
“阿月。”
“奶奶,您怎么还没睡着?”
“可能人老了,睡觉就越来越少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胸口有点闷闷的,提不上气,人老了都这样。”
“还是去医院检查下吧。”她替漆红玉盖好被子。
“小喻在邶城怎么样了?她五一放假回不回来?”
“不回,奶奶,她忙着呢。”漆月笑:“现在有阿萱和小爱陪着你,还不够啊?”
“她们也是好孩子,但她们又不是小喻。”
漆月默了下:“奶奶,你别在她们面前小喻小喻的,记得吧?都是年轻姑娘,她们看你更偏心小喻该不开心了。”
“知道,我没提。”
“那睡吧,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她轻轻推门出去的时候,漆红玉叫住她:“叫小喻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吧,我想她了。”
“嗯。”
漆月不想开灯,就在一片黑暗里走。
当时她心里一片绝望。
就算她淌过岁月的漫漫长河、熬到青丝变白发又怎么样呢?
连漆红玉,都不可能忘了喻宜之。
走出房间,漆月望见厨房亮着灯,过去看到阿萱背影:“干嘛呢?”
阿萱回身笑笑:“煮解酒汤,你和小爱都喝点。”
“谢谢。”漆月倚在流理台上:“麻烦你了。”
阿萱摇头:“我一直借住在你家,才是麻烦你了。”
这时小爱在客厅沙发上梦呓:“漆老板,你好漂亮,你的腰是夺命的刀……”
阿萱扑哧一声轻笑:“小爱真的很喜欢你。”
漆月挑挑唇。
“那你呢?”
“我什么?”
“你永远不会喜欢小爱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
“就是,怎么说呢……”阿萱搅着汤勺:“你跟小爱在一起的时候,嘴常常在笑,眼睛却不笑。”
漆月一愣。
这是喻宜之曾说过她的话。
喻宜之曾解释自己为什么不吃醋时说€€€€“因为你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眼睛都不笑。”
漆月问阿萱:“那我对你笑的时候,眼睛会笑么?”
阿萱想了想:“有时候会。”
喻宜之也这么说过。
漆月解释:“因为你有时候会让我想起一个人。”
阿萱笑笑,自然明白她说的是谁。
阿萱身上的孱弱,会让漆月想起喻宜之偶尔流露脆弱的时候,像雏鸟,浑身羽毛都在轻颤。
可,正如漆红玉所说€€€€她们都不是喻宜之。
世界上只有一个喻宜之。
第二天,漆月带漆红玉去医院。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是身体各项机能老化引起的。”
漆月松口气:“那就是没什么大问题?”
医生放下报告:“漆月,这么多年我看你一个人照顾奶奶,有些话我还是得提醒你。”
“你知道肾移植手术后的平均寿命是十年,按奶奶这么大年纪、这样的身体状况,她已经很幸运了。”
“有些心理准备,你该做还得做。”
漆月低声:“我明白。”
一周后,她居然接到一个艾景皓打来的电话。
她犹豫一下,还是接了:“喂。”
“漆老板,谢谢你跟我们合作老城区改造项目,现在推进得很顺利,之前承诺你们的那笔款集团也批下来了,你给我一个银行卡号,我让财务打给你。”
漆月一愣:“不是早就批了吗?”
“是今天刚刚批下来的。”
“可之前喻宜……喻总,早就已经打给我了。”
“她可能是用自己的钱先垫付给你了?那我去问问她,总之漆老板,谢谢了,希望你会喜欢老城区最终改造的效果。”
挂了电话,漆月一个人骑摩托车去了改造工地。
齐盛集团资金充裕,地基迅速搭建,很快,就会有形似月亮的建筑群,从这里拔地而起。
漆月心想,她会喜欢的,那本来就是她的梦。
只不过,她是把梦许诺给喻宜之的人,最后实现梦的却是喻宜之。
喻宜之这么厉害,加上她在喻宜之背后推的那一把,喻宜之一定会走向更光明的未来吧。
这样最好,毕竟她永远都理解不了喻宜之当年的决定,也永远融不进喻宜之的世界。
漆月靠在工地抽完了整支烟,任凭风拂乱她的发。
此时齐盛集团大楼,艾景皓敲了敲喻宜之办公室的门。
“你之前把老城改造项目的款垫给漆老板他们了?”
“喔,正好手里有笔闲钱。”
“今天款批下来了,因为之前合同是我负责的就打到我这边了,我转给你。”
喻宜之点头。
“你……”
“嗯?”
“没什么。”艾景皓笑笑:“公司附近新开了家日料店,挺不错的,晚上一起去好么?”
“谢谢小艾总,不用了。”
“别担心,没什么其他意思,只是你最近做山区图书馆的项目太拼了,明天又要进山,我代表公司,犒劳一下喻总。”
喻宜之还是摇头:“不了,我时间确实紧张,还有工作需要今晚处理完。”
加班到深夜,喻宜之回到自己的豪宅,躺在床上发愣。
她的床宽大而阔绰,伸直腿也绰绰有余,再没有脚趾抵到旧木板的窘迫,然而她心里却空荡荡的,好像缺失了某种安全感。
曾经那张小小的床,她和漆月两个高个子缩在上面就能完全填满,不留什么缝隙,她们拥抱接吻缠绵,各种液体都交融在一起。
现在她的世界越来越大,漆月越走越远,以至于她的生活,空到只能用大量工作来填满。
就算解释了当年的真相有用么?一来,她还是怕漆月去找喻彦泽。
二来,她也知道漆月心里的症结所在,无论如何,当年是她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撇下漆月一走了之,没有解释,没有回头。
喻宜之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助眠。
尽量睡吧,明天她又该启程。
现在唯一能抓在手里的,也只有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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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K市。
大头为了让漆月散心,仍是频频攒着酒局。
这次漆月到了一看,祝哥妹妹又来了。
漆月在酒桌下踢大头一脚,压低声音:“妈的,说了不要让人家正经小姑娘天天和我们混一起,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