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要借出学校当几天考场,明早开始布置,学生都放假了。”
“你怎么知道?”
漆月笑得散漫:“整个K市有我不知道的事么?”
今晚的校园里,有的只是她们。
漆月趁着这片黑:“喻宜之,我给你讲个鬼故事。”
这次尝试无疑是失败的。
她讲着讲着,声音低下去,最终停下。
喻宜之瞥她一眼:“怎么不讲了?”
她躲进喻宜之臂弯:“好他妈吓人啊!”
两人趁着夜色走入致知楼,因为喻宜之提议:“先去你教室看看。”
数着楼层,找到高三(7)班。
漆月推了推门,锁着,又去推每扇窗,果然有一扇的锁坏了。
轻盈的翻进去,又替喻宜之打开门。
自己转身走回教室最后,大剌剌往以前那个座位上一坐:“这桌子怎么感觉这么多年都没换过?”又借着月光凑近看一眼:“哪个兔崽子用圆规把老子桌子划的乱七八糟?”
喻宜之走到教室前门,敲了敲门:“漆月同学。”
漆月抬脸冲她笑。
高三喻宜之帮她补课那段时间,不知多少次站在(7)班教室门口,无视一班牛鬼蛇神的起哄,一双清泠泠的眸子直视教室最后排:“漆月同学。”
十七岁的少女身着一丝褶皱也没有的校服,整个人干净得不像话。
而十年过去,站在教室门口的人变成了白衬衫窄西裤,脸上的妆被月光吃掉大半,一张脸仍如十七岁那般素净而通透。
漆月靠着椅背懒洋洋的笑:“怎么还是你啊。”
喻宜之整个人的轮廓罩在一层月光里,无限柔化,温柔而坚定:“嗯,一直都是我。”
两人从致知楼出来,晃过没开门的食堂,晃过空无一人的操场。
来到格物楼,上楼,高三(1)班仍是一中的尖子班,果然连安全措施都更严格一点,漆月去看了每一扇窗户:“都锁着,进不去。”
“没关系,我们的记忆本来也不在教室。”
两人上到顶楼。
漆月指指走廊另端的洗手间:“喻宜之,你以前最爱的厕所,要不要去尿尿一个缅怀下?”
喻宜之瞪她一眼。
漆月笑。
两人站在走廊一端的小平台,喻宜之脊背笔挺眺望远方的校园,漆月还和以前一样,靠着身后一根方柱,和喻宜之隔着一段距离。
喻宜之问:“不抽一支烟?”
以前她每次在这里遇到漆月的时候,漆月都在抽烟。
漆月:“能抽吗?”
喻宜之说对身体不好,让她尽量少抽来着。
这会儿却宽宏:“怀念嘛。”
漆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又摸打火机。
“哦,果然随身带着烟啊。”
“……你套路老子。”
喻宜之笑,漆月懒懒喊她一声:“喂,喻宜之,接着。”
抛过来一个小东西,准头好,稳稳落进她掌心,凉凉的。
摊开一看:一颗阿尔卑斯糖。
撕开包装,塑料纸€€€€着在寂静夜色中响得很大声。
喂进嘴,一丝甜味弥散。
她忽然问漆月:“你十七岁的时候想亲我吗?”
漆月嗤道:“老子才不想。”
喻宜之靠过去:“真的?”一开口,嘴里就钻出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漆月瞧着她。
“那,算了。”喻宜之眨了下眼,又慢慢往后退。
漆月一把攥住她细瘦手腕,直接吻了上去。
这个吻里饱含糖的甜味,烟草的苦味,还有穿越十年的灰尘的涩味。
漆月一手指间夹着烟,另一手托住喻宜之后颈,越吻越深入。
从十七岁时的平行线,到现在喻宜之完完全全属于她,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等两人翻墙出来,重新骑上机车回家,喻宜之搂着漆月的腰:“跟你说件事。”
“什么?”
“你今晚带我来学校,我还以为……”
喻宜之贴在漆月耳畔:“你要跟我求婚呢。”!
