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凉手指握着她手腕。
天丝衬衫材质上好,盛夏时节,竟比喻宜之的手指更凉。
可喻宜之的肌肤柔软而逐渐滚烫,在陌生环境带来熟悉的慰藉,又因对比强烈而带来新鲜的刺激。
喻宜之:“上班也有上班的乐趣,是不是?”
她说话时轻轻呵着气,拉长,放软,微凉鼻息以某种特定频率打在漆月耳畔。
“喻宜之!随时会有人来的。”
喻宜之转而看她,眼底已铺了层又湿又软的水光,喻宜之这女人表面清冷实则妖孽,她知道漆月抵御不了她这样的眼神。
她说:“你太紧绷了,放松点。”
“你愿意迈出第一步,已经做得很好了,别想太多,给自己一点时间。”
喻宜之托着她的下巴吻她,脸上有一种禁欲矜持的脂粉香,可她微微张开眼,又能看到喻宜之阖着眸子那样沉迷,睫毛如鸽羽般轻颤,演绎着昨晚的放纵。
直到喻宜之轻轻放开她,两人嘴上的唇膏已什么都不剩。
喻宜之从口袋里掏出唇膏,对着镜子补色,眼尾瞟向漆月:“刚才听你对同事说,你跟我不熟?”
漆月一噎。
喻宜之补完色收起唇膏,走到漆月面前,轻轻一吻,唇膏印上去,又捧着漆月的脸看了看:“抿抿。”
漆月别扭的抿匀,喻宜之捏一下她的耳朵:“等以后,你觉得你跟我熟一点的时候……”
附到她耳边:“随时来找我,我们可以体验一下上班的更多乐趣。”
“还有,”她拉开门的时候添上一句:“这间洗手间是我专用,所以,你其实不用怕有别人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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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月下楼的时候,组里同事纷纷围上来:“小漆,你跟喻总到底什么关系啊?怎么你一开口她就答应帮忙?”
“嗯,就……我以前住在她负责改造的老城区那片,机缘巧合认识了,不熟,真的不熟。”
她被众人围着有点手足无措,手背在背后,绞着的手指上还有喻宜之身体的味道,可她无法开口说她和喻宜之的关系。
一个同事出外勤了,电脑屏幕刚好对着漆月视线,已自动换为屏保状态,不停来回切换的壁纸,都是她和男友的旅行合照。
漆月鼓起勇气走出自己的世界、踏入喻宜之的边界,可两人的差距一点没缩小,某种意义上反而更大。
现在开口说喻宜之是她女朋友,她都不知会换来众人怎样的惊讶,一定人人都觉得喻宜之疯了。
喻宜之让她慢慢适应,她也明白这个道理。
沉下性子熬了一个月,却发现根本找不到突破口,人人都是竞争关系,只肯拿一些打杂的活给她做,照这样下去,别说进步,能留在这公司都困难。
喻宜之已为了她留在K市,可就算在K市,她以前积累的优势和能力也几乎作废,在崭新的天地里被缚住手脚,施展不开。
这天下午,想争取的工作仍是没有到手,她闷闷的,继续打杂。
下班时收到喻宜之微信:【我今天要加班,你自己先乖乖回家?(小可爱】
她勉强回了个表情包过去。
上班没法骑她那辆张扬得要死的火红摩托,赚得又少,以前的积蓄得省着用,她没打车,坐公交回家。
这里离地铁站有段距离,坐公交更方便,车站挤挤攘攘一堆刚下班的人。
等了大概十分钟,公交来了,大家上了一天班都累得不行,不分秩序往车上挤,漆月穿着喻宜之给她买的白球鞋被踩了一脚,反而还有人推搡着骂她:“挤什么挤?没长眼啊。”
漆月回以沉默。
离开了街头巷尾,她不再是放纵恣意的漆老板,上岸来到喻宜之的世界,就要遵守这世界的游戏规则,不能一言不合就暴躁。
还好,公交车上的人,上得快下得也快,几站之后,她竟幸运得到一个座位。
她坐下,窗外夜幕下沙一样逐渐笼罩世界,夜色为底,玻璃上模模糊糊映出一张人脸。
漆月看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是她自己。
普通的黑发,模糊的眉眼,她拔掉了自己的刺、藏匿了自己的锋芒,最终变成人群中面目模糊毫无特色的一个。
会不会久而久之,她都不再知道自己是谁,喻宜之也不再知道她是谁。
真到了那一天,喻宜之还会喜欢她么?
