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疾驰而过,红灯此时变绿。
许光伟定睛,对面的岑清伊不见了。
秦清澜躲在门口,望着不远处的许光伟,他穿过马路,停在岑清伊的车身。
许光伟绕了一圈,矮身探手圈拢光线,四个车窗都看了一次。
车里是空的,许光伟深吸口气,站在原地几秒,他回身看向天空之城。
秦清澜正低头收拾他用过的碗筷,擦拭桌面后抖了抖抹布,转身往里面走,背影消失在玻璃窗中。
许光伟收回视线,左右瞧瞧,走向唯一的巷口深处。
秦清澜躲在书架后,微微侧身偏头透过两个书脊往外看。
许光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秦清澜抚着心口长舒口气,下一秒赶紧拿起手机在家族群里发语音。
“孩子们,许光伟身上可能有枪,今早她来找小岑,小岑不在,他在书店前面,我看到他摸着腰间的动作,很像是你爸爸活着时拍的那个纪录片,就是带着腋下枪套执行任务。”秦清澜说话才发现自己声音抖得厉害,“他穿着西装,很高级的一身衣服,但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尤其那双眼睛,看起来阴森又绝望,我现在……”秦清澜舒口气,不时盯着外面,“我现在打算关店门回家,他应该再追小岑,你们说我要不要报警?”
发完信息,怕他们不看,秦清澜又在群里发了文字:孩子们,听我的语音,小岑可能有危险!谁没看见信息,你们互相给对方打个电话,妈妈要先关门店!
秦清澜最先打给江杨,根据以往经验,她虽然很少给江杨打电话,但只要打了,江杨会第一时间接通。
“妈,我看到了,你别急,我先联系岑清伊。”江杨边说边从家里的衣柜拽出他的防弹背心套上,这是江启博曾经送给他的礼物,也是唯一的成人礼,“你先收拾门店,去别家躲一下,防止许光伟去而复返,你等我电话,我让人去接你,”他顿了顿,又说:“定个暗号,我发你手机,防止你上错车。”
江杨挂断电话,群里江槐和江树相继回复。
江杨:我安排人去接妈。
江树:我给小意打一个。
江槐:大哥那边暂时先不打电话,他在参加两会很忙,先保护好小意和小岑,她们两个是重点。
江知意此时正在家里喂元宝吃饭没看手机,接到江树电话,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了。
元宝吓了一跳,对坐的忍冬眼见着江知意脸色刷地白了。
“老五?”忍冬疑惑。
“我手机呢。”江知意握着手机找手机,忍冬发觉她是真慌神了。
“老五,你手里呢,你要干啥告诉我,我来。”忍冬回身叫夏冰,“夏冰,你看着元宝。”
江知意回过神,深吸口气,“清伊可能有危险。”
江知意播放母亲的语音,在场的人,除了元宝傻乎乎的,其他都瞬间严肃。
“报警,没有证据,估计没用。”夏冰拧眉道。
“现在打电话,清伊不一定有时间接,你让她方便的时候给你发消息。”忍冬稳住江知意,“你别担心,清伊不是小孩子,我们等等看。”
江知意在群里@秦清澜:妈,你什么情况,到哪了?
秦清澜回了语音,“你四哥的人来接我了,我没事,小意你别慌,小岑应该是没事,我趁着公交车挡住她的几秒钟,让她跑了,这孩子腿脚真快,好像不到三秒的时间,就不见了。”
秦清澜有在群里提醒江知意,今天不要出门,“我现在冷静了些,报警确实不妥,毕竟我没有证据,但是我要打电话告诉廉程,给她提个醒,也算有个防范。”
廉程接到电话,整个人都震惊了,“你确定吗?有证据吗?”
“我虽然不确定,但是光伟这孩子,看起来真的很不对劲,他腰间有点鼓,很像穿戴腋下枪套,他今早过来,看我的眼神跟刀子似的。”
廉程回想许光伟这两天的反应,确实异常,但出于护短的心理,表示她虽然感谢秦清澜的提醒,但请不要这样看他的儿子。
“我儿子是我培养出来的,他很优秀,不是杀人犯,你这样说,我细究,是可以告你的。”廉程语气不善,听得秦清澜一阵气又是一阵难过。
气的是廉程压根没领她的好意,“廉程,我知道你很优秀,但是孩子教育不是用优秀来评定的,我希望你作为母亲多关心自己的孩子,别在亲情方面有所缺失。”
廉程扬声反问,带着隐隐的怒意,“秦清澜,你该管好你们家的孩子,惹祸不自知,还在这里警告我?你凭什么?”
