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过费慧竹,但那毕竟是钟夏夜的母亲。
关于费慧竹的自首,黎韶华多少了解,怨恨也因此少了几分。
曾经费慧竹在她眼里的粗暴手段,其实也是保护女儿的方法。
钟夏夜的体内也有α隐性基因,与顶级群体结合,转为显性得可能性很大。
黎韶华不理解,当时为什么不能直接说清楚呢?
“说清楚?”费慧竹淡淡地看她,“说一嘴就能分开的感情,会是爱情吗?”
“那粗暴地分开我们,就是最佳选择吗?”黎韶华回想当初,她从不知道α隐性基因的事,以现在的她来考虑,如果真的有这种可能性,她或许会选择放弃。
“呵。”费慧竹的淡笑有些嘲讽,“你不了解夏夜。”
“你了解?”黎韶华同样嘲讽,“你了解还走到今天?这么说来今天这一幕是你所期望的?让她做个活死人?”
费慧竹垂眸没做声,黎韶华苦笑道:“大人都这样,总以为自己生了她,就有资格指手画脚。”
或许是黎韶华也为人父母,与钟卿意重逢那一刻,她的心思发生很多转变。
“孩子不是我们的续集,她们有资格写自己想写的故事。”或许一件事在很多人看来不够好,甚至是一个可能悲剧结尾的故事,父母也没资格完全掌控孩子的人生,“就像我和夏夜,我相信你的初心,是为了她好,为了避免α隐性基因转为显性,你是为了避免悲剧发生,但是你的选择导向了另一个悲剧,就像现在这样,你敢说没有后悔过?”
这一天的探视,费慧竹后面没再说话。
黎韶华说了很多,生而为人,大家都是第一次。
你我都是一路新手走来,你或是所谓成功,或失败的经验,并不该让孩子奉为圭臬。
黎韶华从看守所出来,心情并没有畅快。
按理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她看到费慧竹被关起来,她应该开心。
但见她两鬓发丝花白,眉目布满岁月的痕迹,她只能轻叹。
选择,这一切都是选择的结果,要说费慧竹罪有应得,那钟夏夜是无辜的,她是被迫接受费慧竹的决定。
费慧竹后悔吗?已经无力去想后悔二字。
漆黑的夜里,她时常想起她被养母关进小黑屋的日子,那个口口声声说会对她好,那个在外人面前光鲜亮丽温文尔雅的女性,内底却是墨色一般的黑。
如今费慧竹反观自己,她不愿承认,但是她好像真的活成了那个女人的样子。
口口声声说为女儿好,却把事情搞成这样。
黎韶华赶回到医院,赶上两个穿警服的人拐进岑清伊的病房。
武钢带着同事来找岑清伊,录一下当时的口供。
岑清伊有问必答,从忍冬留在门口阻挡其他人进来,她在里面经历的一切,她像是展现电影一样,呈现出来。
足够详实,但也足够刺痛。
岑清伊的手微微发抖,她记得薛予知的血喷溅在她身上,她也记得薛予知想掏出那块奶糖却没有力气,她更记得她说冷……她的生命,最后从她的指缝间溜走,只留下浓郁的信息素香。
那种无力和绝望,无法用言语描述。
回忆起那一幕,都让她呼吸困难。
岑清伊此刻呼吸急促,气息间断很短,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江知意意识到不对,连忙上前抱住岑清伊,轻抚她的后背,“宝贝,听我的,闭上嘴巴,鼻子深吸气,慢慢吸气,张开嘴巴,慢慢呼出一口气……”
江知意引导下,岑清伊的颤抖呼吸,慢慢平复下来。
武钢有些歉意,“谢谢岑律师。”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江知意,“要不然让岑律师休息会,我跟你单独说两句。”
岑清伊抬头,脸色苍白,“就在这里说吧,我可以。”
武钢抿了抿唇,江知意抱着岑清伊,“嗯,你说吧。”
装有证据的皮包在江城大桥的河边找到,里面的东西自然是没了。
岑清伊苦笑一声,长舒口气,“看来证据是没了。”
父亲的命换来的资料,没能保住,岑清伊低头盯着褶皱的被子,像是她的心,被百般蹂/躏有了伤痕。
“络腮胡所属的公司查清楚了,是名诚天盾的。”武钢现在对许光伟持怀疑态度,“他不是没有作案动机。”
“那廉程呢?”江知意问。
“廉程我们上门询问过,她很配合,但也表示,许光伟所说的证据,她完全不知情。”武钢的语气里也存疑,廉程说那些是子虚乌有,“在她看来,许光伟受到刺激和打击太多,可能精神方面已经出现问题,才有胡说八道,她……”
武钢顿了顿,岑清伊抬眸说:“别想用精神疾病躲过牢狱之灾。”
武钢愣了愣,“你放心,我们会彻查的,她还说,她会配合警方,尽量劝说许光伟早日自首,只要和她取得联系,她都会第一时间联系警方。”
江知意和呵了一声,“漂亮话谁不会说。”
“她已经自愿把个人和家庭电话,都接入到警方的检测系统,连同许书记的电话,也处在监视之中。”这也是武钢虽然存疑,但仍然选择相信廉程的原因。
廉程的行为,在岑清伊看来,是演戏,是欲盖弥彰。
武钢走了没多久,房门被敲响,岑清伊睡不着,偏头等着门口的人进来。
薛高朋探头看了一眼,笑了笑,“没睡啊?”
