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瑕欲言又止。
江枫眼神微动,但是她一抬头看见了叶瑜的眼神。
江枫笑了,“她们忌惮我们,不赈灾,难道我还能解散宣武军让她们不忌惮我先去赈灾?”
“那百姓不一定能活,我肯定得死,”江枫道,“比之赈灾,李清明肯定更愿意点齐人马,捉我去京城领赏。”
就地防御消耗大,还是带兵进魔土捉魔主消耗大?
难道为了让他们安心赈灾,江枫自己把自己送出去给他们带回京城?
那可真是蠢到家了。
江枫眼神有些冰凉,看着许瑕道,“我是魔主,不是宣武侯,现在的南州不是我的南州,子民不是我的子民。”
“我能克制住不去趁火打劫已经很给面子了,”她道,“难道你让我束手就擒?”
许瑕不停的摇头,却又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一定要造反吗?
朝廷虽然不好,但是至少稳定啊。
稳定也许是最好的?不然百姓怎么办?
可是叶瑜要报父亲和妹妹的仇,江枫要报自己的仇,季余眠更是不讲理。
好像谁都有理由。
怎么会到这一步?
许瑕失落的趴在桌子上,尾巴耸拉下来,摇都不摇了。
江枫到底不忍心她这样,解释道,“就算什么都没变,就算叶刺史还活着,就算我还是宣武侯,我们也别想好好赈灾。”
她冷声道,“上次是借着大疫,南州封闭,叶刺史才能一言九鼎,不受朝廷干扰,大刀阔斧的抗灾。”
“现在,光一个赈灾粮食,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上下其手,”江枫道,“趁机哄抬粮价,发国难财的也绝对不会少。”
而且没有她这个蛮横不讲理,举着刀吓人的宣武侯在,各级官吏商贾,会给一个年方弱冠的新刺史面子,好好赈灾?
活在梦里呢?
饿肚子又不是会死人的大疫,他们自己有吃有喝,才不管外面死多少人呢。
说不定各郡守连上报都不上报,无事发生呢。
陆茗连各郡守都不一定压制的住,更何况赈灾?
许瑕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可那是南州啊。”
江枫也生气了,“那我能怎么办?”
她不想送死,也变不出来粮食。
看她差点和许瑕吵起来,叶瑜劝和道,“达则兼济天下,贫则独善其身,我们只能符合我们利益的情况下,勉强帮帮南州了。”
江枫冷哼,“我不发兵就是帮大忙了。”
叶瑜也道,“魔土人口不多,甚至都没有沐郡三分之一的人口,而且至今都没登记造册完成,也没有足够的人口开荒耕地,本身粮食就捉襟见肘,我还没和江枫说呢。”
见许瑕还想开口,季余眠眼皮一掀,嘲讽道,“你能代表帝国吗?你能代表南州吗?”
你只是个亭长罢了,操心什么呢。
她没说的那么尖锐,但是意思却明确的传达出去了。
许瑕刷的下线了。
伤心的。
她只是个小亭长罢了。
就算她回王府,也只是个小庶女,连王府的主都做不了。
跟江枫她们相比,她可真是没用极了。
江枫虽然生气,但是看见她这样也还是不忍。
她看了眼季余眠,叹了口气。
许瑕不是不懂,她就是舍不得百姓罢了。
毕竟相比江枫叶瑜,她才是那个一直治民的人。
而且离百姓越来越近,郡丞,县丞,到亭长。
亭长是真的几乎和百姓住在一起了,听说她还得一家一家的劝农,不许里民杀牛吃肉,不许怠慢田地。
她会这样,江枫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江枫敲了敲桌子,“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限制也太多了,我可受够了背着镣铐跳舞的感觉了。”
即使是宣武侯,她做事也束手束脚的,难受的很。
见许瑕离开,叶瑜道,“你把宣武军的家属接进来吧,包括你留在南州的戍卫们。”
她又道,“我们得筹备粮食,到时肯定会有流民冲击魔土,正好我们也缺人口。”
江枫叹息,“南州水网稠密,可惜朝廷不上心,水利很差劲。”
她很不甘心,“到处都是水,还要怕干旱。”
百姓一边挨饿一边挑水,撑一时可以,如果真像许瑕说的,一连几年,那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江枫越想越头疼。
叶瑜比她清醒的多,“做好准备,吸引流民吧。”
季余眠算是最淡定的一个了,她道,“我回去问问粮草储备,不过,如果你想要,得先准备好钱。”
御龙山并不是她建立的,她也没准备怎么发展御龙山。
只是当成复仇的工具在用罢了,想的也只是杀哪些人可以让工具更顺手。
江枫跟她的想法显然完全不同。
她是真心在经营魔土。
季余眠遗憾的发现,自己对御龙山的掌控能力,完全比不上江枫对魔土的掌控。
或许得回去使使劲了?
先从换白龙侍开始吧。
江枫狠狠的点了点头,“我去找季黯,看看能不能做些便宜实惠的水车什么的。”
虽然到时候河流水位肯定会下降,但是有一点是一点。
也不知道帝国愿不愿意花钱买她的好意。
白送他们肯定不会信的。
江枫又瞥向季余眠,“水龙在天上吐水是不是可以当成雨用?”
季余眠一口回绝,“除非是你的南州。”
江枫一想,也是,帝国怎么可能允许御龙山入境。
到时候好事干了,坏名声全是御龙山的。
何苦来哉?
季余眠本身就讨厌帝国,江枫自己都不愿意受这种委屈,更何况是她?
江枫拍拍自己的脸,提醒自己。
她是魔主,不是宣武侯。
不要瞎发善心,那是资敌。
沉默了一会,江枫突然起身,“我去找许瑕。”
她估计被伤到心了。
江枫被她俩看着,解释道,“她估计也是来提醒我的。”
“如果我们不清楚情况,到时候刚接掌南州,就干旱了,你猜到时候会怎么样?”
估计连宣武军都得跑,毕竟宣武军也是南州百姓。
到时候江枫不仅要灰溜溜的退回来,还得元气大伤,多年声名毁于一旦。
江枫叹气道,“她应该不是想让我引颈受缚的,只是傻罢了。”
明知不可为也要比比一下,这不就是文人的尿性吗?
尤其是许瑕这种年轻又心慈手软的文人。
结果被季余眠这么一刺,还被江枫和叶瑜骂,估计许子圭小傻子要哭瞎了。
正好上次江枫说要去看看的,还欠只猫没还呢。
季余眠不以为意的换了个姿势,“你有钱吗?”
“你抢的漕银也没多少了吧?”
江枫:“……”
她思考了一会,“我卖你军。火怎么样?”
季余眠用审视的表情看着她。
江枫:“回来再跟你说。”
虽然事大,但是目前至少还没事。
相比较而言,神廷的下次袭击才更麻烦。
不然别说南州百姓了,她人都死球了,还管什么百姓?
江枫还没那么博爱。
*
等到落日亭的时候,江枫走近亭舍,发现门口连个亭卒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