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清伊脑子里快速回溯她经历的一切,慢吞吞地说:“这么说,觉空师傅是不是也有问题?”
江知意嗯了一声,“至少她不会只是觉空师傅。”
岑清伊站在原地呆愣好一会,突然想起什么,问薛高朋:“那慧远大师拿走岑简汐的骨灰,是不是另有原因?”
薛高朋一拍脑门,“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他赶紧在本子上记一笔,“还有吗?涉及到费慧竹和慧远大师的,再想想。”
江知意一旁补充,提醒岑清伊,“是时候把秋语姐的事告诉薛队长了。”
薛高朋对于协和医院那场火灾有印象,当时新闻一带而过,没有留下太大的声音。
慧远大师为顾家一家三口请符,又为三人在江城陵园买了一块墓地,岑清伊现在觉得,那绝不是单纯的好心。
包括岑简汐的骨灰,应该都不是单纯地超度亡魂。
“我记得火灾上了新闻,我搜搜。”薛高朋搜索的结果,很简单,和江知意她们了解的理由相似,说是协和医院的实验室楼因不正当使用取暖设备导致失火……
“这个理由不成立,”江知意之前去过协和医院,亲手摸过老实验楼的暖气,“那片是在供热系统的附近,供热非常好。”
报道里写的火灾里未发现伤亡人员,岑清伊回忆道:“秋语姐确实收到物业的补偿金了,她到现在记忆都是错乱的,她父母应该就是在火灾中丧生的。”
薛高朋眉头紧皱,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明天我去檀香寺,拜访慧远大师。”薛高朋打算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一个人出家人总不能一直跟我撒谎吧?”
“我跟你一起去。”岑清伊压下心底翻滚的情绪,“明早在檀香寺门口汇合,顺便也问问慧远大师,檀香寺的地下实验室,他到底是否知情。”www.biqubao.com
“这个简历从哪里来的啊?”岑清伊指了指电脑里的文档,薛高朋靠着椅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从佛学协会,慧远大师现在在协会里担任个什么职位。”
“能发我一份吗,我想再找人确认下。”岑清伊的邮箱留给薛高朋,邮箱很开收到薛高朋发来的邮件。
江知意和岑清伊一前一后开车,到家后,江知意站在门口等着岑清伊,两人手挽手往家走。
“你还想跟谁确认?”
“新希望福利院的老人,其中一位年纪大,但记忆力不错,他说他去过不少次般若寺。”
江知意抚了抚岑清伊的手臂,轻声说:“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是么?”
岑清伊确实不愿,她得世界不知从何时起,被强行扭曲。
岑清伊的心拧着劲儿的疼,她的世界,似乎没有纯粹的人和事。
江知意轻轻拍了拍岑清伊的后背,“不要因为别人,对世界产生怀疑。”
家门口,岑清伊长吁口气,转身抱住江知意,压抑地呢喃:“除了姐姐,还有人只是单纯地因为我是我,所以对我好吗?”
岑清伊心中说不出的痛苦,“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所有附加的条件,都将原来的好大打折扣。
林沅芷帮助她,或许只是念及她和袁怀瑾的旧情,她根本不是看重自己,后来的工作里,其实也验证了一切。
她像一只提线木偶被林沅芷操纵着,她被蒙在鼓里,去做一些只需要走形式的事。
“即便有错,错的也是世人,”江知意抱紧岑清伊,“你没有错。”
入了夜,两人躺下,各自无声,怀揣心事。
岑清伊回想身边的每个人,她不愿带有色眼镜看人,但现在一桩一件,似乎都在提醒她,她原来看世界的想法太单纯。
曾经都寄予厚望,她深切看重的人,内底却都是另一番模样。
看错了人,还错了情,她像个傻子被蒙在鼓里。
岑清伊需要时间和空间来重塑她的世界,她或许不该那么看重人与事,她该看淡一切。
江知意翻身,拱进岑清伊怀里,手臂穿过她的腋下,抱住她,“不想了,宝贝,睡觉吧。”
岑清伊低头,唇印在温暖的眉心,“嗯。”
江知意劝慰岑清伊,其实她也想了很多。
不过江知意看得开,非身边人,她并不在意。
所以那些人欺骗岑清伊,她最心疼岑清伊。
江知意在脑海里将最近的事捋顺,计划如何推进下一步。
演练一次之后,江知意放松紧绷的神经。
江知意闭着眼,眼睛微微发涩,她下午那会哭了太久。
思绪不由得飘回小时候,那时候父母恩爱,家庭温馨。
尽管父亲对哥哥们很严格,但对她算是宠爱,连零花钱也比哥哥们多一点。
父亲一直说女孩子要富养,小的时候什么都不见过,长大才不会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父亲尽管严厉,但对她是满意的,她从不因自己是女孩子而需要有待,哥哥们早起晨训,她一定比他们起得更早。
父亲嘴上不说,但每次看向她时,那种赞许和夸赞的眼神,都让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说来她和父亲的关系一直都是如此,直到遇见岑清伊之后,她的重心转移,她关注岑清伊,不愿与哥哥们厮混。
再后来,她因为岑清伊,和父亲闹翻……每每想到这里,江知意的心口像是被一把钝器刺重,她拔不出,只能由着利器与身体相粘连,以至于日后稍微触碰,哪怕想想,都会作痛。
这一晚,江知意做梦,梦里,她回到小时候。
父亲抱着她,举高高,转圈圈夸赞她。
江知意开心地跑起来,她渐渐大了,父亲追在她身后,喊她的名字。
江知意停下来,气喘地回头,看见两鬓斑白的父亲。
江知意跑回到父亲身边,她望着父亲苍老的容颜,心底被针扎一般。
父亲说:“小意,爸爸把你送到军队,其实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怨恨爸爸了,好不好?”他问得很轻很温柔,像是在求他。
江知意又被提及伤心事,她忍不住落下泪,她紧紧地抱住江启博,和时间赛跑,“爸爸,你听我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为了我,你原谅我当时的叛逆和不孝,好不好?”