岑清伊由江知意扶着坐起来,“你怎么来了?不忙吗?”
“啊……”薛高朋挠挠头,“现在主要市局负责,我们就提供信息,就没那么忙了。”
“所以这事最后成了,还成了市局的功劳?”岑清伊冷着脸,“这个武钢,我不怎么看好。”
江知意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岑清伊说话注意,薛高朋呵呵笑,“要不说咱们两能并肩作战,我也不待见他,没办法,他过去是我老大,现在更是头子。”
闲谈一会,薛高朋安慰岑清伊别多想,“虽然林局只让我打配合,不过我盯得紧,这次谁也别想敷衍了事。”
送走薛高朋,岑清伊坐在床上,抖了抖腿,盯着看半晌,突然说:“姐姐,我觉得我可以回家了。”
“我看看。”江知意撩起宽松的病号服,脚踝消肿。
医生说了,得益于顶级alpha的体质,加之岑清伊自身恢复能力要比一般人能力强。
医生推测和她的血液有关,她比一般的顶级alpha还能更快地恢复。
比起岑清伊,忍冬没那么好运,伤筋动骨一百天,Beta体质,恢复得也慢。
一直张罗来看岑清伊,夏冰一句“需要我帮你拎尿袋吗”就把她堵回去了。
到最后,还是岑清伊先来看忍冬的。
忍冬正靠着床头摆弄手机,听见夏冰惊喜地哎呀一声,她一抬头,也眉欢眼笑,“哎呀,小崽子,你终于来看我了!”
岑清伊坐在椅子上,轻轻摸了摸她的纱布,扁了扁嘴,有些心疼地问:“还疼不?”
“不疼。”忍冬摆摆手,表示这都是小意思,“不信你问老五,执行任务受伤是家常便饭。”
岑清伊嗯了一声,她到底是心有愧疚,如果不是她,忍冬不会受伤。
忍冬看透她的意思,轻轻给她一拳,顶在她的脑门,“一个小AA,别磨磨唧唧的,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知意的手机突然振动,她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
江知意接通,那边低低的声音问:“方便说话么?”
江知意一时没听出是谁,她起身往门口走。
江知意最后站在走廊,“想说就大大方方,别故弄玄虚。”
“今天下午18点,需要你一个人来一个地方,这里有你想要的,你敢来么?”那人声音压得很低,但听着耳熟。
江知意蹙眉问:“去哪,什么东西是我想要的?”
“你同意我会告诉你。”
“你不说我为什么要同意?”
那边冷笑一声,“你不来你会后悔,我敢保证。”
“你这么希望我去,我不去,你们也会后悔吧。”
那边的人笑得更猖狂,低低地笑,“你会来的,你还会主动找我,记得不要报警,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那边先挂了电话,江知意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能让她牵挂的,只有家人。
家人,岑清伊在身边,四位哥哥都能保护自己,那就剩下……江知意的心脏突然狂跳。
江知意立即打给秦清澜,那边半晌传来呢喃声,“小意?”
“妈,你在家呢?”
“嗯,刚休息了一下。”秦清澜问:“怎么了?”
江知意的心跳得更厉害,她心里有极其不好的预感,“没事,突然很想元宝。”
“那我去叫元宝,”秦清澜打了个呵欠,“孩子应该是丽姐带着呢。”
江知意没做声,听见那边€€€€的声音,心里焦躁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
江知意先听见脚步声,随后估计是秦清澜开门,她疑惑地诶了一声,扬声叫:“丽姐!”
无人应。
秦清澜纳闷道:“往常这个点,应该卧室的,难道出去玩了?丽姐?”
江知意的心已经悬到嗓子眼了,她深吸口气,让声音听起来不颤,“你别找了,调监控!”
秦清澜似乎意识到了不好,说话有些抖,“不、不会有什么事吧?”
“先看看,您别急。”江知意嘴上这样说,心里已经开始在想,万一……
等待秦清澜回复的过程,她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那边一直汇报进程。
打开电脑。
正在找监控记录。www.biqubao.com
3号机是房间里的。
“我打开了……”秦清澜呼吸都要停了,她滑动视频的播放进度,“等我看下。”
江知意闭上眼睛祈祷,别,千万别,求你了,老天!
秦清澜那边的哭声最先钻进耳朵,江知意的大脑嗡地一下。
下一秒,秦清澜哭着:“孩子、孩子被、被保姆、保姆偷走了!”
那边,秦清澜哭得撕心裂肺,“这让我怎么活啊!我的元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