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农gl 第52章

那伙计眨巴着眼:“自是认识,我们东家办六十大寿,利城侯还让蒙山伯贺寿来了。你们……为何这么问?”

“那自然是我们也想见一见那利城侯啦!实不相瞒,我的姑祖母跟利城侯是远亲,我们是过来投奔的。”邺婴之面不改色地说。

女皇跟利城侯已经是仅沾族兄弟的关系而已了,与蒙山伯已经是五服开外的关系,所以说是远亲倒也没问题。她们路过邺都,以宗亲的身份想找利城侯安排一处落脚之处也合乎常理,故而邺婴之并不认为自己在撒谎。

那伙计倒也信了她的话,毕竟不管是父族还是妻族,像利城侯那样的宗亲,总有沾亲带故的远亲上门。

他看在邺雨买了不少香料的份上,与她们多唠嗑了会儿,说着说着便扯到了牧地之事上去。不过那伙计也担心祸从口出,并不想多说。

见他讳莫如深的模样,邺婴之心中已经有几分明悟,知道这潭水还是颇深的。

回了正店,邺婴之沐浴更衣后便提笔给贺顾写信€€€€她自然是看见了温善的信,可却觉得这很新鲜,也很刺激,仿佛她们在偷-情似的。所以她并不打算给温善回信,而是给贺顾回,让温善从字里行间去琢磨她的意思。

温善料定她不会给自己回信,于是让柏伶留意是否有贺顾的信,一旦有,便通知她。

贺顾也习惯将自己看过的小郡主寄来的信转交给温善看,毕竟这信上并无什么隐秘、不可告人的事情,而且她与小郡主隔了一辈,有些内容不如温善看得明白。

“小郡主为何问牧地之事,这我可不大清楚!”贺顾道。

温善皱眉沉思了片刻,道:“小郡主如今在邺都,应该是对大名监有些疑惑。诸牧监虽说属于太仆寺,可却是由当州知州、通判兼领之。这些年大名监的牧地因各种原因而日益缩小……”

“什么原因?”贺顾顺口一问。

“我曾从翰林院早年编纂的《兵考》中看过,大名监在泰安十五年所设,当时有牧地一千五百多顷。后为招抚流民,划出四百多顷作为耕地,而还有一百多顷因要扩建城池、修筑码头以及修建兵营而被占了去。”温善道。

她知道邺婴之提及此事的目的自然不会那么简单,于是她默默地打开了检索系统调出了邺都记录在册的耕地变化。若让她查牧地,兴许会受权限的限制而无法查询,不过她懂得变通,从与司农寺职能相关的方面入手。

系统给出的检索答案有上万册,不过温善直接选了大名府尹呈报上给司农寺和户部的文书。

温善从泰安二十年左右开始查,发现在泰安二十年至二十三年间,耕地的数目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有一些土地买卖的变化。

而泰安二十三年至泰安二十七年春,耕地的面积却在大量增加。泰安二十七年因兰武叛乱,所以邺都那一带都颇为混乱,耕地记录不多。

平定叛乱后,重新安抚百姓。在泰安三十年到更始三年耕地的面积增长稍缓,而这四年又开始增长。

若是稳步增长倒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这些数目的变化忽高忽低。

温善不得其解,便去请教她的外祖父贺炎,毕竟他的官位高,比她能查到更多东西。

地方呈报的文书一般在两年内存于六部的架阁库,过了两年则呈交到朝廷的架库阁,又八年便集中到中央的文书库。寻常官员自然是没法到文书库去查阅十年以前的文书的,可贺炎能。

贺炎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问这些事,不过不涉及机密,他便去文书库翻阅了一下邺都这十多年的户口、赋税以及账籍文案。

这一翻阅,他也发现了问题,多年以前的便不必说了,就说这两年的大名府尹以兴办官学,向朝廷要了一百余顷地作为官学田,可在十年前,朝廷便已经批了两百顷地作为学田,学田所出用作州学的学资。

而邺都没有田地可作为学田,那大名府尹便提出以牧地开垦为耕地。加上这些年大名监所饲养的马越来越少,多与关外做茶马交易,交上去的马反而比自己养的要好,朝廷便半默许了。

至于原来的官田去哪儿了?

