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对于是否办宴席一事并不在意, 可是她通过了自己给自己设下的门槛, 心里也还是很高兴的,所以这么一高兴就同意了贺顾的提议。
等见到了邺婴之, 她才想起自己答应过小郡主,若自己通过了恩科考试,则应允她一个要求。
宴席之上,她也在心底里琢磨着小郡主到底会提出什么要求。不过面上她还是保持那副波澜不惊、温和有礼的模样,仿佛中进士的人不是她, 将来有大好的前程的也不是她。
年纪轻轻却如此沉稳冷静的模样,倒是又得到了一些高志之士的好感。
邺婴之来参加宴席是在大家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邺婴之跟温善的关系很亲密的事情他们也有所耳闻。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良师益友, 往日那个常常闹笑话的小郡主如今也渐渐传出了些好名声来,所以他们都归结于是温善改变了邺婴之。
邺婴之跟这些人打过招呼后,就找了借口将温善拉走了, 等她们到了无人的地方后,小郡主才松了一口气:“那些人可真烦,跟个老头子似的,总爱叨叨人。”
温善温声道:“那些都是有才学的人,这次能中进士,也多亏了他们愿意指点我,将来你要考科举,也可找他们指点,不过你可不许对他们这么无礼了。”
邺婴之抱着她的脖子,恨不得挂在她的身上,道:“我找善善指点就行了,找他们,我怕是会睡着的。”
“我的才学还不足以让你明经及第。”
“善善总是这么谦虚,不过就算善善你想尽法子转移话题,可我也还是不会忘记善善答应了我,若你考中了,便得允诺我一件事。”
温善好笑道:“我可没打算赖账,所以小郡主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邺婴之的眼睛顿时闪亮起来,她的眼底的情感渐渐浓烈,浓烈得温善也不能视而不见。
温善隐约猜到了她的心思,却不知要如何应答。
“善善,我已经十九了,我也做好准备了。”
温善张了张嘴,看着邺婴之那张认真、坚定的面容,她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好。”温善最终还是点了头。
她所做的努力,不都是为了跟小郡主能多一分走下去的筹码吗?这么畏首畏尾的,倒是不利于她们巩固感情。
温善的应承不是敷衍之言,也不是被逼无奈的,看得出是发自真心的。邺婴之瞬间仿佛看见了她们日后能成亲,然后过着琴瑟和鸣的美好日子。
她正想抱着温善亲亲呢,就听见阿元赶了过来,道:“小郡主、温丞,圣上过来了。”
邺婴之吓得赶紧松开温善,然后左顾右盼,发现没有女皇的身影后,才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女皇过来这儿了呢!
温善也是吓了一跳,不过面上稳住了,对邺婴之道:“圣上来了,我们去迎接圣上吧!”
阿元垂着脑袋,心里也是怕得很。实际上她来的匆忙,一时之间忘了规矩,可没想到会碰见小郡主跟温善那么亲密的模样。
虽然她已经习惯了小郡主跟温善的关系这般好,可亲眼所见时,仍旧会觉得有些不对劲:小郡主恨不得挂在温善的身上,而温善看向小郡主时的眼神温柔又饱含情意,加上当时俩人的距离十分近,仿佛下一秒就会亲到了嘴……
她生怕会出现自己想象中的那一幕,所以赶紧开了口。
她也看出了小郡主的不悦,可是她不敢放任小郡主这么下去,要是被别人知道,那小郡主跟温善的未来可就是岌岌可危了。
邺婴之跟温善走后,阿元跟在后头,越是琢磨便慢慢地回过味来了,以前她们的亲密并不是什么闺中密友之情,而是磨镜!难怪小郡主以前会问她关于磨镜的事情!
邺婴之可不管阿元是否发现她跟温善之间的事情,她们出去后,等了好会儿,女皇的车驾才出现在温宅的门前。
这只是一辆普通的马车,前后各跟着八个护卫以及两个宫人,并没有帝王的仪仗队出现。
贺顾领着众人上前去见驾,女皇从马车上下来,只穿着一身常服,看得出她是微服出宫的,并没有引起众人注意的意思。
虽说没有引起百姓的注意,可来参加宴席的哪个会不认得她?相信不出一刻的功夫,她来了温宅的事情就能传遍洛阳了。
女皇让众人以平常心来接待她,同时环顾四周,像是在找寻什么。贺顾与她说话,她才收回目光,进了温宅,坐在主位上。
女皇循例称赞了温善一句,再说些鼓励的话。温善看得出女皇今日来的目的似乎并不是为了恭贺她,不过她也琢磨不透这帝王心。
直到女皇让众人散去,她看见邺婴之,便将之也留了下来,随即问:“幼宁来这儿多久了?”
