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上写道,永乐六年,永乐帝将沈敬言之首送于未央宫,当夜三更,德仁皇后自饮毒酒,薨逝,永乐帝登虞府门告罪,虞家欲生变,谁料永乐帝将尚不足岁的九皇子送于南湘,册封南湘王,实则以南湘三十万大军相抵,挟九皇子,令虞家交出虎符。
后面一页页的,很多都是当时永乐帝和南湘领将的书信往来,一字一句,刺得秦溯眼疼。
将秦郁送到南湘,是为了让虞家拱手送出虎符,那将自己亲自养在身边呢?也是为了牵制虞家?那沈敬言明明是一年多前才死,那送到母后面前的是谁的首级?
这些都是个什么事啊!
秦溯烦躁地踢开地上的石子,回了正阳宫。
秦溯回到正阳宫的时候,秦郁刚刚醒来,正坐在院子中,面色冷凝,一抬头,正好和同样沉着脸的秦溯对上眼。
“你这么看着本王干什么?那东西是老二秦邈给我的!”
秦郁比秦溯还郁闷,正用帕子捂着磕了个大包的后脑勺,这次对秦邈连二皇兄也不喊了,直呼其名。
“本宫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秦溯坐在秦郁身边,“秦邈还跟你说了什么?”
“信纸不是在你手上了吗?就那些,你自己看。”
秦郁看了一眼秦溯的手,颇有些不耐烦。
秦溯把信纸一放,和秦郁两个人各自坐着,沉默起来。
“我要去一趟外祖父家,你去不去?”
半晌后,秦溯才开口对秦郁问道。
“现在?”
秦郁看了一眼已经黑下来的天色。
“爱去不去。”
秦溯起身便走。
“去就去。”
秦郁也起身跟上。
马车一路出了宫,往虞府而去。
停在虞大将军府门前,秦溯和秦郁二人走到门口,立马有仆人来开门,恭迎二人进去,又有人快步跑去,禀报虞大将军和虞老夫人。
等秦溯将那信封放在虞大将军和虞老夫人面前的时候,只看两句,虞老夫人的眼眶便红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一双孙儿,更是不忍地低头,轻拭眼角。
虞大将军也沉默半晌,才长长舒了口气,“这些前尘旧事,何苦再翻出来?”
看二老的反应,秦溯和秦郁心中便清楚了。
“外祖父,外祖母,当年当真是父皇逼死了母后?”
秦溯开口,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永乐帝处处都好像对德仁皇后爱之极深的模样,但是却能做出此等绝情之事。
“此事也不知该€€何说,当年你们母后是有一准婚配之人,名叫沈敬言,但是却没想到,那人竟是前朝余孽,也算是孽缘,后来你母后进宫为后,那沈敬言竟想复辟前朝,掀起腥风血雨,陛下派我虞家前去镇压,剿灭余孽,带回沈敬言之首,却不想你母后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这么些年了,是谁又将这些翻了出来?”
虞大将军苍老的面容上,眉头紧锁,能看得出当年的丧女之痛始终未曾消弭。
秦溯和秦郁也知这是在揭二老的伤疤,不忍再问,秦溯更是心中唏嘘,当年虞家大军应当也是被沈敬言的金蝉脱壳之计所骗,带回来个假首级,却不想沈敬言未死,反而是德仁皇后因此而死。
“只是我二人正好查到此事,才来相问。”秦溯开口,并未说出秦邈。
“旧事往矣,别再提了,陛下对你二人也算尽足了一个父皇的责任,我虞家亦冲动在先,错也算不上他头上。”
不知虞大将军信还是没信,但还是€€此劝解秦溯二人。
从虞府出来,秦溯和秦郁谁都没上马车,只是沿着街慢慢走着,漆黑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过段时间我便回南湘,做我快活的南湘王,再不掺和你们这些破事。”
路走到一半,秦郁低声跟秦溯说道。
“现在南湘三十万大军都在你的手中?”
秦溯却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问了一句。
“没错,我之前是被南湘驻军统领养大,后南湘统领年事已高,卸甲归田,我便接任了南湘大军统领,有父皇亲旨可证,怎么了?”
秦郁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了,秦溯还有心情管这些。
“一开始秦邈让你进京,有没有跟你说到底是为了什么?”
秦溯每一句问话都跟之前一句没什么关系,听得秦郁一头雾水,但是现在二人难得和平相处,倒也€€实回答了。
“没说啊,就是说有事需要我助一臂之力,然后让我速速进京,还有就是提了一句此事事关你和皇位。”
秦溯听完秦郁的这句话,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舒了口气,拍了拍秦郁的肩膀,“傻人有傻福吧,此事一了,你便回南湘吧,京城不适合你。”
“我是你皇兄,怎么说话呢?你傻!”
秦郁明显还有些不服气,跟秦溯两个人又差点打起来。
俩人边走边打着,却见不远处有些喧闹,秦溯停下手看过去,只见一处宅院前正停着几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个背着医药箱的人,看上去应该是大夫。
秦溯抬头一看,只见那宅院上写得正是沈府二字。
心中一慌,秦溯顿时顾不上秦郁了,连忙往沈府那边而去,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小厮,“这是发生何事?”
秦溯好歹也是整天进出沈府了,沈府的下人基本上也都认得,看见是秦溯连忙行礼回话,“回长公主话,是我家夫人突然晕厥,这才请遍了京中的大夫,赶来医治。”
秦溯回想到今日下午见到的沈夫人,眉头微皱,叫来赤水,“派人快去请花溪,她娘子在把她娘子也带来。”
交代完之后,秦溯快步往府中而去,现在这个阵仗,也不知道沈奕€€何了。
被扔在沈府门口的秦郁看着秦溯就这样进去了,一时有些懵,“那我呢?”
