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宜之默了下,到这时,她已发现漆月的情绪不对了。
漆月问她:“你让我上岸到你的世界,这就是你想做的么?”
“保护我?罩着我?在有人欺负我的时候帅气的帮我解决?”
喻宜之反问:“我有能力这么做,为什么不?”
漆月抬头,也许她染着过分板正的黑发,也许规整的职业装与她那灵动的双眸并不相衬,可她看着喻宜之,眼底是笃然的坚持:“因为我想和你平起平坐。”
“当我和你一起走在日光下的时候,我希望和你并肩,而不是当你身后的一个影子。”
喻宜之一愣。
漆月站起来,把手里的巧克力抛了两抛:“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一个受了委屈、只能等着你拿巧克力来哄的人?”
她问:“如果不是你插手,小宁的错处,不至于被开除吧?”
“你什么意思?”喻宜之目光冷下去:“同情她?你知不知道如果她留下,后续会给你带来多少麻烦?”
漆月摇头:“从我认识你开始,你就是这样的行事风格,用更强的权势去压制,但对我来说,街头巷尾的关系错综复杂,没有压制下去一劳永逸的事,我学会的是斡旋,今天的敌人也可以变成明天的朋友。”
“我想说的是,你好像并不相信我能用自己的方式,解决我遇到的问题。”
她转身下楼,剩喻宜之一个人站在原地,身前的影子空荡荡,再没了她需要从阳光中庇佑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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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月下楼时心里有些烦,手里的巧克力形状不规则,在掌心纹路里硌出生硬,瞥到垃圾桶,手一抬,就要把这她被同情的“证据”丢进去。
为什么喻宜之把她当一个需要同情的弱者?
手指蜷了蜷,烦躁的一咂嘴,还是把巧克力扔进了衣兜。
快下班时她给喻宜之发了条微信:【你先走,我加班。】
查的仍是覃诗雅的资料。
回到家时,屋里亮着灯。
她垂着眸子,不想去看餐桌边电脑后的那个身影,不知怎么面对。
脑子里是这么想的,控制了眼头,眼尾又被心所勾引,不自觉的瞟过去。
竟然没人。
那屋里怎么有灯?
卧室的门开了,阿萱穿着华亭的制服走出来:“漆老板……”
“阿萱?你怎么没去上班?”她注意到阿萱脸色不对:“怎么了?”
“有点感冒,请了两小时假,现在好些了,这就过去。”
“你行吗?”
“没问题。”
阿萱走向客厅时却双腿一软,漆月赶紧过去扶她:“怎么回事?”
看上去阿萱因感冒一直没怎么吃东西,有些低血糖反应。
漆月把人扶到沙发上躺下,伸手在兜里一摸,摸到喻宜之先前给她的那颗巧克力,撕开包装递过去。
这时门开了。
喻宜之走进来,眼神落在阿萱手里的包装纸上。
没说什么,也没什么表情,拎着包走向餐厅。
漆月心里堵了下,却又想,什么嘛,都有人低血糖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喻宜之走到餐厅,取了个盒子放到茶几。
漆月瞥一眼,一盒果味糖。
喻宜之淡声说:“我知道阿萱有低血糖的毛病,所以一直都备着盒糖,你多留意点的话,早就发现了。”
拎着包转身又走了。
漆月:……
什么嘛!喻宜之这人,怎么总是做那么多,又什么都不说!
她把包装纸从阿萱手里小心的接过,收进口袋。
把阿萱扶回卧室照料好,又走到她和喻宜之的房间门前。
里面静静的,听不出喻宜之在做什么。
她背手靠在墙边,后脑勺轻抵住墙。
下午两人刚有过一场龃龉,这会儿让她主动找喻宜之,她又有点别扭。
正当犹豫不定的时候,卧室的门忽然开了。
喻宜之穿了条黑色紧身裙,披着件薄西装外套,虽然喻宜之没胸,但身材是真好啊!那腰!那腿!那脚踝!
漆月看得愣了两愣。
喻宜之不看她,往玄关走去。
漆月跟过去,看着她纤足踏入黑色高跟鞋,越发显得脚腕如冷玉般盈盈一握。
她没忍住问了句:“你去哪啊?”
喻宜之终于瞥了她眼:“喝酒。”
她抿了下唇不说话。
喻宜之拉开门又回身看她,低低的语气里似有钩子:“喝闷酒。”
而后走了。
漆月回到沙发上坐下,挠了一下头。
坐着发愣,染回黑色的头发没什么花样可玩,就在指尖不断的绕圈,又松开。
这时阿萱从卧室出来:“漆老板。”
“你没事了?”
“嗯,缓过来了,谢谢你刚才给我拿的点心和药。”
“彼此照料,应该的。”
“那我去上班了。”
“你行吗?”
阿萱笑:“这次是真没问题了。”
低血糖就是这样,来的快去的也快。
漆月点头:“那你小心点,华亭今晚谁值班?”
阿萱报了个名字。
“让他多照顾你点,今晚就别干什么体力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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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宜之离开家后打了辆车,来到一家酒吧,不是钱夫人的产业。
她一句“喝闷酒”,倒也不是虚言。
眼神被那张空荡荡的巧克力银铂纸烫伤,让她不想继续在屋里待。
她现在酒量是比以前好多了,要了杯日落,看橘粉在杯中叠换出不一样的层次。
一阵流畅的钢琴声传来,是酒吧请的驻场乐手。
美则美矣,没什么情绪。
一曲终了,乐手下场,喻宜之走去吧台问了嘴:“这钢琴,客人能弹么?”
“当然,我们很欢迎。”
喻宜之拂裙,落座。
若说漆月的发泄方式是机车,那她的方式就是钢琴,从前喻家的别墅像鸟笼般困住她,她被束缚在里面挣不开翅膀,那时她唯一所能做的就是弹琴。
一个个琴键砸下去,把情绪溺死在音符里。
此时,她纤长的手指抚过琴键。
许久没弹了,但十数年苦练出的肌肉记忆还在。
她深吸一口气,奏响第一个乐符。
她弹最经典的《月光》,曲谱自动在她脑海中流淌,一般人弹这首乐曲都极尽柔美,她却发现其中的遗憾、不甘、激昂、愤懑,与她灵魂的暗面深深共振。
一曲终了,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酒吧里没什么反应,大多人来喝酒发泄,没什么人会注意充当背景的钢琴乐。
只是一阵单薄的掌声从角落传来,带着不一样的韵律。
喻宜之瞟了眼,那一桌藏在茂密的植被后,瞧不清人影。
她起身,回到自己桌边坐下。
一道人影罩过来。
喻宜之表情很淡,搭讪这种事她遇得多了,冷脸拒了就是,世上知难而不退的又有几人。
她轻掀起眼皮,倒是一个完全叫她料想不到的人。
覃诗雅问:“我可以坐这儿么?”
喻宜之点了一下头。
录音笔丢后,乘星应该还没来得及联系覃诗雅。
“喻总,对吧?”
“客气了。”喻宜之淡淡的说:“齐盛地产,喻宜之。”
“没想到你钢琴弹得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