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翻月光的夏天 第148章

她本以为喻宜之会住的更好一点。

她在门前放下喻宜之,喻宜之掏出钥匙开门,带她进去:“这些是以前村民的旧房子,现在没人住了,我们和工人都住这里,我工作时需要保持安静,所以一个人要了这栋。”

“一楼是客厅、厨房,不过没怎么打扫,厕所在这边,卧室和浴室在二楼。”

楼梯窄而逼仄,拾级而上,漆月一愣。

从她刚才进这旧楼的时候,她心里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是什么。

在望见卧室那张小小木板床的时候,那种感觉终于像种子冲破土壤€€€€这里像K市已被拆掉的旧筒子楼,像漆月以前的家。

喻宜之曾在那里和漆月相依相偎,度过了自己的青春岁月。

她喃喃问:“喻宜之,你怎么住这里?”

喻宜之应该是个崇尚物质和权势的拜金女才对。

喻宜之只是疲倦的说:“这里离工地近,方便。”

她看着喻宜之苍白的脸色:“去洗个热水澡吧。”

“你先去吧。”

漆月坚持:“你先去。”

喻宜之是真的没力气了,不再坚持,沉默拿了浴巾去洗澡。

出来时一头乌黑长发湿漉漉的,脸上表情仍是失魂。

漆月找到吹风机,按她坐下,给她吹头发。

她的手指和喻宜之的长发一起变干变热,昨夜的雨气消失不见。

她把手指伸到喻宜之嘴边:“咬一下。”

“为什么?”

“你不咬,我可咬你了。”

她牵起喻宜之白皙修长的手,把那秀美的指尖含到嘴里,用力一咬。

喻宜之呆呆看着她。

“不痛?”

“痛。”

“痛不知道说么?”她看着喻宜之笑笑,飞快摸了一下喻宜之的头:“你看,你会痛,所以你不是在梦里,他们是真的得救了,昨夜的事才是一场噩梦,都过去了。”

喻宜之说:“我想抱你。”

漆月:“我先去洗澡。”

洗去一身泥浆,又吹干头发,看到喻宜之缩在那张小小木板床上,脚趾尖从被子里露出来一点。

她走过去,扯过被子把喻宜之的脚盖好,然后把自己塞入喻宜之怀抱。

喻宜之从背后搂住她腰,额头抵住她:“你昨夜怎么来的?”

“坐车来的啊。”

“艾景皓刚才给我打了个电话。”

漆月一顿。

“他昨晚也到C城了,但说雨太大随时会山体滑坡,根本进不了山,你是怎么进来的?”

她摩挲着喻宜之环在她腰间的手指:“我有我的办法。”

又问:“艾景皓要来么?”

“不,我让他去医院盯着了。”喻宜之声音听起来越来越倦,也许漆月的体温终于让她放松下来:“我不需要他过来。”

漆月轻拍她的手:“睡会儿吧,喻宜之。”

不要怕,我在这里守着你,把所有梦魇都赶走。!

第74章

喻宜之是在一阵雨打窗户的声音中醒来的。

她不自觉的皱眉€€€€雨又开始下了,这大半个月来总是这样,好像天气都被茫茫的潮气所包裹,没完没了,没有尽头。

然后工地就出了事,像梦魇。

不过下一秒,她的眉头倏尔舒展,因为看到一个背影,盘腿坐在一个圆形蒲团上,面对卧室里唯一那台小电视,音量调的很低,在看新闻。

电视是不够纤薄的老旧款,屏幕卡出一道一道痕,不过传来的声音却令人心安:“至此,C城山体滑坡事故的被困人员已全部获救。在此提醒,极端天气情况下,工人切勿私自开工,各单位务必做好安全措施……”

所幸,齐盛集团工地安全措施一向严格,这次才没酿成祸事。但工人为了早完工赶去下一个工地,暴雨天私自赶进度,连带着前去查看的监理一起出了事,这种情况要全集团严查。

漆月听到她翻身的声音,转头:“吵醒你了?”

喻宜之轻轻摇头:“几点了?”

窗外是渺渺的灰,屋里没开灯,就也被这片暴雨熏出的灰白吞没,喻宜之一颗心也被浸在这片潮湿里,生出一种无措的忧伤。

漆月走过来,揿开床头那盏暖黄小灯,握住喻宜之的手:“下午三点。”

她体温一向高,手暖而干燥,像把喻宜之烘干了似的。

伸手摸摸喻宜之的额头:“那些被困的人都没事了,你好点了么?”

