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未平日里是最安静的,但到底还是个孩子,跟着姐姐和妹妹在一起时总是会活泼一些,不过害羞的性子也是刻在骨子里的,喊完了便往予安的身边站了站,躲在她身边偷偷看向柳淮嫣。
柳淮絮习惯了自家孩子的习惯,除了刚出来愣了一下也就正常了,倒是柳淮嫣眼神一下子就定在了予未的身上,片刻后才离开,与几人问了好。
吃饭时,有予安教育孩子们都很安静,等吃完了饭,由穗阳送去私塾前,予初偷偷走到柳淮絮的身边,小声的问:“阿娘,姨娘是被二姨母带回来的那人吗?”
柳淮絮听完先是愣了一下,她差点把予争带回柳淮嫣这事忘在了脑后,这会儿听予初的话才想起来,然后点了点头:“是,是被你二姨母带回来的。”
予初还记得予争当时背回来的人是何等模样,转了下眼珠,看向安安静静坐在院中柳淮嫣,感慨的说道:“怪不得姨娘要阿娘你陪着,一定是当时受了苦。”
“阿娘你好好陪着姨娘,若是阿母一个人害怕,那初初便去陪她睡。”
柳淮絮瞧她认真的模样一阵失笑,捏了捏她的脸蛋夸赞道:“我们初初可真是长大了。”
“嗯!我已经过了八岁生辰,不再是小孩子了,在私塾里未未和晞晞也都有我管教,阿娘放心。”
“好,阿娘放心,快带着妹妹们跟穗阳姐姐走吧。”
“好!”
三个孩子走后,予安也要收拾收拾出门,昨日知道柳淮嫣的事后,她便连夜外出找了人手,这会儿打算把人给带过来,让柳淮嫣事无巨细的再讲一遍当日的情况。
可她刚出门,就瞧见了要敲门的予争。
予争见她出来收回手,淡笑道:“我看孩子们去私塾了,所以才过来说些事情。”
予争要说的是何事予安不知,但想来是跟柳淮嫣有关系,便把人给迎了进来。
进了门,予争见到柳淮嫣微微怔住,然后躬着身行了个礼。
柳淮絮也跟柳淮嫣说道:“那日便是予争把你背到的医馆。”
柳淮嫣一听,便赶紧福着身道谢:“多谢乾君相救,要不是乾君,淮嫣恐怕…难有今日。”
她生在京城说话的声音与临阳本地人有些不同,声音更柔也更柔,予争一听耳朵便不争气的红了,又觉得柳淮嫣有些言重,拱着手磕磕绊绊的说道:“不,不敢当…”
说完这句予争又犹豫了一瞬,眼神看向予安和柳淮絮,最后又放到柳淮嫣的身上,郑重的说道:“那日我回临阳的路上,被一个黑衣人截住,那人把你交到我的手上,拜托我把你送到临阳。”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予争把剩下的话也都说了出来:“那人似乎认识我,但不愿透露姓名,只说把你送到临阳后,等你安全无虞便让我去那处找他。”
“那日我本是要说的,可情况紧急便想着等你好些再说,这一两日我去过医馆,见你还没醒来我便也没进去,直到今早去了医馆四湖姐说你被长姐带回来,我才过来的。”
至于那黑衣人找他为何,确实是没有明说,予争自然也是不知道何意。
但等她说完这些后,却见柳淮嫣的有些不对劲,转过头看向了柳淮絮,想开口问问是不是柳淮诚的人。
其实从京城离开她便猜到,柳淮诚的人一直在暗处,可那些人没打扰她,她也当做不知道,而如今的事绝不可能只是巧合,便看向柳淮絮和予安。
柳淮絮和予安两人心中有疑惑,但此刻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当务之急还是找人要紧。
柳淮嫣也清楚,便又再次感谢予争,还想着要跟她们同去。
但柳淮絮没同意,把她扣在了家里,让予安跟着一起去,让她放心。
……
这一去一回,用了有几天的时间,这期间柳淮嫣按照齐四湖给她开的药配合药剂一起吃,身体日益见好,偶尔会帮着穗阳做些事情。
柳淮絮本是不愿意让她做这些的,但每次瞧见柳淮嫣看到三个孩子的目光,心里也不太舒服。
也幸好,予初她们每日要去私塾相处的时间不多,穗阳每日做饭时柳淮嫣帮着,等吃过饭后便回到厢房独处。
许是有事在心,或者是多年过去,柳淮嫣的性子变了,话少的厉害。
常常望着门口,等着予安等人回来,等天渐黑了,她便回到屋里去。
柳淮絮这几日一直陪着她住,看着她神色黯淡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后来见她眼神之总是看向予未,便常常把予未叫来说话解闷。
柳淮嫣对予未极有耐心,予未也很喜欢她,从一开始的害羞不敢说话,渐渐也愿意跟柳淮嫣亲近。
