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溯让蓝影等人在门外等候,她自己一进包厢门,便见沈奕正坐在窗边看书。
“这么用功?那夫子又布置了什么功课?”
秦溯坐在沈奕对面,十分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倒是没有,只是闲等着也是无聊,随便看点东西。”
沈奕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她还怕秦溯来得太快,自己迟了,所以在派人去给秦溯递信后,就到了这盛京楼里等着,结果没想到,一等就是这么久。
秦溯稍有歉意,“怨我怨我,是我来迟了。”
“本就定的巳时,是我来早了,”沈奕放下书本,看向秦溯,“子寻,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打听那会元卫子康?”
秦溯掩饰一般喝了口茶,“安平可是知道了些什么?你先告诉我,我便告诉你。”
沈奕看着秦溯,稍稍犹豫,还是先说了。
“你跟我说以后,我便常有留心,之后又与杨怡去了外院两次,皆是无功而返,只听说这卫会元少有露面,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苦读用功,也不与人交往。”
沈奕其实也觉得有些奇怪,虽然确实是有这样的人,但是这卫会元未免是太过低调了些。
秦溯心中有数,看来要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得自己亲自去看看。
不过现在这事不急,可以暂时缓缓。
“对了,安平,”秦溯又想起来个事,“你最近可曾见过这位卫会元的文章?
现在在太学中,夫子经常会布置一些功课,要求写些文章什么的,若是写得不错,自当会在内外院传诵欣赏,这位会元既然有此才能,应该也有文章流传才是。”
秦溯虽然是功课不怎么用心,但是好歹也是从小在太学中长大的,有些事情就算是捂上耳朵,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不知道。
“确实有的,一共有三篇,我都看过了,怎么说呢,”沈奕随口念了两句在卫会元的文章中看到的句子,“文章主题明明是简析汤朝新政,但是这两句却是在说大雍民生问题,在整篇文章中显得格格不入,当然,后续在给两院学子赏鉴的时候,这两句也去掉了,我还是看原版留存的手稿时才发现的。”
秦溯眼珠一转,点点头,心里把这事记下了。
沈奕看着秦溯,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子寻,你莫不是怀疑这卫会元学术造假,与那卫公子有狸猫换太子之嫌?”
脸边沈奕温热的气息吓了秦溯一跳,稍有些不自然地撤开身,看沈奕自己猜到了,也干脆点点头。
“我只是觉得过于巧合了,有些猜测而已,而且不管是不是真的,两人定然是有些交集,只是很难查得出来。”
其实也不是很难,秦溯想着现在已经被安排进自己一处院子的卫子康,人在自己手里,还能找不出来答案?
不过这些还是不告诉沈奕为好。
秦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隐瞒,可能是因为自己知道,如果卫子康不配合,自己也许会采取点特殊手段,而自己根本不想让沈奕看见这些吧。
沈奕没发现秦溯在想些什么,还在想着该怎么帮秦溯去查查那个卫会元,毕竟科举一事,事关国之根基,绝对容不得有人投机取巧,浑水摸鱼。
两人各自想着,秦溯先回过神来,想起差点被自己忘没了的晋少云。
“安平,你最近在京中,可曾听闻晋少云的消息?
自从那天他要去追杀那些通缉犯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现在我们二人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被秦溯这么一提醒,沈奕也才想起来晋少云这号人。
仔细想了想,摇摇头,“这倒是没听说过,可能是我整日里不曾出门,对外界的事一向鲜有耳闻,还未曾听到什么消息。”
秦溯想也是的,沈奕最多出门去趟太学,其他时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太可能听见这些消息。
“没事,反正今天就知晓结果了,话说起来,今日十四,明日便是正月十五,这京中的元宵灯会也是一绝,不知道安平明日是否有约?不如我领你见识见识这盛京灯会如何?”
秦溯并不是很担心晋少云,那些只是普通的通缉逃犯,若是晋少云连这些人都对付不了,那他这个副将军可真是徒有虚名,趁早回家算了。
沈奕想了想,摇摇头,“明日应当是没事,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奶娘她们总是不让我出门,说是灯会上人多,太杂乱,不安全,不知道爹娘会不会让我出门。”
“沈丞相和沈夫人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灯会上属实人多了点,不过也是这样才热闹些,往年我都是和晋少云他们几人一起,或者跟着父皇去赏赏灯,听听戏,简直是无聊至极。”
秦溯也有些担心沈奕的身体,现在沈奕看上去只是比平常人柔弱些,但是这也不能忽视,灯会上人那么多,万一出点什么事,自己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想着沈奕可能不能出门,秦溯托着腮,又想起往年的灯会。
其实就算只是跟在永乐帝身边看看灯,也没什么不好的。
前世自从永乐帝驾崩后,秦溯就成了个战场上的征战机器,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为秦严平定各地战乱,从边关,到天灾,秦溯几乎成了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唯一不需要秦溯的,便是这盛京城。
别说是元宵灯会了,就算是除夕新年,怕也是难能回来一次。
尚且记得,前世秦溯见过的最后一场元宵灯会,是在南湘,那里的风俗与盛京城中大不相同,但是相不相同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战乱,秦溯待的那个地方几乎十室九空,人都没了,也算不上什么元宵灯会,只有一两个河灯,飘在黑沉的水面上,好似承载着那些逝去的亡魂。
缓缓握紧手,只要想起这些不好的回忆,秦溯还是常常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子寻?”
看出秦溯的不对劲,沈奕的手握住秦溯的手,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秦溯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勉强扯出个笑容,“怎么了?”