从理智上说,喻宜之知道这梦魇已过。但人并非机器,从心理上,余悸犹在。

她反手攥住漆月手腕,用力一扯,漆月全无防备,整个人倒在木板床上。

两人的高低关系交换,喻宜之翻身起来,俯视漆月。

漆月穿着她的睡衣,用了她的洗发水和沐浴露,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气息。

她的吻绵绵密密落下:“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

吻落在漆月的眉心、眼皮、鼻尖、双颊,然后是唇瓣。

漆月:“喻宜之……”

喻宜之的缠绵来得突然,可漆月好像又能理解,喻宜之被劫后余生的余悸包裹,迫切需要一些体温来安抚,也需要一场激情来忘却。

她脚趾一动,就抵到一块旧木板,让人恍惚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她们还在那栋没拆迁的旧筒子楼里,还只有十八九岁年纪,还没做出一个个令人她们走往人生岔路口的决定,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清醒过来,其实她们都已走得那么那么远了。

喻宜之擒着她的手腕问:“谈恋爱了么?”

“什么?”

“问你跟我分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谈恋爱?”

“谈了又怎么样?”漆月问:“你就放过我么?”

喻宜之把她手腕攥得更紧了点,压制她那被难言情绪而激发的小小挣扎,凑近她唇瓣:“你不是说我从来就是没良心的人吗?”

“你要是敢跟别人好,我就把你抢回来。”

她舌头粗暴挤进漆月嘴里,外面渺渺茫茫的大雨好像飘进了屋,在两人之间潮湿氤氲。

漆月发现自己,从来抵不过喻宜之淡漠的双眼为她染上欲色,也抵不过喻宜之难以自持的小小皱眉,她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外面天色不似白昼不似暗夜,像卡在其中被抛出时间之外。

漆月失神的抱着喻宜之的背,用仅存的一点力气想€€€€为什么她和喻宜之在一起总有这种感觉,好像她们被世界抛弃,苍茫宇宙间只剩她们二人相依?

结束以后,喻宜之又睡了过去,这段时间她睡得太少,这场激烈后身体出现强烈的应激反应,好似昏迷。

她梦到十八九岁的年纪,和漆月还有奶奶一起住在旧筒子楼里,有一次她赶着方案却实在太累,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鼻端飘来一阵葱花味的饭菜香。

喻宜之因为从小的经历,对这世界总有一种游离感,可那股烟火日常的香气像一根线,钓住了她,让她不至于漂浮向外太空流离失所。

这时她醒来,鼻端也有类似香气。

起身下楼,在厨房看到漆月的背影。

她走过去,锅里水咕嘟咕嘟开着,漆月说:“我把厨房简单打扫了下,不过你这儿没什么吃的,只在冰箱找到一把面,一颗蔫掉的小葱,吃葱花面吧。”

喻宜之从不做饭,这些东西,大概还是集团的人来打扫时留下的。

两人坐到饭桌边,灯光昏黄,像火堆映出的光。外面风雨飘摇,她们在温暖干燥的小山洞里躲避。

喻宜之吃口面,胃里一阵暖意。

她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后来又去了喻家,从没有过“家”的归属感,也就没有童年记忆中的味道。后来直到住进了漆月家,这种遗憾才被补齐,漆月的手艺,对她来说就是记忆中的味道。

漆月把脸埋在面碗里喝汤,声音闷闷传来:“对不起。”

“什么?打碎东西了?”

漆月放下碗摇头:“我是说,十九岁那年对不起。”

喻宜之一怔。

她凝视喻宜之双眼:“你那个时候很怕吧,在我非要盘下那小酒楼的时候,你是不是整个人像被关在一个密封罐子里、气都喘不过来,生怕我死了?”

“对不起,喻宜之,现在我也体会到这种感觉了。当年,是我错了。”

喻宜之睫毛剧烈的颤抖起来,像风中凌乱的蝴蝶翅膀。

“我也对不起。”良久,喻宜之用与她同样的语气说。

“无论如何,我不该用那样的方式离开。”

漆月摇摇头,站起来去洗碗。

喻宜之走过来,搂住她的腰。

漆月低头望着指尖汩汩流淌的水,她一贯是个坏学生,却莫名想起语文课本上,把流逝的时光比作一去不回的河。

她背后是喻宜之的体温,轻声叫她:“月亮,回头。”

她知道喻宜之是什么意思。

可她们都已走了这么远的路,从当时相交的一点走往南辕北辙的两个方向,她们早已变成了愈发不同的两个人,说回头,真有那么容易吗?

她擦干了手,转过身,不看喻宜之,反而微垂着眼睫:“喻宜之,你别急,你等我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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