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意始终在灵堂里,哥几个进进出出忙碌,秦清澜送走最后一波人,回到灵堂里。
泪水再次忍不住,秦清澜轻声哭出来。
灵堂里终于安静下来,江知意听着母亲的哭声,她心中的悲恸似乎也已经麻木,她直直地站在那,没有一丝力气。
哭不出来,说不出话,她甚至不知自己靠什么力量在这里站了一天一夜。
忍冬代表夏冰过来的,夏冰在家里看着元宝。
忍冬带了吃的,可惜,谁也吃不下。
这一晚,江家所有人都在灵堂里,安安静静地陪着江启博,无关人员都去附近的酒店休息了。
至于江羡林和秦笙曼,江家的想法是能瞒着就瞒着,秋语是出了檀香寺办事才听说江启博过世,深夜时,也过来送江启博一程。
秋语难以想象,老两口若是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该是怎样的痛苦。
江家人对她不错,可上天为什么不善待恩人呢?秋语过去的时间都在与阴影抗争,她看不透走不出,硬生生被自己困在狭窄的牢笼。
江启博突然离世,她真切地感受到,人的生命脆弱而短暂。
人的一生,除了生死,都是小事。
她的心,瞬间豁然开朗,过去始终积压在她心头冰山渐渐融化成一江春水,她第一次感觉到心里暖融融的。
她,好像又过来了,她更能感受死亡与离别,所以哭声更悲痛。
翌日,江启博的遗体被火化,骨灰盒盖着党旗,一路专车开往江城陵园。
家里人和亲密的朋友,一起看着江启博下葬。
这里的告别,是最终的告别了。
阳光洒在深色发亮的墓碑上,温暖,却又凉透人心。
随行的人,挨个和他道别。
前面的人陆续离去,江家人排在最后。
江松深深鞠躬,向父亲保证,他会照顾好家人,他一定会把江城油气的案件做个了解。
从始至终,江松没有落泪,这一刻却泪洒当场。
江槐和江树做出同样的承诺,余生会照顾好母亲和妹妹。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们别过身时,眼角的泪水都无声地滚落。
江杨双膝跪地,跟父亲道歉,他过去桀骜难驯,没少和父亲顶嘴。
如今父亲离世,江杨像是一夜间成熟,确切地说,从江启博和他说为了保护江知意而送她军队时,江杨就发现,他对父亲,多年来都有误解。
只是悔恨无用,江杨埋着头哭着跟父亲道歉。
轮到江知意,她太累了,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江知意默默地擦拭墓碑,心里跟江启博道歉:“爸,对不起。”
迟来的道歉,已经没有意义,江知意脑子很乱,那份自责和内疚,折磨着她。
岑清伊扶着江知意起身,也去了旁边。
最后是秦清澜,她抱住墓碑,忍不住哭出声。
关于离婚,江松也已经告诉秦清澜,离婚,也是为了避免牵连她。
一切的一切,都随着生命落幕而流逝。
主动放手也好,被迫放弃也好,过去的,终究过去了。
这一刻,所有人心里只有悲痛和不舍。
下午,一行人从陵园出来,岑清伊经过母亲安葬的位置,心头泛酸,她不敢多想,她未来几天还要再来这里,为姐姐送行……岑清伊立刻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江松悲痛,但仍有公务在身,他让大家都回去休息。
逝者离去,生者仍然还要继续下去。
兄弟几个都有工作在身,秦清澜让他们都去忙,“我去老宅看看。”
江知意拽了拽岑清伊,岑清伊明白,“妈,咱们一起去吧。”
秦清澜回到老宅,保姆已经做好晚饭,她挥挥手,让保姆先离开。
秦清澜去了江启博日常休息的房间,再也没出来。
江知意久违地回到自己的卧室,倒在床上,一睡不醒。
岑清伊坐在床头,轻轻地吐出一个口气,她扯过被子替江知意盖上。
江知意眼睛一直红肿,从大理回来到现在,两个人都没好过。
岑清伊难过,但却哭不出来,她忘不了钟卿意,她怀念江启博,但更心疼此刻的江知意。
江知意睡得不安生,入睡没多久,一直叫她。
岑清伊握住微凉的手,哑着嗓子说:“姐姐,我在呢,我在。”
江知意似乎睡迷了,她迷蒙地拉过岑清伊抱在怀里,呢喃道:“宝贝别怕,我在呢,不哭不哭。”
嘴上劝她不要哭的人,倒是泪水滑下来,岑清伊嗯了一声,低头蹭蹭她的脸颊,哄道:“姐姐,我不哭,你也不哭。”
江知意睡得一直不好,睡睡醒醒,时不时都要喊她的名字。
更多时候,是说一些胡话,有的是说给她的,有的是说给钟卿意的,有的是说给江启博的。
岑清伊守在旁边到后半夜,她起身去江启博房门前听了听动静,里面有呜咽的哭声。
岑清伊心痛地蹙起眉,她没去打扰,回到卧室,轻轻环抱住江知意。
江知意似乎感受到,翻腾的身体安稳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江知意突然轻声呢喃:“爸爸~”
岑清伊不答应,江知意一直叫爸爸。
“嗯,”岑清伊抱紧她,低声问:“你要跟爸爸说什么?”
