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笔放在桌上。
魏逐尤问:“其他人呢?”
陈灼说:“他们去农家小炒吃饭了,那个餐馆干净,还挺好吃。”
魏逐尤道:“年郁,庆虞,你们中午让人带饭,在这儿写一千字赞美对方的肺腑之言,两点钟之前交给我!没我治不好的演员,也没我撮合不来的关系。”
他胸有成竹。
在场其余人都觉得没必要。
陈灼觉得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让这两人关系没那么好,不然天天撒狗粮把狗都撑死了,谁给他打工?
吩咐完该干的事儿,魏逐尤领着人走了,把这间会议室给两位主演留着写肺腑之言。
庆虞眼睁睁看着那扇门关上,心里五味杂陈,跟年郁说:“这算是写检查吗?”
年郁想了想,“好像算吧。”
庆虞默了半天,这怎么写?要是只让她给年郁写,那一万字也不在话下,可……写给所有人看的肺腑之言,多少有点为难人。
她不知道该怎么写。
年郁在一边看她的表情,高深莫测的抱住手臂,道:“我可以给你出个主意,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庆虞往后退了一步,警戒线拉起,“什么事?”
年郁指了指自己的上衣,一件高领系扣的宽松露脐薄款毛衣,她说:“我只有这一件高领的衣服,穿着挺热的。”
看了看自己的半袖,庆虞道:“你跟我换?”
年郁摇头,“你咬哪儿了就亲哪儿,亲一下,我就帮你。”
庆虞缓慢摇头,“不,我……自己写。”
就一千字而已,她连《不要爱我》几万字的剧本都写了,还写不出一千个夸年郁的字吗?
听到她的回答,年郁登时脸色就不大好看了,笑容逐渐消失,梨涡也不见了,伸手摸她脸,满含失落:“庆老师,这就是你得到之后的态度吗?”
“!”
再聊两句就要上升人品了。
心一横,庆虞把衣服拉到肩以下,说:“那你咬我吧。”
年郁皱了皱眉,走近了些,“我图这个?”
庆虞声里幽怨:“不图吗?”
年郁把头埋下去,往她肩上吻了吻,没有再做更多。
肩膀抖了抖,凉凉的触感,嘴唇覆上去时轻轻柔柔的,盛夏晚风扑了满面的错觉。
庆虞握紧了手,看她抬起头,又说:“其实,我亲一下也可以。”
她往年郁那边倾身,年郁躲开,正色道:“庆老师,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夸我吧。”
说完就含笑坐下,提笔写字。
好半天,回头看时发现庆虞还站着没动,一脸幽怨色,与她目光碰触,略带受伤的道:“年老师,原来这就是你得到之后的态度。”
她还挺会演,摆两台机器她能立马掉几串泪珠,再来几个沉迷女色的观众,年郁觉得她这不道德的名儿坐实了。
看人家还一动不动站着,只好道:“庆老师身体真好,但这儿不方便。”
庆虞:“……”
这还真是冤枉人了,庆虞绝没有前一天晚上折腾人第二天接着折腾的想法,就是被年郁挑的,她没想在这儿。
今天在哪儿她都不可能再干什么了。
最后甩了句,“年老师,我觉得你变了。”
年郁看她终于挪了位置,坐下来,蒙头写字。耐心十足,手臂撑在桌上看她,过了一会儿果然听她又说话了,还带点委屈:“以前你亲我都不问我,我亲你就得问,亲多了我就不值钱了。”
年郁把人逗郁闷了才罢休,揽着她的后颈,往她唇上亲了一下,重重吮了吮,退开一点,“记得好清楚,作为奖励,我给你写那一千字。”
!
庆虞摸了摸嘴唇,犹豫了:“我还是自己写吧。”
年郁把她的纸笔拿过去,说:“这么不相信我?得到了就不值钱了嘛?”
庆虞:“……”
下午罚站的时候,庆虞想,年郁值钱是肯定的,但她干的事儿是真一如既往地令人无语。
她哄她午睡,自己写了半天,都没给她看就交给魏逐尤了。魏逐尤看了以后很久没说话,把所有人叫来开会,让她俩罚站,当着所有人的面。
庆虞捧着两张纸,看年郁自己那张上面写:
€€€€庆老师乐于助人,乐善好施,她那颗金子般闪耀的心让人感动。
然后是一堆的排比句,句型就是庆老师的某项出众品德,后面赘一句她那颗金子般闪耀的心。她替庆虞写的那份还刻意变过笔迹,句型一模一样,依然是以年老师的某项值得称赞的美德为首,再赘一句她那双如太阳般耀眼的眼睛让人泪目。
可不得泪目,太阳都毒成什么样了,就是二郎神来了那也得被毒出三行浊泪。
重复字数达到全文字数的三分之二。
庆虞转脸看年郁,发现她一直在看她,更不明白了,愣了半天,忽然小声道:“你不是骗我的,你真没长那腺体。”
年郁点头,说:“坐着容易得病,站着也挺好。”
庆虞把纸折起来,“你说得对,但下次尽量不要这样了。”
魏逐尤听到这边的交谈声,又发阴阳功:“学学人家,站那儿了还能面不改色的谈天说地,这都是修养,好好学着点儿,平时一个个都别那么要脸。”
李茹旧看庆虞的背僵直,想笑,甚至想建议魏逐尤把谈天说地替换成谈情说爱。
那俩多好。
会议结束后,魏逐尤说:“今晚两次考试,一次笔试一次面试,主演不参加,但,”他像是要拿眼神把站着的那两人送到墙那边,说:“你们俩给我写五千字的培训感言!手写!”