其实各地的官员、官吏将官田卖出去之事常有发生,只是朝廷也不能发现所有这类的事情,难免有遗漏之处。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宗亲,只要不是采取侵占的手段,户部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二三十年来邺都的耕地变化之所以如此诡异,则在于此。战乱之时自不必说,宗亲和官户子弟也不会对战乱的地方感兴趣。

而平定叛乱后要安置流窜的百姓,女皇登基后也趁机处理了一部分反对她的人,宗亲和朝臣也不敢在这样的关头大肆置办田产。

只有近两年,朝堂上气氛好了许多,这些人才又大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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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暗访(加更)

即便贺炎知道此事有猫腻, 可他不会追查下去。毕竟此事牵扯宗亲, 他若是擅自沾了此事,难免会遭人记恨,若是处理不得当, 自己也会落得个身败名裂。

到了他这个年纪,考虑的只会是明哲保身。

他还叮咛温善也不要插手此事, 毕竟没有证据的事情,容不得他们置喙。而且不在其位不谋其职, 温善不合适出此风头。

温善自然是明白此道理, 她只是有些担心邺婴之,毕竟这个小郡主对此事上了心, 似乎没这么容易放弃的。

她通过系统检索时便发现,在邺都的宗亲有利城侯,而利城侯之子沂山伯是宁化军知军。在女皇打算对西洲回鹘用兵之际,最忌讳的是临阵易帅,所以不能问责沂山伯。

而小郡主若是要寻根问底, 虽然以她的身份来做此事是最合适的,毕竟同属宗亲。可那就会将事情挑到台面上来, 女皇若是不处置,则会失去民心;若是处置了,则影响她用兵的计划。

好在小郡主来信透露此事便说明她没有立刻便将此事上报, 想必也还是没有什么证据。对于她即使没有自己在身边,也能做到这么冷静自持,让她高兴之余又有些失落。

她又打算给小郡主的回信夹在贺顾的信上, 不过贺顾懒得再回信了,直接让温善代劳,温善便放心地在信上畅所欲言。

邺婴之收到挂着贺顾之名,实则是温善的信时,被上面的思念之言惹得心花怒放,因此发呆了半日。等她看到正事了,才不得不将这份思念放到一边,琢磨起温善提醒的事情来。

虽然温善说得很隐晦,不过她还是看出了温善透露的关于邺都近些年耕地变化的由来,还隐晦地劝她莫要轻举妄动。

在利城侯这件事上,她们倒是心有灵犀。

而在这些日子里,她也查到了不少事情,毕竟利城侯在这邺都也算是公侯,一言一行都备受瞩目,他们如何巧借名目兼并土地、占牧地为耕地,如何私占官田等,都被人七嘴八舌说了个透。

利城侯眼下的田产有近两百顷,以他为首的官户子弟置办的田产自然不会太少。

邺婴之和邺雨不由得咂舌,一个亲王和正一品官员的永业田也不过三十顷,而且朝廷有规定,不许他们肆意侵占官田,更不许与民争地,利城侯等人的胆子太肥了!

“毕竟是同出一宗,不如去提醒一下,让他们自行改之?”邺雨道,话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天真,顿时便闭口不往下说了。

“利城侯都六十多了,岂会听我们两个小辈的话?而且届时怕是会说我们晚辈吓着他了。”邺婴之撇撇嘴。

而且利城侯估计也知道不能太张扬了,故而一直都约束着家中子弟,也不让妻族仗势欺人。若是闹出人命,自己置办这么多田产之事被捅到朝廷那儿,谁都没法救他。

邺婴之思来想去,认为此时时机不对,应当先将此事搁下。

而且她们在邺都逗留了半个月,便有十天是雨天,她们见没有造成河渠泛溢害稼,便打算离开了。

“接下来我要到齐州去,幼宁你呢?”邺雨问。

邺婴之想了片刻,道:“我先到郓州,再到兖州、沂州最后是密州,再从徐州、宋州回洛阳。”

郓州是贺顾和温善当年躲避叛军的藏身之处,而密州则是温家的祖籍之地,邺婴之除了带着体察民情的任务出来,却也想到这些地方走一遭。

邺雨略遗憾:“如此只有在此分别了。”

和邺婴之同行的这些日子,她倒是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不过双方都没打算再改变自己的行程,便在邺都分别。

从一开始招人瞩目的二十余人减少到了十人,邺婴之加上赵铃、阿元,也只带了七个卫士。而到了郓州后邺婴之改坐马车为骑驴,一行人更加低调。

在经过一条村子时,卫士用驴车顺道载了一个村民进城。邺婴之与那村民闲聊,那村民也热情,几乎是有问必答了。

“这道上最近不太太平,不过我瞧你们人多,安全!”那村民道。

邺婴之留意着四周,又问:“怎么不太平了?”

“咳,还不是那旱灾闹得!一个镇市的人受难,吃不上饭,有的被官府招抚了,有的则流窜到这附近来,专门盯着人拦路抢劫。”

“我听闻发生了旱灾的地方是兖州、密州那一块儿,怎么郓州也受灾了?”邺婴之问。

旱灾发生较为集中的地方是在密州、沂州和兖州,自五六月起只下了十来场雨,到了七月时便没什么雨了。适逢收割时节,一亩麦田减产三成。

虽然只是减产三成,可百姓平日还得生活,若是不减税,百姓恐不堪重负。于是朝廷决定减少这几处州府的赋税,又派了官员到此处理后续的事。

“唉,郓州也没下什么雨,不过靠的是从济水和汶水引水浇灌,而那石沟镇那块儿离河流远,水塘里的水也挑完了,哪里还有什么水灌溉?”