江知意的泪水扑簌簌往下落,江启博环抱住她,笑意满满的声音,“我的傻女儿,爸爸从来没有怪过你,又何谈原谅啊?”
江知意泪眼朦胧望着父亲慈祥的面庞,江启博擦着她眼角的泪,耐心道:“小意,要学会放下和割舍,爸爸要走了,你不要活在过去,知道吗?”
江知意哭着求江启博不要走,江启博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傻孩子,爸爸也有要去的地方,也有要做的事呀,下辈子,我再当你的爸爸好不好?”
江知意呜咽地抽泣,江启博双手搭在她的肩膀,眸光温柔,“你答应爸爸,爸爸才走得安心啊,你记得,爸爸永远爱你,无论在哪,无论什么时候,爸爸从不曾怪过你,你是我最爱的女儿。”
江知意泪水滂沱,江启博的脸变得朦胧,她拼命想要抓住,声嘶力竭地喊爸爸。
耳边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一直在叫她姐姐。
江知意猛地睁开泪眼,岑清伊正抱着她,轻轻拍她的后背,“姐姐,姐姐,我在呢,我在呢。”
岑清伊小心翼翼地问:“梦见什么了,姐姐?”
“爸爸说没有怪我,永远爱我。”
江知意抬手抱住岑清伊,放声痛哭。
这一刻,心底郁结的内疚与悔恨,随着泪水倾泻而下。
囚禁已久的身心终于被救赎,她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愉悦。
第 423 章 一个出家人的口供
初春的江城,路边的小草冒了绿尖儿,空气中弥漫着迎春花绽放的淡香。
岑清伊站在阳台,寒凉气息顺着敞开的窗缝钻进来,手机这时候振动,薛高朋:我有点事,中午11点在檀香寺门口见。
岑清伊收拾妥当,准备出发去新希望福利院。
江知意从卧室出来,看了眼桌上未动的早餐,“陪我吃个早餐。”
岑清伊愣是被拽回来,按在椅子上。
一碗粥,一屉虾饺,外加一杯热牛奶,岑清伊吃得心里暖呼呼的。
江知意靠着椅背,扬手摆了摆,“去吧去吧。”
岑清伊穿鞋,跟江知意汇报今天的行程,先去福利院,再去檀香寺。
江知意点点头,“既然去福利院,那就多买点东西,再捐点钱。”
岑清伊赶到福利院,正是饭后的溜达时间。
福利院欢声笑语,正热闹。
孩子绕着老人跑来跑去,老人们腿脚方便的三三两两散步,腿脚不便的被工作人员推到门口晒太阳。
人群中,最惹眼的,是一个金发的小姑娘。
她站在人群外,像是一个旁观者。
不少小孩子,围在她身边闹腾,她不笑,只是静静地看着。
乍一看,很像是其乐融融的大家庭。
一群小孩子见来了陌生人,又高又好看,怯生生地望着,却又止不住地好奇。
那个金发的小姑娘偏头看了一眼,便大胆地冲到岑清伊跟前,“姐姐你来这里干嘛啊?”
一个顶漂亮的小姑娘,看起来最多四五岁,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耀眼,她身上穿着打补丁的花衣服,小脸冻得有点红。
“姐姐来找院长,你知道在哪里吗?”岑清伊驻足,其他孩子看她手里拎的东西,隔着白色塑料袋看得出花花绿绿的,也都好奇地围过来,嚷嚷道:“院长妈妈在里面!”
岑清伊被孩子们簇拥,进到福利院一楼的办公室。
院长迎接她,挥手让孩子们去玩,大家呼啦一下子散开。
岑清伊放下吃喝,捐款的信封放在桌上,问起六位老人的情况。
整体都还不错,适应的也挺好,院长带着岑清伊去探望他们,“他门吃饭慢,估计这会儿还没吃完呢。”
两人一出门,岑清伊又瞧见那个漂亮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大胆地望着她。
“鹿弥,你在这里干什么呢?”院长笑呵呵地问。
鹿弥靠着墙壁,仰头看岑清伊,稚嫩的嗓音很直白,“看漂亮姐姐。”
岑清伊和院长闻言都笑了起来,院长无奈地笑:“这孩子,打小就颜控,喜欢和漂亮的孩子玩,还知道管你叫姐姐,不叫阿姨,这可会说了。”
和院长聊天,岑清伊得知,鹿弥是福利院最漂亮的小姑娘,可爱又聪明,“别看年纪小,很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