沈奕握着秦溯的手,这是她头一次感觉到,秦溯的手比自己的还凉,就如同外头檐下还未融化的积雪。
“你刚才脸色很难看,真的没事吗?“
秦溯摇摇头,反握住沈奕的手,“没事,只是想起了些不愉快的事。”
第28章 三件事了,回宫
看秦溯不愿意多说, 沈奕也没强求,只是站起来,走到秦溯身边, 让秦溯靠在她的怀里, 轻轻抚着秦溯的长发。
“以前我不舒服的时候, 奶娘总会这样抱着我, 便会觉得好些。”
轻轻靠在沈奕的怀中, 腹部柔软的感觉就算是隔着几层衣物,也依旧能感觉得到。
秦溯还是头一次这样被人抱着, 眨眨眼, 将脸埋在沈奕的衣服上,抬手抱住了沈奕的腰。
也许这样真的是有用的,秦溯感觉那种阴冷的感觉逐渐离自己而去,紧接着是回升的体温,和逐渐清晰的心跳声。
直到秦溯离开盛京楼,坐进马车中,思绪也依旧还在沈奕的身上。
虽说秦溯自小便是大雍的长公主,永乐帝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但是终究还有所缺失。
德仁皇后在生下秦溯与九皇子后, 便撒手西去, 秦溯身边虽然嬷嬷宫女无数,又有永乐帝亲自教养,但却始终无人敢与秦溯亲近, 更别说敢将秦溯抱在怀中了, 连大将军府中的虞老夫人也只是会拉着秦溯说说话而已。
长公主三字,便轻易将秦溯与其他所有人隔开。
对这一切都想不明白的秦溯在马车中左思右想, 思想逐渐跑偏,难不成只是这样抱一下,便有如此奇效?
秦溯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回了兵营。
刚入营中,便有人来通报,说是二皇子正在主帐中等候。
秦溯一惊,她没想到秦邈竟然来得如此之早,现在也不过刚过午时而已。
想着这几天一直都在主帐中研究阵法的易弦,秦溯心急,直接从马车中出来,跨上旁边的马匹,直奔主帐,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到主帐的时候看€€的就是一地鲜血。
“吁!”
帐前勒住马,把缰绳扔给旁边的卫兵,秦溯直接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出乎秦溯的预料,帐中确实是坐着秦邈和易弦两人,但是并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气氛,两人甚至还在下棋,看上去没什么问题,
狐疑地看了一眼抬起头来的两人,秦溯放慢了脚步,“二皇兄怎么来得如此之早?”
“早与你约好今日过午,现在这个时辰过来,属实算不上早了,是你迟了。”
秦邈将手中剩下的棋子扔回棋盒,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棋局,也不知道是下完了这一局,还是半途弃子。
“不过刚过午时而已。”秦溯在两人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现在开始?”
“不急,这位易公子棋艺了得,属实让我佩服。”
秦邈好像是和易弦相谈甚欢的样子,秦溯看向易弦,后者带着面具,秦溯也看不真切他的表情,但也感觉得出来,易弦对秦邈不怎么热络。
“棋都已经下完了,还有什么事吗?”
秦溯抬抬手,让易弦先出去。
易弦低头告退,控制着轮椅,离开了营帐。
等易弦前脚出了营帐,秦邈接着便停下收拾棋局的手,“这位易公子的轮椅倒是精巧。”
秦溯看了一眼秦邈,“你若喜欢,回头请易公子送你一把。”
“好主意,回头我便去问问易公子。”
秦邈倒像是听不出秦溯咒他腿折的意思,反而认真地点点头,好像是真的在考虑怎么跟易弦开口一样。
秦溯一噎,只得摇摇头,她属实拿秦邈没办法,“你要检验阵型的操练便赶紧些,晚些还要回宫用膳,这一整天净在京中兵营两头跑了。”
“皇妹回过京中了?所为何事?”
秦邈站起身来,似是在套秦溯的话。
话到嘴边,秦溯又咽了回去,“私事而已,先忙正事要紧。”
秦溯先出去,秦邈也不再追问,两人一并往练兵场而去。
傀儡阵的傀儡制作还在完善当中,但是现在用来演练,已经是足够了。
等秦溯和秦邈就位之后,易弦在阵外一抬手,整个傀儡阵便运行起来,变换错综复杂,人与傀儡几乎融为一体,完全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傀儡。
偶有刀剑相碰之声,却完全看不€€兵器所在。
秦邈赞赏地看着下面的阵法,“竟还有所改进,不错不错。”
“看来二皇兄对于此阵甚是了解?这点些微的变动都看得出来?”
秦溯眼睛看着下面,好似随意一说。
秦邈侧眸看了一眼秦溯,嘴角的笑意未变,“好歹这阵法也是我交给你的,要是我自己都不了解,那交给你做什么?”
这话倒是滴水不漏,没否认,但是什么有用的也没承认。
秦溯收回视线,靠回椅背,感觉和秦邈这样的老狐狸说话真累,“你就说实话,你认不认识易弦?”
秦邈也跟着秦溯靠回去,“我说了你便信吗?我说的是真是假,你能分辨得出来?”
秦溯翻着眼皮看着秦邈,吹了口气,放弃从秦邈嘴里套话的妄想,“算了,那我现在算不算是完成答应你的事了?”
“当然算。”秦邈痛快地点点头。
秦溯也点点头,“沈奕也完成了,那就剩晋少云了,他完成了吗?”
“晋少将军不愧是少年英雄,那几个逃犯无一逃脱,只是很遗憾,晋少将军也受了些皮外伤,现在应当正在晋国公府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