“有一两个时辰了。”邺婴之小心翼翼地回答。
“那你可看见你的太翁了?”女皇又问。
邺婴之“啊”了一声,有些茫然:“太翁也来了?”
女皇见她的模样便知她没碰见太上皇,于是轻叹了口气:“她说宫中无趣,听闻恩科进士正在摆宴席,便过来蹭些酒水喝。”
贺顾跟温善也是心中一提,不知道女皇跟太上皇是否介意她们摆宴席了。不过摆宴席的可不只是温家一家,而且这样的大喜事,摆宴席也是常态,女皇应该不会动怒才是。
女皇确实没有动怒,她的目的也确实是来找太上皇的。
只因太上皇实在是太闲了,时常仗着自己的身手乔装打扮后就跑到不知哪儿去体察民情、体验人生。前一阵子,太上皇找到她,说起洛阳附近的一些农户似乎在弄什么堆肥,而且太上皇问过那些农户,产出似乎还不错,再仔细盘问,发现那田是温家的。
而且不仅是温家的田,贺家以及怀宁郡主的田也都采用的这种肥料,结果收成比往年还要好。
于是太上皇就对此事上了心,女皇见太上皇时隔多年又有了上心的事情做,也不打扰。只是太上皇忽然说要跑来蹭酒水喝,她便也跟着跑了出来,并且按照猜测,觉得太上皇多数是来了温家。
女皇没见到太上皇,便干脆问起了温善对于改善的堆肥的方式的事情。
温善原本在改善肥料制成的方式以及增加肥源,因为还未完善,所以不敢大肆推广,只在自家的田里试验。去年已经有了试验的结果,若是今年也有一样的成效,她就会上报司农寺卿,希望由朝廷出面能大力推广。
可是她没想到太上皇居然会这么闲,也没想到太上皇依旧能保持一颗初心,对民生百事依旧这般关注,更没想到太上皇居然还能从作物的情况看出这田有蹊跷。
于是温善将她这些日子以来做的研究以及成果告知了女皇,邺婴之嫌她说得不够多,一副“我有话说”的急切模样。
女皇见状,让她出来说话,她就噼里啪啦地将温善为了改善堆肥方式、提高作物产量、减少病害等所做的努力都说了出来。
“之前我们去淮南道的时候,温丞就已经有此志向了。”邺婴之说。
女皇看了眼被夸的面上有些脸红的温善,颔首:“既然如此,你不妨将新的堆肥法以及如何跟耕作方式结合之事写成折子呈上来。”
温善担心研究还不是很完美,女皇说:“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事关天下苍生,这等事也不能只让你来做。”
女皇都发了话,温善就应下了。她倒不是担心功劳被抢,她确实是担心试验还未完成第二遍,到时候出了差错,只怕要让女皇失望。不过女皇说得也对,她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若是结合大家的力量,或许能事半功倍。
这事定下后,女皇便离开了,众人压力倍减,温家上下这才又恢复了热闹。
邺婴之悄悄地问温善:“善善,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姑祖母让你将此事上报,集思广益由大家来解决,是不是你的功劳就被抢了?”
温善笑了笑,宽慰道:“婴之做的没有错,是我太谨慎了,我之所以迟迟未曾上报朝廷然后推广开来,一是担心第二年的试验效果有偏差,这样会显得我太急于求成了;第二则是担心一年的试验成果不足以让大家信服,我担心届时会受到质疑。”
“善善小心谨慎、追求完美并没有过错。”
“是啊,但是与之前的四柱法一样,若功劳都集中在我的身上,难免会遭人眼红而抨击。圣上也是为了我好,而婴之更是无意中帮了我一个大忙。”
邺婴之愣了一下,她倒是没想到这个问题,不过温善为她找借口的模样真是太温柔、太好看了!
“善善,你可真好!我越来越爱你了怎么办?”
温善面上一热,道:“我也是。”
邺婴之凑近温善,偷亲了一口,小声道:“那善善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
温善:“……”
幽幽地看了小郡主一眼:“今夜?”
小郡主也害羞了:“就今夜!”
