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如何使得?万万不可!”
听秦溯竟要去劝说永乐帝改法令,那沈丞相和沈夫人更是连连劝阻,这可如何使得?
“法令不合理,就应当整改,若是父皇能点头,此条律法修改能得百官认同,那沈大人和沈夫人也万万莫要再因此事纠结,毕竟当年沈大人还是几岁娃娃的时候就已经被那道长收养,后来又被一农户夫妻收养,这按哪朝律法算,也不该将沈丞相牵扯进去不是?”
秦溯只觉得说服这一家四口,比在朝堂上跟那一群老古董吵架都累,这事自己就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想明白了,怎么到他们自己了,反而非不放过自己呢?
难不成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秦溯胡思乱想着,不过好说歹说,总算是将沈夫人先安抚下了,毕竟家中还有一双儿女是无辜的,不管怎么样,在有一线生机的情况下,也不能拽着儿女去送死。
跟沈丞相夫妇说完后,秦溯也不久留,剩下的还得他们自己相通,当即便起身告辞。
“此事暂且如此,先将传出此事之人揪出来再说,此人应当是想对沈家不利,不管如何,沈夫人,不能遂了他人的意,本宫先告辞了,沈大人,沈夫人留步,不必相送。”
秦溯说完要走,沈丞相和沈夫人等人站起身来,将秦溯送出主院门外,沈丞相让沈奕和沈清替他和沈夫人送秦溯出门。
“平儿,清儿,去送送殿下。”
这回秦溯倒是没推拒,让沈奕和沈清将她送到沈府门外,秦溯看着沈清。
“沈少爷,莫要拘泥于一格,也万万莫要钻牛角尖,做自己能做的事,做自己想做的事,有其能,担其职,无愧于天,无愧于地,便是对得起这天地百姓。”
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沈清听见秦溯这句话,抬起头来,“殿下当真如此认为?”
秦溯点头,“本宫从来都如此认为。”
沉默班上,沈清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子,重重点头,“谢殿下提点。”
“小事,”秦溯笑着揉了揉沈清的脑袋,“回去跟你爹爹娘亲说一声,本宫同你长姐出去一趟。”
沈清硬着头点点头,装出一副大人的模样,“殿下慢走。”
牵起沈奕,秦溯将人带着上了马车,离了丞相府。
一上马车,沈奕便从秦溯手中抽回手,缩在马车的角落中,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看着秦溯。
这倒是让秦溯摸不着头脑了,“安平这是怎么了?我可还是有做的不到的地方?”
“并无不到之处,只是太过周到了,殿下于我沈家如此大恩,沈家无以为报。”
沈奕从未想过,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秦溯竟然为沈家做了这么多事,前段时间只是流言,沈丞相便被免了早朝,现在竟还牵扯到了前朝余孽沈敬言等人,还都是事实,沈奕不敢想象,若是没有秦溯,现在该是何等的局面。
看沈奕这副模样,秦溯嘴边开玩笑的话咽了回去,认真地看着沈奕,“安平,我做这些事情,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沈家,沈丞相于大雍而言,那便是房之脊梁,这些年沈丞相所作所为,皆是为了百姓,为了大雍,这种国之栋梁,不该为了这些非他所为的陈年旧事连累。”
“往大了说,我帮沈家,是为了大雍,是为了百姓,往小了说,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能登皇位,还需得沈大人相助,此为各取所需,就算是我厚脸皮,也不能说这是我对沈家大恩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86章 秦溯姨母,虞箜
秦溯了解沈奕的心意, 沈奕同样对于秦溯的想法也了如指掌,知道秦溯这样说就是为了让她宽心。
不忍让秦溯的心意白费,沈奕也只得颔首应下来, 不再多说什么, 转移话题, “我们这是要去哪?”
“知道你这两日心情不佳, 带你去散散心, 有想去的地方吗?”
