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殊沉默, 手指无意识捏紧又放松, “可我还是不太理解。”
江枫:“这有什么不好理解?”
“如果那样躺着的是我, 你也会如此做。”她笃定道。
余殊困惑, “可是我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余殊看着她的眼睛,“你是皇帝。”
“我救你是应该的,你救我,不应该。”
她又重复了一遍,“不应该。”
“太危险了,”她道,“你若是出事,便是我亏欠天下人,就是死了也不能安宁。”
江枫深深皱眉,“但是你更重要,我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话了。”
“你只需要知道,你比谁都重要。”
余殊脸颊微红,手指无意识的捏紧,“可是我觉得这样不好……”
江枫霸气的道,“大不了皇位我不要了,带着你私奔。”
余殊瞳孔微缩,猛然惊醒。
她看了江枫一会,才转过头幽幽的道,“不要说了,太假了。”
江枫:“假?打天下快乐的是过程,不是结果。”
“你以为当皇帝很爽吗?”
余殊默默的看着她。
江枫认真道,“我不喜欢承担太多责任,更不喜欢肩负天下,我更喜欢带着我的朋友,当一个心宽体胖的土霸主,每天吃饱了到处溜达的那种。”
“如果不是接到赐死圣旨,如果不是叶瑾叶瑜出事,我根本不会造反。”
“虽然日子不好过,但是忍忍还能过,”江枫道,“否则我也不会努力奋斗升官,期冀过上好日子了。”
“难道你以为我一开始就想着造反吗?”
余殊看了她一会,“你天外来的。”
江枫顿了顿,“可是我小时候记忆不全,直到十六七岁才算大致恢复记忆。”
她们抱着手肩靠肩坐在空地上,四周是蓝汪汪的晶簇火焰。
晶蓝色光影闪烁跳跃,落在余殊眼里,就像漂亮而深邃的黑宝石,带着惊人心魄的魅力。
余殊:“那,你是怎么与季余眠认识的?”
江枫愕然了一瞬,“她家住我家隔壁。”
“她当时寄住王府,而江府,也就是我的那个院子,正好靠着王府。”
“我翻了个墙,就认识了。”
余殊轻飘飘的点了点头,突然又转移话题,“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
江枫哑然,“哪有为什么?当然是死了才来的,崇德不是说了吗?我当时是个鬼。”
余殊思索,“没有理由吗?比如来造反?来拯救世界?来找人什么的?”
江枫看了她一会,“我没目标你好像很失望?”
余殊叹气,“人做事总要有理由的,你看话本里,主角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
她如数家珍,“或是为了救亲人,或是为了救爱人,或是为了功名利禄,或是为了义气与朋友……”
江枫眼眸渐渐升起笑意,靠着她肩膀道,“看来你看了不少话本嘛。”
余殊轻飘飘的道,“有的时候实在无聊,就只能看些东西解闷了,你不要多想。”
江枫眼睛转了转,“可是话本有逻辑,现实可没有,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因为它不是故意的。”
“你看书上写了那么多经验与教训,世上的蠢人不还是蠢的没下限吗?”
余殊顿了顿,“倒也是。”
“那你是怎么死的?”
她漂亮的眼睛灼灼生辉,温润而清亮,满满的好奇。
江枫想了想,“那时候没习武,被交通工具撞死了,你可以理解成马车啊马啊什么的。”
余殊立刻就理解了,“那你们那里是什么样的?”
她就像个好奇宝宝,问个不停。
江枫:“我们那里啊,条件大抵富足,换成现在来说,近似于天下大同。”
“天下大同?”余殊喃喃,“我没法想象什么样才是天下大同。”
江枫:“不愁吃喝,生命安全,绝大部分百姓都只想着怎么玩,怎么玩的更开心,以及抱怨一下平日工作疲惫,使我不得开心颜。”
余殊抿住唇,“那真好。”
江枫也嗯了一声,“我还有的努力呢。”
余殊也笑了,“对,你可以努力,让我也在这里看看天下大同。”
江枫叫苦,“饶了我吧,这可太难了。”
余殊笑,“可是你很年轻,你能活很久。”
江枫忍不住用脸蹭她肩膀,“说的好像你不年轻?你七老八十了。”
余殊也笑了,然后话题一转,“子归是季余眠给你起的字吗?”
江枫瞬间警醒,轻轻的嗯了一声。
她不知道余殊是用什么样神奇的脑回路,一瞬间从天下大同切换到季余眠的。
见鬼。
她下一步不应该逼问那些她感兴趣的诗词文章吗?
江枫心中直觉悄悄报警,总有种下一步一不小心就会踩到雷的感觉。
余殊:“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
江枫板着脸,“我没紧张,你别胡说。”
余殊笑了,“你为什么这么怕我提她。”
江枫默了一会,“你不喊她龙座了。”
她这个时候真的灵敏极了,“你以前都特别客气的喊她龙座,现在连名带姓的喊了。”
语气也变化了,多少有些警惕和敌意了,虽然很少。
江枫的直觉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特别灵敏。
余殊也不笑了,“那你为什么不和她在一起?”
“你们明明之前关系很好,在龙岛的时候,如胶似漆,我就在后面。”
“在后面腹诽是吧?”江枫吐槽道。
“我是问你正经的,不要试图敷衍我。”余殊看着她的眼睛。
江枫想了想,“可能就是不喜欢,或者没那么喜欢吧。”
“可是你之前不是这样想的,”余殊漆黑的眼睛有着难言的深沉与锐利,“你是突然变化的。”
江枫嗯了一声,“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变化吗?”
余殊:“我知道还问你?”
江枫低头一笑,“因为认识了你啊。”
余殊:“???”
江枫:“虽然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也许已经在偷偷做准备了。”
“比如我好像真没那么喜欢她,”江枫道,“比如我想靠近我喜欢的人。”
“她不太放的下我,”她看着自己的手掌,“但是万幸,我们还没来得及成为爱人。”
她笑,“所以严格意义上,不算出轨。”
余殊皱眉,“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江枫看她,眼眸带笑,“错什么?我又没和她在一起,更没有结婚,八字还没一撇呢。”
“要有错也是我有错,没有更早发现,更坚定的拒绝她,而是等到她动心之后才拒绝。”
江枫也叹气,“但是之前她也没承认,她自己都不清楚,我总不能给自己贴金自作多情去暗示她吧?”
余殊有种被内涵的感觉,她表情微妙,“可是我们当时不是……”
江枫手指划拉砂石,还怪烫的。
“我们那里有句俗语,叫做喜欢一个人,从好奇开始,”她嘀咕,“你也不看你当时都干了什么事。”
“一层层的剥洋葱,那谁能忍得住不好奇啊,”她嘀咕,“还有句俗语叫,青梅不及天降,显然还是外面的野洋葱香啊……”
余殊:“……”
你才是野洋葱,你全家都是野洋葱。
江枫回过神,悻悻一笑,“现在回顾,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而且我跟她性格实在算不上契合,”江枫道,“若没有你,我说不定发现不了,一遇见你,我又不傻。”
江枫将脸颊搁在她肩上,“余小殊,自信一点,我最喜欢就是你这挂的,不要吃季余眠的醋。”
余殊幽幽道,“那李清明呢?”
江枫摇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老惦记她,我只是心疼她,想对她好,这与爱情是万万不一样的。”
“这样的心情,我对季黯也有,对子圭也有,对叶瑾也有,甚至对明止,秦秋,姬命,代侯,都有,”她道,“只不过清明是其中最最让我心疼,也最特殊的那一个。”
余殊酸溜溜的道,“你说前面的就好了,大可不必加上最最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