柳淮絮见此,便把予未留在了厢房住。
予未从小便懂事,虽不好与人亲近,但一个是阿娘,一个是她能感受到温柔的姨娘,便也愿意跟两人睡在一起。
夜深人静时,柳淮絮犯困便先睡了过去,半夜时却被大雨惊醒,一睁眼便看还没睡觉盯着予未的柳淮嫣。
柳淮嫣的眼里有着她能够理解的温情和挂念。
她轻轻的伸出手拉住柳淮嫣,在大雨声中问她:“是想孩子了吗?”
其实从柳淮嫣盯着予未看时,柳淮絮便猜到了大半,这会儿一看便更是清楚了。
倒是柳淮嫣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带着歉意说道:“姐姐,吵醒你了。”
“没有,外面雨声太大了。”
柳淮絮说完这句,便看向了窗外,一时间两人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儿,柳淮嫣声音突然响起:“虽然没生过孩子,但多年来早已经把动动视如己出。”
“动动也像未未这样,安静乖巧,我逗弄他的时候他都会害羞的笑。”
柳淮嫣的声音本是低沉的,可说着说着竟然明快了起来,柳淮絮转头看向她,见她低着头盯着予未,再抬头时情绪变化极快,声音带着哭腔:“姐姐,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他。”
柳淮嫣这几日期盼和失望中度过,柳淮絮看在眼里,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现在亦是,所以她只能把握住柳淮嫣的手攥紧,像是祈祷又像是安慰的说道:“会没事的。”
……
一场大雨把夏日的暑气消了大半,早上起来时柳淮絮难得的做起了小馄饨。
这几年带孩子本就累,予安便不让她再做这些,日常的由穗阳来做,若是想吃什么好的或者是过年节就是予安和穗阳一起做。
但今日,柳淮絮是想着给柳淮嫣做的。
这几日她陪下来,明白柳淮嫣的牵挂和忧心,却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早上起来时见了柳淮嫣不安的睡颜,便想起了几年前在京城时的那日早上。
柳淮嫣没吃上她包的小馄饨。
所以便想着早早起来做。
许久不做,柳淮絮的手也没生,等她忙活一起做好的时候,三个孩子已经起了,她便让穗阳带着她们洗漱,然后自己安心的包馄饨。
柳淮嫣身体还虚,昨日睡的又晚,柳淮絮是想到她会晚起的,便先让三个孩子和穗阳先吃,等她们走了之后,自己一个人坐在院中等着柳淮嫣醒。
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柳淮嫣醒来时有些不好意思,柳淮絮倒是温和的笑着说:“醒了?等等我去给你煮小馄饨。”
柳淮嫣明显也想到了多年以前,干哑的嗓子张了张,到底没发出什么声音,而是眼神随着柳淮絮忙碌的身影转动。
本是觉得温馨的时刻,可柳淮嫣却突然红了眼眶,小跑着过去,从身后抱住了煮馄饨的柳淮絮。
藏在多年的话终于是说出了口:“我与姐姐这些年不过见了三次,可每次姐姐总是能让我生出温情和依赖。”
柳淮絮顿住身子,听到她的话不经意的露出一抹笑容,然后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说道:“我第一次见你时也觉得你乖巧又安静,讨人喜欢。”柳淮絮说的是实话,第一次见到柳淮嫣的时候她便多看了几眼。
她的性子本不该是如此的,若说是血脉相连,那她见到柳淮义时便不是如此,所以只能是两人的缘分。
不过酸溜溜的话她说不出口,也不想再惹柳淮嫣哭,便便故作语气轻松道:“你姐妻要是见到你如此,定然会吃醋的。”
她话音落下,柳淮嫣还来不及接话,门突然就被人打开了。
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同向后看去。
跑进来的是予安,她见两人如此拧着眉顿住脚步。
柳淮嫣想起方才柳淮絮所说之话,脸上有些红晕,离柳淮絮的距离稍微远了一些,再抬头时予安眉拧的更脸红,脸色也有些发沉,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颤着声问道:“是…有消息了吗?”