秦溯其实也没想好要去哪,她只是看着沈奕那郁郁寡欢的模样, 不忍留沈奕一人在房中胡思乱想。
长睫微动, 沈奕抬眼看着秦溯,轻轻摇了摇头,“听子寻的。”
“那我骑红云带你去个地方吧。”
秦溯令车夫先回宫,回宫之后,有人牵来红云,秦溯抱着沈奕落于马背上,沈奕怀中还抱着银白色的小虎崽。
不似在马车中憋闷,坐在千里宝驹上, 秦溯勒紧缰绳, 红云扬蹄, 似乘风御云般, 一路出了宫门,往郊外而去。
身后一众仪仗,同样马蹄飞扬, 踏在青石板上, 声音嘈杂凌乱。
沈奕倒是同秦溯一起骑过一次红云,不过那时沿河看柳马蹄轻, 在软草地上走得慢而悠闲自在,现在在这城中石板路,两边的院墙飞快往后倒去,带着热气的风肆意吹拂,连呼吸也有些困难。
紧紧抓住马鞍,抱着小虎崽,沈奕却觉得心中痛快。
出了城门,秦溯丝毫未停,一路越往偏远处去,离了人烟,远了京城,一头往群山扎了进去。
这一路,就是小半天的功夫,沈奕整个人窝在秦溯怀中,已被颠簸得快要散架了,却还是紧咬着牙关,丝毫不出声,这种驰骋的快感,她从未体会过,虽身体疲累,但心中却难得畅快。
秦溯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红云驮着二人,上了山路,颇有些坎坷。
“可是快到了?”
沈奕抬起头来,看着头顶密不见光的树林,有些好奇这是要去往何处。
“快了,再翻过这个山头便到了。”
秦溯看着沿路的枯枝落叶,俨然是许久未有人烟。
果然如秦溯所说,翻过山头,就听见了清晰的水声,待出深林的那一刻,沈奕只看着眼前骤然开阔,一线飞瀑溅落,落入一深不见底的月牙水潭之中,月牙水潭中还环抱一圆形小潭。
坐在马上,沈奕仰头环视,只见如同利剑一般的崖壁直上云霄,巨大的威压扑面而来,让人不由生出一种人如蜉蝣蝼蚁之感,心头战战,又感天地造化之玄妙。
秦溯抱着沈奕从马上跃下,丝毫未停,直直落入月牙谭环抱的中间那小潭之中。
沈奕被吓了一跳,一手还抱着小虎崽,一手紧紧抱住秦溯的腰身,身边骤然一热,沈奕这才睁开眼来,便看见了秦溯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沉入水下,秦溯本就明艳浓丽的五官越发动人心魄,黑发飘扬,让沈奕一时忘了呼吸,直到窒息感袭来,沈奕才想慌了神,却被秦溯揽着腰,下一瞬便出了水面。
大口呼吸着,沈奕松开手,挣扎的小虎崽顿时如蒙大赦,甩甩湿漉漉的虎脑袋游到旁处去了。
趁着沈奕平复呼吸的时候,秦溯摘下头上的发饰,脱下外袍随手扔到岸边的石头上,眨着还在滴水的长睫,游过来帮沈奕也将外袍脱下,摘下发饰。
将湿透的长发随意往后一拢,秦溯朝沈奕的脸上弹了些水,“这个地方还不错吧?”
沈奕的两只手都正抱着秦溯的腰身,垂下头,甩了甩脸上的水,深吸一口气,“这是温泉?”
“是啊,不然带你来泡凉水,我岂不是要你性命?”
秦溯点点头,往周围看去,此处山势险峻,本就人迹罕至,极为隐秘,除了秦溯带着沈奕来时的那条路,就只能从这高耸入云的崖上一跃而下,现在赤水等人早已将路封死,再不会有人来打扰二人。
沈奕也随着秦溯的视线往周围看去,“子寻如何寻到此处的?”
“机缘巧合。”
秦溯笑笑,并未细说。
其实能找到这一处风水宝地,还是前世的时候,在永乐帝驾崩,众皇子叛乱的时候,那当真是形势险峻,险象丛生。
就算是如秦溯手握兵权,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知遇到过多少次的暗杀埋伏,其中有一次,便是从这崖上坠下,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想这崖上伸出的歪树和瀑布下的水潭救了她一命。
此事定然是不能跟沈奕说的,对上沈奕等着下文的眼神,秦溯将人揽入怀中,伸手指了指崖上,“这崖上有一道观,我姨母便在此出家,我小时常常偷跑来看望姨母,闲逛之时,寻到此地。”
沈奕对秦溯的话并不生疑,仰头看了眼崖上,却什么也没看见,“可是虞府二小姐?”