从公交车下来时漆月双腿发僵,昼夜交叠的黄昏,总容易带给人一种莫名的惶惑感。
这时她手机响了,低头看一眼屏显,是亮哥。
“喂。”
“漆老板,我还准备等到你给我打电话呢。”
“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改邪归正的游戏玩不下去了呗,洗手的金盆一摔,去他妈的回到你本应属于的世界。”
漆月干笑一声。
“小看老子。”她这句话说的没什么底气。
亮哥听出来了:“上这么久的班憋坏了吧?出来喝酒,大头还说你肯定不来,我说不可能,你可是最无拘无束的漆老板。”
“来吧,我们等你。”!
第79章
面对亮哥的邀请,漆月本想拒绝,因为怕今晚喝了酒明早起不来。
但她内心实在憋闷,像一个悬在头上装满水随时会爆炸的气球。
“行吧。”她最终答应了。
她给阿萱发微信:【喻宜之今晚加班,我去找亮哥他们喝酒,没法回来吃你留的饭菜了,抱歉。】
这个点阿萱已经到华亭上班了,不过很快回复:【没事呀,我明天中午热来吃就是了,不浪费。】
又发一条:【好好玩,散散心(笑脸(笑脸】
漆月没有再回。
她回家楼下骑了摩托车,嗡鸣着启动,飞驰造就的极限速度带来久违的酣畅。
成日的郁闷终于被甩开一些,她进一步加速,在车流间来回穿梭。
有司机打开车窗骂:“臭娘们,不要命啦?”
漆月最听不得这些女性侮辱的词汇,对他比一个中指,黑发在夜风中张扬起舞,眼底的狠戾犹在:“你再嚎一句试试?”
司机一愣,没想到这个一身职业装看着甚至有些朴素的女孩,竟是如此锋锐。
畏畏缩缩关上车窗溜了。
漆月吁出一口恶气。
开到她熟悉的陋巷,车还没停稳,大头跑过来在她肩上大力一拍:“漆老板,好久不见!”
亮哥敏哥他们跟着走过来大笑:“你他妈这什么造型?”
漆月:“老子变色龙好吧?”
街角散发一点腐败味道的垃圾箱,被弹弓打熄一颗灯泡的路灯,来来往往走过染着各色头发没个正形的小混混。
熟谙的环境让她放松下来,习惯性一摸口袋,没摸到烟,才发现自己一身职业装,而公司里不让抽烟。
轻轻踢大头一脚:“给老子根烟。”
大头递她一支又借她火,漆月猛抽一口,终于感觉一口浊气从肺里吐出来。
“妈了个蛋的!”她忽然扔了烟开始跑。
大头一看,才发现是个男人在路边虐猫,一个塑料袋正往小猫头上套,又死死勒住小猫的脖子。
漆月跑过去飞起一脚,直接把男人踹翻在地。
她穿规规矩矩的一字裙不好发挥,随着刚才那脚,一声撕裂音传来,她叫一声“大头”,大头无比默契的脱下衬衫甩给她,自己只穿一件T恤。
漆月半空接过衬衫系在自己腰上。
被漆月踹翻的男人摇摇晃晃起来,折了面子,伸手就想来揪漆月的领口,被漆月灵巧躲过,一拳挥过去。
被放开的小猫早跑没影了,男人鼻青脸肿,漆月还不解恨,再次一脚把男人踢翻在地。
大头过来拉她:“够了,他该长记性了。”
漆月盯着男人,气喘吁吁:“下次再被我看到你虐猫,要你的命你信么?”
大头:“滚吧。”
男人抱头鼠窜,漆月拧紧的眉头还没舒解,愤愤走回路边的酒馆。
大头跟在她身边,看她一会儿,轻声问:“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不开心呢?”
漆月笑一声:“你从哪儿看出老子不开心?”
“下手太狠。”
“他那样虐猫,不值得狠狠教训吗?”
“值得,但不值得你把自己搅和进去。”
漆月不答,只叫大头:“再拿根烟,妈的刚才还剩小半根浪费了。”
“你去上班这段时间,到底……”
漆月叼着烟拍拍大头的肩:“别聊那些了,聊聊你们这边,怎么样啊?”
“哦,酒楼还好,就是华亭那边有点麻烦……”
夜风褪去白天的燥热,徐徐凉凉吹在身上,漆月眯起眼,心里的感觉有点复杂。
一方面,刚才狠揍虐猫那人一通发泄了心里的郁气,另一方面,这跟白天所谓普通人的生活又形成鲜明对比。
在她熟悉的陋巷,她可以恣意张扬,她还是那个用眼神就能逼退人的漆老板,而不是白天那个忍气吞声、做着打杂工作的模糊影子。
这种对比,不是不让人郁闷。
“喝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