第91章
漆月的耳朵烫了一下。
“搞那些形式干嘛?”声音被机车边喧嚣的风吹得有棱有角,从中好似能窥得她微拧着眉的神情,像只倔强的猫。
喻宜之在身后搂着她的腰笑。
这段时间老城区改造项目有序推进,喻宜之手上新老项目交叠,时时加班,连周末也未能幸免。
周六晚上,漆月与她打完“学习不累,我爱学习”的电话后,下楼,推出那辆火红的机车。
跨上去,风鼓噪长发飘荡。
丝丝缕缕,喧嚣着张扬。
直到车流河水般在她身侧褪去,夜路逐渐变苍凉,荒草撩拨着人神经里的怯弱。
漆月脸上却仍是那副不羁的神色,停了车,一只脚支在地上,机车靴溅起一阵飞扬的尘屑。
这是她熟悉的世界,闭着眼都能摸出纹路。
她来到的是曾经赛车的山脚下,以前被人当作据点的旧工厂早已荒废,没有灯罩的路灯结着蛛网、黯淡蒙尘。
漆月望了眼门口那张桌子,高时喻宜之固执跟着她过来,还穿着校服在那写过作业。
唇边勾出一抹笑。
没了路灯,一排机车灯取而代之,打亮眼前的山路。
辉哥和几个哥们等在那儿:“漆老板,你选在这跟我谈华亭的事,够特别的。”
漆月跨下机车:“这儿开阔嘛,活动活动,老子现在天天坐格子间里上班,快腰椎间盘突出了。”
辉哥笑一声:“既然不习惯,早点回来,华亭照样交给你管,不然的话,钱夫人都不肯把华亭盘给我。”
“我不会回来了。”
漆月走到他面前,琥珀色瞳孔被灯光打亮:“你想我跟你合作,无非是怕钱夫人走后,我的蛰伏只是做做样子,一段时间后回来,自成一派跟你抢生意。”
“我告诉你,我不会的。你们只看到钱夫人一家独大、呼风唤雨,而我是跟钱夫人走得最近的人,只有我清楚她背后付出了些什么。”
“现在她要走了,她的时代也要过去了,我跟你也是十多岁的时候就认识,劝你一句,不要想着去当下一个钱夫人,不要去当树大招风的活靶子。”
“钱夫人把手下产业盘给不同的人,大家都有得赚,她想留下华亭给亮哥和大头管,无非是在家乡留个念想,她不会再回来,我也不会再插手,只要你野心不太大,没有人会成为你的对头,你会发展得很好的。”
辉哥犹豫了下。
他身边一人开口:“漆老板,你说不会再回来插手这些生意,可人的想法随时都会变的。”
漆月挑唇:“不相信我的决心是吧?”
她走回去拍拍自己火红的机车:“这样吧,老规矩,用它来说话。”
“我们也别赛车了,赛车有危险,每次都被我家喻总举报,这样阿辉,你说个时限,要是我能在你规定的时间内骑上山顶又骑回来,你以后就别再找我,也别去给大头亮哥他们添堵,大家和气生财。”
辉哥:“好,够干脆。”
他报了个时间,身边人互相对视一眼。
是连漆月自己也从没达成过的成绩。
漆月笑了声,这时一阵刺目的车灯明晃晃扫来,阿辉伸手挡了下眼。
漆月回头,一辆白色宝马停在那里。
车门拉开,走下一个纤长身影。
白西装配阔腿西裤,细高跟鞋踏过路面的碎石,随着她走动,长发跃然间露出耳垂上小小一枚钻石耳钉。
与这荒芜之景格格不入。
漆月拧了下眉,向她走过去:“你怎么……”
喻宜之言简意赅:“大头告诉我的。”
漆月咬了下牙:“难怪头那么大,我看他是找削。”
喻宜之看着她,拉起她的手。
一阵晕黄车灯间,灰霾山石如缠人的沼泽,喻宜之很坚持,似想把她往上拽。
她在那微凉的掌心间捏了下:“喻宜之,我知道你可以想办法帮我解决,但十七岁那年,是我主动去找钱夫人,走入了她生意场的乱局。”
“现在,十年过去,我也想用我自己的方式,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