江知意缩进岑清伊怀里,呜咽道:“爸爸,对不起,对不起……”
第 364 章 与他们最后的告别
这世界,每天都有生命降临,也有人不断离开。
有的人,在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见过最后一面。
人们时常会说,等下次,等有机会,等有时间……等来等去,岁月流走,生命也被一起带走。
后悔,大抵是最无用的。
这几天,江知意和岑清伊都在家休息,所有暂时对外的事宜,能停的都停了。
两个人都不在状态,像是两只依偎取暖的小刺猬,时常靠在一起发呆。
元宝是唯一能进入她们空间的人,她的世界里还没有死亡和离别,会吵着和她们玩。
岑清伊会主动下床陪元宝玩,小孩子现在喜欢捉迷藏,岑清伊没少陪她玩,每次都藏在同一个地方。
小孩子只要能找到,就很开心,不管papa藏的位置是否给她新鲜感。
两人在卧室玩捉迷藏,轮到岑清伊找元宝,玩之前她会告诉元宝,既然是捉迷藏,没有听到papa叫她出来,或者看到papa的脸,不能动,不能发出声音。
那么小小的年纪的孩子,竟然记住了,她会撅着小屁股,趴在窗帘下面,一动不动。
岑清伊有时为了测试她的耐心和忍耐力,故意在周边走来走去,“元宝藏到哪里去了?Papa居然找不到,元宝好厉害,藏得这么好。”
最搞笑的莫过于,元宝趴在窗帘下面太久睡着了。
岑清伊叫她没反应,拉开窗帘,小家伙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岑清伊抱起元宝坐在床边,江知意少见地露出一丝笑,孩子确实可爱,时常能治愈她心灵的苦,但元宝的存在,也提醒她,这世上,她再没有爸爸了。
更让江知意悔恨的,她因为误会父亲,没能好好地尽孝。
子欲养而亲不待,江知意每每回想起过去,心都拧着劲儿的疼。
生活从不给人喘息的时间,江启博头七还没到,钟卿意下葬的日子到了。
连续陪江知意几天,岑清伊难过,却能做到不动声色处理事情了。
江知意知道一个人面对亲人离世有多难,她坚持要陪岑清伊。
忍冬开车,载着她们去檀香寺。
取了钟卿意的骨灰盒和手机,驶向江城陵园。
岑清伊最终跟江城陵园沟通,将钟卿意的墓地选择母亲的后面,这样两人也能做伴。
岑清伊曾经挑选的那张照片被镶嵌在墓碑上方中央,笑意满满的钟卿意,似乎很开心。
岑清伊不敢看她的眼睛,也克制自己不要回想过去。
钟卿意生前喜欢独来独往,除了医院的同事,送行的人寥寥无几。
李医生,袁主任等人陆续过来又离开,林依依来得稍微晚了些,送了一束白菊花,恭敬地鞠躬敬礼,抬手摸摸微凉的墓碑,更多的话在心里头,希望钟卿意下辈子投生一个好人家,有个好的结局。
江知意的朋友也都陆续过来,简单告别也都默默离开。
最后告别的人,自然是岑清伊和江知意。
江知意最近悲伤过度,情绪一直低迷,此刻也只是寥寥几句告别,“我相信人有来生,希望我们再相遇,更希望你能好好地保护清伊。”
岑清伊单膝跪在旁边,等江知意告别完,她深吸口气,说了接下来安排的事,除了江城油气,自然包括博森药业,也包含黎韶华的事,“姐,你就放心吧,我都会处理好的。”
岑清伊不想说煽情的话,她不想泪洒江知意的面前。
家里连日来都是死气沉沉的,谁也没有刻意活络气氛,江知意和岑清伊休息两天,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倒也谈不上对工作多热爱,忙碌确实会淡化悲伤。
忙碌之余,岑清伊都会时不时发信息给江知意,有时是分享的她所见所闻,有时是提醒吃饭休息。
江知意调整的状态,反倒不如岑清伊。
或许是没能和父亲最后说上那句对不起,她心底愧疚。
岑清伊察觉到,安慰过也不见作用,岑清伊低头叹口气,“也怪我,当天不该先去刑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