赤水看着秦郁,“属下先派人护送南湘王回府。”
看着眼前乱成一团的样子,秦郁也没有去掺和的心,听见赤水这样说,倒是正和他意。
赤水当即拨出些人来送秦郁回南湘王府,好在南湘王府距离沈府的距离也不算远,送秦郁回去再回来,也不耽搁事。
赤水安顿好秦郁这边时,秦溯已经急匆匆进了沈府,进了主院正堂就看见正同沈丞相和沈清坐着的沈奕,三人皆是眉头紧蹙,极为着急的模样。
“殿下,你怎么来了?”
沈奕最先看见秦溯,连忙站起身来。
“我刚从虞府准备回宫,便看见这边喧闹,一问下人,才知是沈夫人出了事,怎不派人去宫中请医?”
秦溯扶住沈奕,就怕沈奕一着急也晕了。
沈丞相等人也站起来,给秦溯见礼,“有劳殿下挂心,家妻不过是一时晕厥,并非危急,实在不好劳烦殿下。”
想着今天沈夫人那脸色,秦溯直觉应当是沈府出了什么事,但是现在看沈丞相并不想旁人插手的模样,又不便多问。
“既然是晕厥,想必便不是什么小事,我遣人将御医请来,也好安心。”
秦溯已经请了花溪,毕竟现在还不知道沈夫人是怎么回事,还是先把人叫来安心些。
几人正在这里说着,一个大夫从里间走了出来。
“大夫,我娘怎么样了?”
沈清站在离大夫最近的地方,赶忙询问。
“沈大人,沈公子,沈小姐,贵夫人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故而晕厥,现已无大碍,再喝些汤药,注意不要有太激烈的情绪,便可。”
大夫也被吓得不轻,尤其是在看到这么多同行都来了的时候,还以为是多严重的事,结果最后一致得出原因,并无大碍。
听见这句话,原本着急的众人才算是放下心来,开了药方,沈丞相和沈清亲自去将一众大夫送走,沈奕则和秦溯一同进了里间,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沈夫人,沈奕忍不住红了眼眶。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今日下午沈夫人不是还说去找杨夫人吃茶吗?”
此时房中只秦溯和沈奕二人,沈奕坐在沈夫人的床上,秦溯开口询问。
沈奕微微摇头,“我也不知,只知今晚娘和爹都回来得很晚,娘回来的时候脸色极差,直接去了爹的书房,二人似乎争吵了几句,然后娘便晕了过去,我也不清楚原委。”
秦溯站在床边,揽着沈奕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没事,现在沈夫人没事便好,有什么事都能解决的。”
靠在秦溯身上,沈奕这一晚上慌乱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些。
从小到大,虽然沈奕在沈丞相和沈夫人身边的时间并不算多,但是也知道二人之间感情甚笃,从未有过什么争吵。
就连前段时间因为关于女子的观念不和,也因为沈奕二人闹过别扭,二人也是讲道理居多,并未大声争吵,争吵对于两个饱读诗书,极看重涵养的人来说是一件极为厌恶的事。
故而沈奕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一时也不知所措,只能跟在沈丞相身后,看着去寻大夫,安置沈夫人。
沈奕本想派人去找秦溯,但是沈丞相说天色已晚,不必劳烦,沈奕也只得听从。
沈奕心中刚刚安定,门外传来脚步声,沈奕连忙站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送完大夫的沈丞相和沈清走了进来。
“让殿下见笑了,实是家妻一向身体康健,此次骤然晕厥,让老臣也慌了手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连殿下也惊动了。”
沈丞相进门来看着秦溯,开口解释。
秦溯连忙摆手,“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看着这一家子,秦溯总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些奇怪,想告辞但是又放心不下沈奕。
还是沈奕先开口,她明显看得出沈丞相还有话要说,却碍于秦溯在此,“殿下,天色已晚,殿下还是先行回宫吧。”
秦溯自然也看得出来,这毕竟是沈家家事,自己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只能再叮嘱沈奕两句,说两句宽心话,告辞离开。
刚出沈府大门,秦溯就看见了匆匆忙忙赶来的花溪和花溪娘子二人。
“劳烦二位跑一趟了,沈夫人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
毕竟有花溪的娘子在,秦溯说话也客气了些。
花溪大方地摆摆手,牵起落云的手,“人没事就好,反正我晚上也不睡觉,就当散步消食了。”
看着二人你侬我侬的模样,秦溯也是没眼看,“我还有一事问你,边走边说。”
秦溯想问花溪的,便是秦郁之事,那日秦溯同秦郁走到花溪的花车旁,然后分道扬镳,顺利将秦郁送到了花满楼,同花溪相遇,之后的事,花溪倒还没跟秦溯汇报。
“那日南湘王一掷千金,不光砸出了他南湘王的名号,也砸出了我牡丹花魁的名头,然后我二人在房内喝了半壶酒,令他做足了姿态,南湘王便离开了,那时毕竟人多眼杂,也没说什么,不过我倒是发现个问题。”
花溪说着,秦溯抬起眼来,看向花溪,花溪本职从医,秦溯猜测,她发现的问题应当也是给秦郁看了个病,便赶忙问道,“什么问题?”
第85章 共度难关,齐心
“当年便听说南湘王是因为体弱才被送到南湘的, 那是母胎带出来的体弱,还是当年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