确实是有消息了,不过不能完全算是好消息。
因为寻找到的两人中,只有一人还活着。
予安和予争出发时,还向庄元借了些县衙的人,一路到了予争遇到柳淮嫣的地方,那里被黑衣人做了记号,几人按照记号寻了几日,终于在泽源村的后山找到了两人。
那时女乾元已经奄奄一息,动动也饿了几日身体虚弱的厉害。
予安和予争一起把人带到了齐四湖的医馆,可那女乾元没挺住,在路上便没了气息。
柳淮嫣听完予安的话,咬着唇,身子一滑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身边的柳淮絮及时扶住了她,关切的看着她。
柳淮嫣脸色苍白,闭了闭眼念叨着:“她也算是解脱了。”
自动动的娘亲去世后,女乾元便一直郁郁寡欢,当年所受的伤也日日折磨着她,她活着是为了动动,如今能够早日去见动动的母亲,自当是算一种解脱。
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完,睁开眼睛,便踉跄着往医馆走去。
予安和柳淮絮紧随其后。
……
女乾元的后事是柳淮嫣亲手办的,而后便一直在医馆照看动动。
柳淮絮和予安大部分时间里也都是陪着她,家里的三个孩子自然是交给了穗阳照顾。
两人甚少在家,予初便跟着武满也是玩疯了。
休沐时,便想着再去临阳县主府,而且她这次长了记性,不止把武满带着一起,还把谢珺也给带过来了。
但谢珺也比武满要难糊弄,予初便提前给两人买了糖果,讨好之后再让两人给她做梯子,登上了临阳县主府的围墙。
可这一次,却是没再湖心亭中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予初脸上满是失落,可还是舍不得下来。
最下面的武满快站不住时便哭喊着:“初姐,我要顶不住了!”
在中间的谢珺也不好受,但她收了予初的糖果还是咬着牙挺着,还给武满加油:“满哥你再挺一挺!”
“珺姐,我真不行了。”武满说着便要倒去,这时予初突然叫唤一声:“满哥我看到人了,你站稳了。”
武满便又咬着牙稳稳的站住。
县主府里的萧锦钰穿着一身月白色襦裙,正往湖心亭中走去,然后便又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喊声。
“钰姐姐~~~”
她没转过头,而是对着身边的侍女耳语了两句。
不多时,予初便见到那侍女缓步向着她走来,颐指气使的说道:“小丫头快回家去,要是下次再来,我们主子可说了让侍卫打你的板子!”
予初听完这话瞬间就拧着眉,神色不满的想要回嘴。
可再一想又觉得自己理亏,恹恹的没了言语,低下头刚要跟谢珺说要下来了,结果就听到了训斥声。
“我便是如此跟你说的?”
声音中虽是透着丝丝冷意,但确熟悉的很,予安立马回过头,看向训斥侍女的萧锦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