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之前已经和李清明合作过了,算是有基础在了。
一个枢密使一个枢密令……叶瑜忽然反应过来。
江枫是不是故意的?
她不自禁看向赵文景和余殊,若有所思。
赵文景一向心比天高,她能主动开口调侃余殊,说明余殊在某种程度得到了她的肯定。
只略微思忖了片刻,叶瑜就抛开了这方面的思路。
她道,“等。”
李清明蹙眉,“等?”
叶瑜道,“墨白是偷偷带走她的,谁也不知道,我们不说,南州就不会乱,这是其一。”
“既然墨白带走她,那么她必然有动作,且动作多半不是针对我们的。”
“等,等墨白的真实意图暴露,等江枫主动给我们信息。”
她看了一眼许瑕,“但是,我们也不能干等。”
她看向李清明,“李枢密使,你要留下来坐镇南州。”
“别瞪我,瞪我也没用。”
“你想抗命吗?”叶瑜威严道,“江枫之前说过,南州军事悉托我手。”
“虽然现在你是枢密使,我是枢密令,她没说到底谁大,但是在她说清楚说出来之前,你听我的。”
“有意见吗?”
松衣女子脊背挺直,那双眼眸冷如寒潭,但是话语却依旧简洁明了,“遵命。”
叶瑜心中偷偷松了口气。
还好江枫有先见之明。
如果不是她在西关和李清明磨合两个月,这次她真不一定能压得住李清明。
李清明是一把傲视人间的宝剑,锋芒毕露,威可平天下,但是除了江枫,常人却根本碰不了她,强行使用只会被反噬。
而这,恐怕就是江枫想要的结果。
她猜,若有朝一日李清明不再这么冷傲孤僻,像余殊一样和所有人都笑嘻嘻的,她的作用恐怕也就尽了,就像代侯一样,鸟尽弓藏。
若无人主护佑,她这样的性格,鲜能善终。
但是即使是叶瑜,也不得不赞叹。
这柄剑,极为优秀。
只要有李清明在的一日,江枫在军方的威望就如日中天,无人能撼动。
叶瑜很快回过神,看向余殊,“麻烦中尉带人进入中州,寻江枫踪迹,时刻准备策应她。”
“诺。”
红衣女子肃容,回答的更加简洁。
叶瑜又看向赵襄,在她冷淡的眼神中道,“我得维持西州中州东州的事务和情报,还要配合李清明,政务就劳文景费心了。”
“还有我!”再次被忽略个彻底的许子圭不甘心的举手,“还有我啦!”
叶瑜仿佛想起她,“你跟中尉一起走。”
“喵?”
余殊又倒吸了一口气,心好累。
不要用恩师的脸……喵喵喵好不好?
恩师那么冷峻强势的人,怎么就……余殊心累的一塌糊涂。
李清明答应留下,便开始思考该怎么做了。
想了一会,她看向余殊,“捧日军给我,我要练兵。”
余殊怔了一下,就立刻反应了过来,“行。”
她大概猜得到李清明的想法。
江枫和她都不在,宣武军羽林军捧日军近六万人,护卫南安,震慑地方,绰绰有余。
虽然有的时候疯狂吐槽李清明,但是不得不承认,她的能力是极为出众的。
她的声望的确有江枫故意抬高的成分,但是她自己的能力也足够惊才绝艳了。
之前夏无絮对她俩都是横眉怒目的,现在被李清明一看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瞬间蔫吧了。
上将将人,古今皆如是。
而那家伙对她,还是该挑衅挑衅,还趁机灌她酒。
这么一想,余殊又不高兴了。
她真得找个机会打夏无絮一顿。
一点眼光都没有?
她比李清明差吗?
分配好任务,叶瑜就道,“那就各自散去吧。”
*
再次苏醒,是头疼疼醒的。
江枫眼睛有些模糊,看着天花板都觉得晃来晃去的,眼睛发胀。
墨白察觉动静,从屋外走进来,“那药释放缓慢,你的体质要完全恢复,起码要一个月。”
江枫又闭上眼,额头剧烈的疼痛与反胃的恶心感让她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武者当久了,她都快忘了普通人是如何的脆弱了。
如果早知道后果这么严重,她当初就撞轻点了。
头痛,耳鸣,大脑就像一锅浆糊,反复晃荡,额头的剧痛深入骨髓,胃一阵阵的抽搐恶心,让她恨不能一死了之。
见她如此,墨白轻轻的叹了口气,“魔主,我答应你,等我做完我要做的事情,就放你离开。”
江枫好半天才道,“何必如此?我不相信你是想杀眠眠。”
“我的性格你应当知道,如果你把事情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除非你真的想害眠眠。”
“墨白,”江枫忽然睁开眼,“你当初快死了,是眠眠放血救你的,你要恩将仇报吗?”
不知多了多久,女子才道,“如果我想杀她母亲呢?”
江枫怔怔的看着她,“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墨白帮她换纱布,纤长的手指温热,她语气却依旧淡淡的,没什么温度的样子。
“我是平陵人。”
“得幸被御龙山遴选,入龙岛。”
“我走的时候,我的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离开的那天,他们站在海边,站了很久。”
“我很努力,努力训练,努力完成所有任务,忠心御龙山,也忠诚龙座。”
她唇角似乎勾了一下,又转瞬敛去。
“当时我性子孤僻,又签的黑龙,不太受同僚待见,唯有龙座,先龙座,对我极好,嘘寒问暖。”
她看着江枫的眼睛,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嘲讽,“我将她视为毕生之主,也曾跪在她膝下,立下生死之誓。”
“只可惜,到底我不是学者,这死誓对我好像没什么用吧。”她嘴角难得的勾起笑容,却显得那么讽刺。
“她回报我的,是与崇德合作,将平陵屠杀殆尽,包括我的父母和他们后来生的妹妹。”
“更可笑的是,在那之前不久,我才刚得到她的恩准,准许回家看望父母,她还劝解我不要因为妹妹的事情耿耿于怀,要奉孝膝下。”
“但是她又临时给了我新的任务,让我出山。”
“但是她一定万万没想到,我会偶然回来,”墨白在笑,“我在平陵城拼命时,还在想,这里离御龙山那么近,龙座定会来救我。”
“即使大黑为我身死,我还是没怀疑过她。”
“我求她救救平陵,阻止崇德。”
“直到,她将我亲手交给崇德。”
墨白嗓音依旧那般,清清淡淡的,气息温凉,就像夏日清清冷冷的泡沫,伸出手就会破碎。
她低头看着江枫的眼睛,就好像很专注,“当时我对她的感情,大抵就像李清明与你,或许要更深些许。”
她在笑,清清浅浅的。
“而现在,我定是这世上最想她死的人了。”
“我想,她平生最后悔的事情,一定是容我活着。”
午后的阳光温暖的撒出光晕,在地上摊开斑驳的剪影。
竹屋内暖洋洋的,江枫却好似坠入冰窖。
李清明……那样的……忠诚吗?
如果她也屠杀安县,支开她,再亲手将重伤垂死,刚死了龙的她送给崇德……
江枫倒吸了一口气,瞬间懂了墨白的痛苦。
生死之誓,是指死誓吗?
墨白……
墨白笑了笑,将江枫伤口清理干净,抹上药,再用干净的纱布裹好。
她动作很稳,力道也很轻柔。
江枫却已经心情百转千回。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道,“怪不着你看我的眼神总是好像隐藏着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