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白月璃笑了一笑。
“嗯。”季辞点点头,“我记得你也说过,但那次应该是故意想要把我吓跑吧。”
樊可欣那件事,上白家找她,很决绝地说了那些。
“哦。”白月璃回想起来,的确是的,喃喃自语:“已经这么久了吗。”
季辞兀自琢磨,忽地生出一个想法,“学姐,从这儿去美丽之家的末班车到几点呀。”
白月璃说:“八点,你问这个做什么。”
季辞嘿嘿一笑,“我想......”
尾音拉得长长,察言观色:“去陵园看看。”
白月璃顿时明白她的想法,瞅了她一眼,面上没什么情绪,既不拒绝也没答应。
“学姐...”季辞插入她的臂弯里一把勾住,荡了荡:“学姐?”
白月璃知她又要来那一套,把手抽出来,无奈地看着她:“你去陵园做什么。”
“去看看阿姨呀。”季辞说的理所当然:“我们都交往多久啦,海岛又不是天天来,我理应当去看一看吧。”
白月璃侧眸看了看她,宠溺地匀出一抹笑容,很快便收敛,正色道:“那就去吧。”
海岛不大,陵园隔车站也不远。
季辞终于见到了,照片上的女人呈现着笑容,永远定格在最美丽的时候。
这是她最最敬爱的学姐的妈妈,如果还在世,今天将要去拜访的人中肯定有她。
是因为她的爱才让自己与学姐有机会相遇。
季辞双手合一,闭上双眼:
阿姨,我一定会好好地陪在白月璃身边,用我的一生来守护她,爱她,希望我们能够得到您的祝福。
默念完,虔诚地拜了三拜。
她拜完,本应当要走了,白月璃站在墓碑前,一动不动地看着照片里的女人,难以言说的伤怀。
季辞回过头见到这一幕,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直以来,学姐心里有愧。
谁都知道阿姨的救亡不论结果,不计回报,只是单纯的出于一位母亲€€于女儿的爱。不是阿姨要和学姐过不去,是学姐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站在她€€立面的时候季辞不理解,但现在她已经从人到心都沦陷,她的立场都依据白月璃而言,此刻看到她自责难过就像伤口出在自己身上一样。
“学姐。”等人一来,季辞收拢思绪,笑:“你说,阿姨应该会祝福我们的吧。”
这话说的有些诱导的意味。
站在上帝视角的她最清楚,白月璃总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获得幸福,她的人生应该像她妈妈那样永远静止。而她将自己与她捆绑,学姐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学姐自责,难道还会牵连她吗。
果然,白月璃愣了愣神,浅笑了下,道:“会。”
季辞会心一笑,要让她不背负这些包袱最好的办法就是慢慢潜移默化掉她的错误观念,白月璃就是最配得到幸福的。
海岛很小,岛上大型商场医院什么的都没有,就是海多。四面环海,港口能见到海,美丽之家能见到海,从陵园出来也是海。
彼时天空一抹残红,只剩一点点将被无边夜幕所吞噬。
美丽之家和陵园是逆向,所以她们要走到€€面去坐公交车。站台和海边隔得非常近,十步即可到沙滩。
已经到了十一月,特别是今天下过雨,地上的水渍尽管被风干,但比之中午还是凉多了。季辞怕冷,不管是这个身体还是原来的身体都怕,十一月已经穿上了棉衣,还特地裹了条围巾。
一起风,她便将自己藏在围巾里,露出高挺的鼻梁和两只眼睛。
白月璃穿得特别少,里面薄薄的一件纯白打底的衣服,外面穿的针织衫,还是敞开的。季辞看着她就觉得冷。
“你不冷吗学姐。”季辞两眼一瞥,直勾勾地盯着人家。
白月璃看了看她,不起风还好,刚才的风的确很凉。
“有一点。”她如实说。
季辞蓦地放开环着她的手,面€€面的小眼一鼓,白月璃痴痴看着她,已经做好了迎接她的准备,没想到这人只是把围巾取下来给她一圈一圈缠上,“要风度不要温度,你不要这样啦,感冒了怎么办。”
她把头发从围巾里顺出来,笑:“我还以为你要抱我呢。”
季辞耳根一热,做了一个下意识把脸埋围巾的动作,才发现已经没有了,藏了个寂寞。
原来在学姐心中她是这么主动的人嘛。
“回去在抱。”
快嘴一念,恐怕连她自己都没听清,白月璃弯了弯眉眼,“你说什么?”
季辞左看看又看看看有没有车来,摆明了就是不想要重复。
“学姐,你快看!”忽然,她猛指向背后。
白月璃只当她是为了岔开话题,本来都不想回头的,见她坚持指着,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那边是沙滩,再往前,是广阔无垠的大海。
眯了眯眼,才勉强看清浅海处一个人,正一步一步往海里走,不一会儿功夫,海浪已经没过她的头,时而消失在浪花里,时而又涌出一个小点。
“她不会是跳海吧?!”季辞猛然惊呼。
两人还管什么等不等车,赶忙往海边跑去。
随着距离一拉近,的的确确是一个人,她的身形已经在海中站不稳了,自己更是没有一点求生的念头,任由风拍浪打,站在海水中无动于衷。
最重要的是,除了她们这里并没有其他人。
海岛的景区不在这里,什么大型的游玩地方会挨着陵园建呢,这片海域就跟偏远的郊区一样,人烟稀少。
“学姐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救她吧。”季辞二话不说就要奔到海里。别的不说,她这点正义勇为的心还是有。
白月璃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感,拉着她,问道:“你会游泳吗?”