“官府为何不处理?”

“那平阴县令担心朝廷责难,没有上报。”

邺婴之无言以对,因每逢天灾,大部分平庸的官员都只会奉行上级的指令和考核政绩,却不会主动去承担义务和责任。

还有些时候因“异灾谴告论”,而担心朝廷会责骂为官不仁,令其政绩蒙上污点,所以只要灾情不严重,干脆便没有上报朝廷。

显然这平阴县令就属于后者,而郓州知州也未能体察此事,没能及时上报,也是失职。

“那你们这儿有苛捐杂税吗?”邺婴之问。

“苛捐杂税没有,就是那些豪门欺人太甚,总是变着法子想克扣佃客的租税!”

到了东阿县城后,那村民便离去了。而邺婴之在东阿县待了两日,纠结着要到郓州城去还是到平阴县走一趟,最终她的理智战胜了私欲,转过头到平阴县去了。

数日后,女皇的案几上放着一封信,是来自邺婴之的“家书”。她看完了这封“家书”,转头对伺候在身侧的老女官笑道:“这可是我第一次收到小辈的家书。”旋即又有些感怀和疑惑,“上次一次我收到家书是何时来着?”

老女官想了想,道:“十几年前了,圣上在幽州戍兵,官家让人送来家书一封。”

虽然邺婴之的这封家书并不是纯粹的晚辈和长辈交流,她们中还有一层君臣的关系,可女皇却颇为喜欢这种长辈、小辈交流的气氛。

“难怪爹爹对这丫头青睐有加,如今我也觉得她这品性是难能可贵的。不过,可惜了……”

老女官微微一笑,并不置喙。

女皇回过神来,道:“河南东道和河南西道的监察使是谁?”

“河南东道监察使是张令,西道是简嵊。”

“想来他们初到青州和宋州,还未能完全了解河南东、西道的情况,所以此番我便不拿他们问责了,让他们速去查清楚各州府是否还有灾情未曾上报。”

“是!”

邺婴之不曾直截了当地上折子告状,毕竟她没有官职在身;也不曾仗着自己的身份要求郓州知州严惩平阴县令,她也不想等到游历结束后才告诉女皇,那样就太晚了。

思来想去最后以家书的形式,将此等事当做游历的趣闻,说与女皇听。她本来想给太上皇的,毕竟比起女皇,她更愿意亲近太上皇。可太上皇行踪不定,又不干涉朝政,她就打消了此念头。

从郓州离去后,她又到了兖州、沂州,期间自然是与温善保持着传信。不过有些事情她并没有告诉温善,如她在沂州时遇到一些为非作歹的豪门子弟,险些被占便宜的事。

这种情况下,她自然是亮出了身份,无需官府去找那些豪门子弟的麻烦,那些人家为了避祸便直接将那豪门子弟摘了出来。

不过邺婴之在河南东道的事情也传到了转运司的耳中,他们也才知道为何监察使会忽然有那么一番动作,将好几个隐瞒灾情不报,事后对受灾的百姓视若无睹的玩忽职守的官员弹劾了上去。

转运司生怕又出了什么差错,便命人留意她的动向,顺道保护她,毕竟是皇族子弟,在他们的辖地出了事,女皇定然会怪他们呀!

不过他们也没让邺婴之知道,以至于邺婴之到了密州后,产生了“似乎这儿的豪门、官户都很低调”的错觉。

第72章 特产

邺婴之晃晃悠悠地便到了密州安丘县, 温善的祖籍在此地, 而温家的族人便聚居在温家屯处。

这些年温家有“宜春郡公”这样的名人,又承蒙女皇的厚爱,在此给温俞立了碑, 温氏一族都与有荣焉,故而不少人都不敢招惹温氏的族人。

权力和荣耀带来的坏处自然也有。

温善不曾踏足故土, 诸多家族事宜皆是靠温€€回来处理,而温€€一年也只回一趟, 故而温氏的一些族人偶尔会借着“宜春郡公”的名义仗势欺人。

邺婴之知道这些事情后, 竟不觉得意外。毕竟一直都有宗正寺约束的宗亲都生出不少腐败,更别提这些普通人了。

她只略微可惜和温善流着同一血脉的人中, 竟有这些蛀虫,简直是温善的累赘。

为此她给温善的书信中,措辞便有些怪罪的意思:“你若不好好约束他们,将来为他们所连累,那你也并不无辜。我不希望将来有一日你会因这些事而被责骂。”

温善收到信也不生气或是受挫, 毕竟给她来信的是小郡主,而此事若是通过官府告知, 那才是麻烦。

于是她告知了贺顾,贺顾再让温€€执着她的书信回一趟密州,务必要完善相关的族规, 约束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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