走前他又加了句:“明天放假,后天开机宴。”
镇妖塔一走,会议室的人全疯了,一个个跟高考七百分的未来精英一样,笑容快从骨头里长出来了。
李茹旧走到跟前,跟庆虞说:“你怎么能信这位的文笔呢。”
她口中的‘这位’把庆虞拉到门那边,说:“走了。”
李茹旧哼了声,不死心:“文笔不好的朋友,该甩就甩。”
庆虞没回话,就被年郁带下楼了。
跟着一块儿下楼的都照顾两人的自尊心,完全没提起刚才的事儿,只是问她们明天有没有行程,年郁说了句有事,带庆虞回含藏桥了。
桥上人来人往,小镇人头攒动,二楼光线好,进屋还是躲不过烈日,床上的被子都热乎乎的。
庆虞把手按上去,灼的生疼,她又愁闷:“五千字。”
“年老师,你觉得我们俩的手能撑住吗?”
年郁笑了笑,说:“多加些标点符号,写一个字加一个顿号。”
庆虞默默拿出纸笔,指着对面的座位:“好了,我们写吧,认真写。”
开了空调,倒了两杯冰水,年郁又拿冰块给她。
从三点半开始写的,一直写到晚上八点多。
烈日慢慢变成夕阳,夕阳隐退后带来月亮,月色从纱窗透进来,庆虞抬头看了看,年郁还在写。
她已经写完了。
看她面上一层凝重,好像遭遇了破天荒的困难,庆虞起身走过去,截了她的笔,说:“我帮你写。”
年郁看起来有点困了,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把笔拿回去,“写完了就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我早上来的时候带了一些吃的。”
庆虞把她拉起来推到床边,“我给你写,要是不让就家暴。”
年郁听了就笑,“庆老师威武啊。”
已经写了三千多字了,剩下的很快就能写完,就是字迹可能不太像,但庆虞尽量模仿的接近些。
写完以后她拍照发给魏逐尤的助理,瘫在床上动不了了。
魏逐尤收到后立刻看字迹,果然见年郁那份不对劲,他给李茹旧发消息,[看来她们和好了,庆虞帮年郁写了一千多字。]
李茹旧收到消息时很懵逼,她们和好已经是全剧组人尽皆知的事了。不止和好,她们昨晚到底干了什么也耐人寻味,值得深思。
也难怪,魏导年纪大了,年轻人的事儿他懂得少,就当这一回傻白甜吧,她回:
[啊,真的吗,那太好了,哈哈哈]
月亮皎洁的接近透明,穿过树梢将光投在地面,小镇冷清起来,都是八十好几的人养老的地儿,这会儿早睡了。
刚吃完饭,庆虞就听到了敲门声,她看了看年郁,她在这儿了,谁还来找她?
跑去开门,见外面站的是季岚。
她在外面来回踱步,拘束不已,看到庆虞后那害怕的眼神跟她上课玩游戏抬头就看到老师一样。
庆虞道:“季岚,快进来。”
伸手去拉她,季岚却躲过去,低着头,说:“对不起。”
庆虞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道歉,这些事很复杂,她自己接受的很困难,但是起因是她的疾病,而不是帮助她的人,季岚没有理由道歉。
她微微叹气,说:“你要是跟我说对不起,我就得给你跪下来了。”
季岚进屋,这还是第一回 看到年郁后没发飙。年郁知道她有话要说,便主动去了隔壁房间。
庆虞给她倒了杯水,问:“吃过饭了吗?”
季岚点头,“我小姨说你现在状态很好,那样我就放心了。”
“我能好是因为你从没放弃过我,你们都在帮我,我不可能怪你们,你相信我。”庆虞说。
拿起杯子,有点冰,又放下,季岚道:“我不管,我们还要像以前一样,你要敢变一点心我就不活了。”
庆虞忍不住一笑,起身去抱她,“你是我从小到大唯一的朋友。”
可我也是带你去看医生,把庆沅那个贱人带进你生活的人。季岚默然半响,说:“庆庆,你值得更好的生活。还有……年郁,不知道你有没有生她的气,我其实一直挺看不上她的,但这件事她……你不会怪她的,对吗?”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恨不得看庆虞把那个狐狸精甩了,可那一天,茶坞那间屋里进行一场治疗,年郁坐在地上,跟她说,她最害怕的是庆虞想起一点初中的事情就原谅她们所有人。
她只是得到了那么一点爱,就决定弃掉所有恨。她只是想要一点点爱而已,过去十几年却没人肯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