“会。”季辞打包票。
她还是懂点水性的,小时候在乡下最大的游乐活动之一就是在池塘里泡澡。
“那你注意安全。”白月璃叮嘱道。
尽管已经与季辞确认过水性,但那股未知的恐惧感依旧支配着她,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季辞将衣服抛给她,一会儿功夫,身子已经被海水淹没大半。
不多时赶来了两个女人,焦急地跑到海边,一个一把鼻涕一把泪,另一个好些,不断地在安慰她。
“阿雅,阿雅!别干傻事啊,快回来。”个子稍矮些的女人哭泣道。
白月璃观详了一会儿,她们应该是女孩的妈妈吧。
“你们别担心,她刚下水没多久,我朋友已经在救她了。”
“她行吗?”高个子的女人说:“要不我也去吧。”
矮个子的女人点点头,白月璃没多插话,任女人下海了,她也很担心季辞。
冰凉的海水没过嘴边,季辞本来就怕冷,被冻得倒吸凉气,一不小心灌入一口海水,全身像在被人抽一鞭子似的痛。
好在她游泳底子扎实,适应了海里的情况后,一头扎里面向深处游去。她已经够到了女孩的衣服,她是alpha,力气本来就大,以她的水性带一个人回来没什么,但如果€€方不配合,显然救得有一番吃力。
女孩十分僵硬,不管她怎么拽也拽不回来,浪花越拍越大,如果一直与女孩僵持不下,那等到她力气耗尽她们谁也别想走了。
正当她想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阿雅!”
两人在水里简短地打了个照片,谁也没说一句话,但出乎意料地默契,配合着一起把这个叫阿雅女生拖上岸。
阿雅上岸的时候还有意识,眼睛是睁着的,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幽怨地看她的妈妈们一眼,充斥着满身怨气。
季辞喘息不断,身上湿漉漉地淌下水渍,风一吹,冻得战战兢兢。
白月璃忙靠过来,心疼道:“找个地方把湿衣服换下来吧。”
因为要在海岛留宿,岛上虽然有白月璃的衣服,却没有季辞的,因此包里备了一套换穿的。
季辞没急着走,女孩的妈妈们一面心疼女儿一面向她道谢,而她也终于搞清楚了女孩跳海的原因。
原来就是因为女孩的妈妈们望女成凤,给她报了数个补习班,每天面€€堆积如山的家庭作业终于顶不住压力,在今天晚饭顶了几句嘴被妈妈甩了一耳光后离家出走。
女孩的妈妈们一个劲儿给她认错,承诺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可女孩撇过头没有要理会她们的意思。
季辞被冻得受不了,临走前,凑到女孩身边,真挚道:“小朋友,别想不开了,以前我也你一样,遇到事不想面€€不想沟通只想一了百了,我也真这么做过。但你看我现在活的不是开开心心,这会儿还能来救你。不要用现在的见识局限你的人生,往前走才知道以前的路到底是平地还是泥洼。几年前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过得这么幸福。”
说完,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走了。
话传达到就行了,她也没想着一定要试图劝人上岸。道理都懂,但真要三言两语劝得明白世界上就没那么多幺蛾子事了。有些事要实实在在地经历过才明白,不然怎么叫痛的领悟。
季辞潇洒转身,没走几步猛地打了个喷嚏,醒了醒鼻子,发现学姐正以某种特别的目光看着她,凭她的经验来看,这道目光应该是褒义的。
“你长大了啊季辞。”白月璃玩笑道。
“什么?”季辞不明所以。
白月璃眸中噙着笑意,但神色却不无温柔:“我很好奇,你刚才是用什么样的心态来劝那个小姑娘的。她好歹是自杀未遂,你这是实打实的贯彻到底了。别人五十步笑百步,你是百步笑五十步吗。”
“她不也差点贯彻到底了嘛,是我救的呀。”季辞撅了撅嘴,嘟囔完,回归正题:“我刚才是以什么样的心态...”
“不知道呀,就觉得自己现在很开心,学业马马虎虎,也就是在a大中等偏上,爱情马马虎虎,也就是和我学姐谈了一个从高中到大学的恋爱。满足还不容易嘛,适合自己的就是满足。”
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这人说了情话,白月璃没有回应她,但脸上情不自禁地匀开一抹笑容。
后面这句话还真让她说€€了。
适合自己的就是满足。
以前也没觉得自己那么爱笑。真正的笑容往往数不清次数,而她原来并不是这样,每一次笑都是大脑得出的讯号,告诉她,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啊啊啊嚏!”季辞再一次打了个喷嚏。
白月璃从包里给她翻找衣服,“先去把衣服换上吧。”
“不用,不是马上就到家了吗。”
“还要等车。”
“......”
海边没什么人,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季辞羞愧地换完衣服,罩上她那件小袄子,原本十一月的天穿这个绰绰有余甚至有点点热,现在已经没有热的感觉了,还是好冷。
白月璃瞧她还是冷的打摆子,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关切问道:“你要不要也去医院看一下?”
季辞犹也不带犹豫:“不用不用,一会儿没车了,我回家吃包感冒药就好了,我是alpha,没那么容易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