作者有话要说: 太上皇:小辈偷情,场面异常香艳。
第76章 红烛
温善的庆贺宴席在傍晚的时候就结束了, 邺婴之回了许王府一趟, 然后在阿元欲言又止的情况下,向长史说明她的去处,就回到了温宅里来。
温善已经跟贺顾提过小郡主今夜依旧会温宅下榻了, 所以贺顾并没有对她的去而复返感到惊诧。
等婢女将邺婴之的床给铺好后,邺婴之才将赵铃打发出去, 独留阿元一人。
她注视着阿元,后者发现小郡主的身上已经具有上位者的高贵、威严的气势和神态了, 她不能再将小郡主当成以前那个天真活泼的小主子了。
“今日你来通传时, 看见什么了?”
阿元下意识地隐瞒道:“婢子什么也没看见。”
“你什么都没看见?你这双眼莫非瞎了不成?”邺婴之拧眉。
阿元忙跪下道:“婢子、婢子看见郡主在跟温丞相谈要事。”
邺婴之颔首,然后过去扶起她, 神态一变,跟过去一般亲近道:“在我跟前,无需动不动就下跪。你跟着我也有多年了,我最信赖的莫过于你跟赵铃,所以有些事情让你知道也无妨, 只是€€€€”
察觉到一丝威胁的目光,阿元也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了, 她忙不迭地道:“婢子是郡主的人,只听郡主差遣,绝不会将郡主之事透露给他人。”
邺婴之笑道:“不用这么紧张, 我也没打算拿你怎么样。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跟你透个底,我喜欢温善。我不管世人会如何想, 也不管爹娘那里会如何,我只认了她。往后,你知道怎么做的。”
阿元汗涔涔地应了下来,小郡主的意思是,她日后跟温善幽会,她就得想办法给她们打掩护……
其实她倒也不觉得磨镜有多惊世骇俗,毕竟她听的轶事可多了。她一开始感到震惊和害怕,只是担心事发后,许王乃至皇室那里都不会放过小郡主跟温善。她对小郡主也是有感情的,自然不愿意看着她吃苦和受难。
然而她只是一个婢女,主子要做什么,她哪里管得着?至于将来如何……她还是活在当下,莫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想通后,她就对小郡主钻入温善的房中之事视而不见了,甚至赵铃问起小郡主的去处时,她还帮忙打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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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婴之是在柏伶离开温善的房后才溜进去的,这会儿温善正好沐浴出来,只穿着一件单衣,看见她这身影,便是一笑。
邺婴之的心里像将有一面鼓不停地鼓动一样,明明已经跟温善有过肌肤之亲了,可她仍旧会感到紧张和刺激。
这大抵是因为今夜跟以往不一样……
温善的房中燃着两根红蜡烛,这是温善找借口让柏伶去置办的,除了红蜡烛,还有喜庆的锦被。
这锦被倒不是非得成亲之时才可以盖,不过温善向来喜欢淡雅的衣物被褥,所以她让柏伶找出来时,还颇为惊讶。
不过身为奴婢,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把握得很好。
“没有红衣,婴之不介意吧?”温善清了清嗓子,她也有些紧张的说。
邺婴之摇头,她道:“我不在乎那些面上的形式,在我心里,今日便是我们互许终生的日子。”
温善点了点头,过去牵着她的手来到床帐处坐下。事到如今,她也不用再跟邺婴之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了,双方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那就认认真真彻彻底底地将自己交付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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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燃尽,天方微亮。
阿元辗转了一夜,入眠后还梦见了许王知道小郡主磨镜之事后,棒打鸳鸯,她做奴婢的也被迁怒而杖杀,她惊醒了,然后就睡不着了。
早早地醒来,准备守在门前等小郡主醒来洗漱,便看见柏伶也过来了。
柏伶看见她就知道大抵是小郡主又溜来跟温善同塌而眠了,但是她也没多想,而是跟阿元说起了话。阿元心中装着事,生怕柏伶会撞破小郡主跟温善的事情,于是将活揽了下来,将柏伶打发去休息了。
柏伶承了她的美意,笑道:“阿元你真是好人。”
柏伶走后不久,温善便醒来了,她打开门见是阿元,也不意外。而阿元要替柏伶把活干了,她也没反对。
温善洗了脸,又由阿元帮忙整理了一下衣冠,才准备去当值。临走前,她掀开帷幔,亲了亲仍在熟睡中的邺婴之的额头,这才翘着唇角出门去了。
阿元在温善进内间的时候并不敢跟着,只等温善事无巨细地吩咐她照顾好小郡主后,才敢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