“我只想告诉你,如果有一天光伟这孩子出事,你会后悔的,但是那时候已经晚了。”秦清澜痛心道,“我替光伟难过,母亲眼里只有优秀的儿子,不优秀就不是你的儿子吗?他需要的不只是董事长廉程,还有母亲廉程。”
“管好你自己吧。”廉程有些不耐烦地挂了电话。
廉程立即发了一条语音,“立刻去找许总,找到了跟住了,看看他到底要干嘛。”
清晨,繁华地段的商业综合体都没开门,岑清伊跑过拐角,笔直的街道,无处可藏。
岑清伊注意到左边有个路灯,杆子上有凸起的位置,她纵身一跳,顺着杆子往上爬。
她爬到一半,许光伟的身影穿过街道走过来。
岑清伊用力扳住二楼的廊檐,引体向上,爬上去跳到里面。
不成想里面不知谁放的一块板子,都是钉子,岑清伊落地,差点成筛子,疼得不敢动。
许光伟也在这时候走过来,他站在路口左右张望,仍然没有人。
许光伟往左拐,没急着走,他靠着墙壁,回身能看见天茂中心的入口。
许光伟点了一根烟,站在路边,微微仰头吐出一口烟雾。
身体里歇斯底里叫嚣的每个细胞,此刻很享受追逐的乐趣,他兴奋得微微发抖。
指尖夹着烟抖了抖烟灰,嘴角扯着一丝诡异的笑,目光盯着虚空,脑子里很多时候是空白的。
似乎所有的大脑空间都被恶魔占据,许光伟懒得再去思考,家庭啊,背景啊,声誉啊……他不在意,便不会被此所累。
许光伟抽完一根烟,回身看了眼,天空之城书店关门了。
许光伟哼笑了一声,终于转身往远处走了。
岑清伊确定人走远,慢慢撑起身体,掌心被钉子刺破,裤子也划坏了,鞋子被扎了几个眼儿。
所幸,没有并无大碍。
岑清伊没敢贸然下去,找了块空地,先给江知意打电话。
岑清伊绕到二楼的角落,便于她看到路上的行人,“姐姐。”
“你吓死我了,宝贝。”江知意心有余悸,“你在哪?没事吧?”
“没事。”岑清伊甩了甩手上的血,掌心蹭了一层铁锈,“妈到家了吗?你今天也不要出门。”
江知意打算派人去接岑清伊,岑清伊拒绝了,她顺着路灯下来,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别墅区,江知意紧紧地抱住岑清伊。
岑清伊回来路上,向司机师傅借了湿巾,简单处理过。
“真的没事吗?我看看。”岑清伊举起手,转圈圈,“就是不小心刮坏了裤子,没事的。”
安抚完江知意,江知意让岑清伊休息,“具体怎么办,我们商量下,你坐会。”
岑清伊冲忍冬昂了昂下巴,忍冬意会,跟着她去了洗手间。
岑清伊摊开掌心,十多个伤口,忍冬骂了句脏话,“许光伟要作死啊。”
“钉子扎得,钉子上有铁锈,你给我处理下,免得感染。”岑清伊平摊手掌,忍冬偷偷取来消毒用品,“可能有点疼。”
岑清伊嘴上说没事,酒精擦过伤口,她的手本能地往后躲。
疼,肯定是疼的,不过能忍,岑清伊的手微微发抖。
听见岑清伊倒吸气,忍冬抬眸,瞥见小崽子眼底一闪而过的狠厉,“想报仇可以,必须正规渠道,而且得保护好自己。”
岑清伊拧眉,“我知道。”
清理好伤口,岑清伊疼得甩手缓解,低声跟任东商量,“陆迦流产住院,电话打不通,许光伟现在又这副德行,我寻思安排个人去看看。”
“一般人去,你也不放心,我去吧。”忍冬走到门口回身问:“告诉你老婆不?”
“告诉她一声。”
忍冬点头,出门了。
很快,房门咣当一声关上,岑清伊等到手不那么疼了,从洗手间出来。
江知意在群里和哥几个商量对策:
第一是找到许光伟,锁定跟踪他,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二是岑清伊身边安排保镖,一般人江知意不放心,让忍冬和夏冰跟着。
至于家里的元宝,这几天天空之城暂不营业,由秦清澜在家照顾;
三是和警方取得联系,和薛高朋沟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最近许光伟遭遇了不少事。
和家里关系好像很一般、名流集团没有他上班的身影、身上牵扯几个案子、陆迦流产……这么多事,许光伟对岑清伊的恨,大概已经深刻到骨子里了。
忍冬赶到医院时晚了一步,陆迦已经出院,不知去向。
忍冬只好原路折回,顺便去了趟天空之城,书店挂着维修的牌子。
忍冬在路边看见岑清伊的白色宾利,一个陌生男人正在车边,捅捅咕咕不知在干嘛。
忍冬拍下男人的照片,发到群里:这人谁?
江知意第一时间回复:林立行,她在清伊车旁边干嘛呢?让他离远点!
忍冬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江知意的脾气,有人要动岑清伊,那是动了她的命。
忍冬戴上口罩和帽子,下车穿过街道,走到白色宾利旁边。
林立行吓了一跳,一看不认识,以为路人,冷着脸:“看什么看?”
忍冬淡淡地望着他,“你在做什么?”余光瞥见车身下方贴的一个白色粘贴。
大概是没贴好,粘贴露出来了点,林立行正拿着剪子剪掉多余的部分。
忍冬扬起下巴,左右看了看,这个角度的摄像头都人为挡住。
忍冬低头看了一眼毫不避讳的林立行,她挽起袖子,清了清嗓子,“你完事了么?”
林立行剪掉最后一角,不耐烦地骂道:“你到底想干嘛?”
忍冬活动筋骨,十指交叉,捏得指节咯咯直响,露出邪气地笑:“好奇吗?”
林立行看精神病似的看忍冬,忍冬猛地挥拳砸过去,一拳将人打翻在地。
林立行疼得眼冒金星,只觉得前方有个阴影在晃,忍冬俯身薅起他的衣领,笑着问:“这回知道我想干吗了?”
“你TM有……”那个“病”字没说出口,腮帮子被揍了一拳,嘴巴里有了腥甜的味道。
林立行摇摇晃晃,吐了口沫子,都是血,“操!”
“再不滚,我打断你的腿!”忍冬抬起大长腿,照着林立行的胸口来了一脚。
林立行被踹出老远,倒在地上喘不过气,他费劲地爬起身,踉踉跄跄往出远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