“对,现在算算,该有个十几年了。”
秦溯颔首,她对这位姨母还有印象,姨母同德仁皇后是同父同母,模样亦是相似,但是性子却截然相反,算是人人皆知的事了,虞府大小姐端庄娴静,二小姐疯疯癫癫,怪异到大逆不道。
若说虞府大小姐德仁皇后是以贤德貌美闻名,那虞府二小姐就是疯癫至极而人尽皆知,明明是京城第一世家的嫡女,名门闺秀,但是却一点闺秀样子也没有,琴棋书画样样不行,反倒同纨绔子弟等厮混在一起,溜街串巷,捉猫逗狗,酒肆花坊,戏院茶楼,处处皆是她的熟人。
上至皇子贵族,下至贩夫走卒,虞府二小姐皆同人称兄道弟,相处甚欢,认识的人都说二小姐是奇女子,不认识的皆说她是个疯子,女子内敛谦和才是正道,她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最大逆不道的,还要说这二小姐到婚嫁之龄,世人都在猜测,虞府大小姐乃是当今皇后,这二小姐又有何人能降得住时,虞二小姐当街烧了虞府为她早早备下的大红嫁衣,自己背着个包袱,潇潇洒洒出家去了,自此,这京中虞二小姐的传奇便结束了,销声匿迹,半分消息也无。
大部分的人都猜这二小姐应该是死了,毕竟自己烧自己的嫁衣,这么疯癫的事正常人也干不出来。
不过秦溯却知道,她这个姨母还活得好好的,小时秦溯图跟姨母玩,还偷偷去找过她,后来大了,也渐渐断了联系,直到前世,秦溯从此处坠崖,才再见姨母。
并且她还知道了一个姨母的另一个身份。
前世后几年,秦溯一直在外征战,但是却常常被秦严以国库空虚之借口,克扣军饷粮草的时候,便是受了这个姨母,虞府二小姐,虞箜的资助,虽然这事也是后来秦溯才知道的。
虞箜自幼便喜经商,但可惜商人贱籍,虞府定然不可能同意,所以她只能自己悄悄来,后来离开虞府,她才算是有了大展拳脚之地,改换身份,走南闯北,用了无数个身份,整合出了一个庞大的经商脉络网,整个大雍,甚至浮梁浮梁,处处皆有她的产业,说一句富可敌国,都是抬举了国库。
秦溯知道此事的时候,整个人半晌没回过来神,她一向不将这些看在眼中,觉得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却不想这小打小闹多了,凑在一起,也是令人惊惧的庞然大物。
虞箜同秦溯后来也没见过几次面,但是在那么多场烧钱一样的战役背后,都有一个箜斋的身影,€€为虞箜是通过秦严才能光明正大地捐资,只能用箜斋这个代称。
秦溯前世知道箜斋就是虞箜之后,竟不懂虞箜化名的含义,蠢笨到跟秦严说了此事,还说想去看看虞箜,当面拜谢,但是还没等到这个机会,自己倒是先死了,连虞箜的后续也不知如何,想来定也受了自己牵连。
“子寻?”
沈奕的手在秦溯面前晃了晃,刚才说完话,秦溯就在发呆,沈奕叫了两声也没见到回应,只得伸手在秦溯面前晃了晃。
秦溯这才发现自己想前世之事竟一时入了神,回过神来,眨眨眼看向沈奕,将人抱入怀中。
秦溯越想,越不能理解自己前世的蠢笨,数不清的人都在背后这般不遗余力地帮着自己,结果自己最后却将他们一个个推入深渊。
沈奕被秦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子寻?怎么了?”
秦溯长长舒了口气,“没有,只是想什么时候带安平去见见姨母,小时我惯爱跟着姨母出去胡闹,现也多年未见了,是该去拜访拜访。”
“子寻姨母若就在这崖上,不如今日便去?”
沈奕只当秦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一时感慨,也未起疑,看了一眼这悬崖峭壁,跟秦溯提议。
“安平这话不错,那等我们泡会,便上山去找姨母借宿,想来今日我二人应当是回不去了。”
秦溯看了一眼已到中天的日头,若想回城,现在就得启程,那也太匆忙了些,不如等明早再说。
听闻借宿,沈奕微微讶然,“明日子寻不是还有早朝?”
“休沐。”
靠在岸边,秦溯懒洋洋地浸入水底,闭上眼睛。
沈奕被秦溯带得胆子也大起来,看着秦溯这副模样,也学着慢慢沉下去。
潭水清澈见底,刚好也就没到脖子的深浅,秦溯和沈奕并排躺在潭底,沈奕刚躺下,便觉得有些窒息,睁开眼本想站起来,却又被秦溯拉了回去,接着唇齿相接,一口气渡了过来,缓了沈奕的燃眉之急。
再出水面,沈奕面上也不知是被憋红还是羞红,红得同那晚霞一般,四肢无力地倚靠在秦溯怀中,“子寻,你我二人这算不算逾矩?”
“不算,你是我的人。”
秦溯将沈奕扣在怀中,颇为不讲理的又低头在沈奕唇上咬了一下,“这算情难自禁。”
“嘶,”沈奕委屈地捂着唇,控诉地看着秦溯,“你讲歪理还要咬我?”
“我们成亲吧。”
秦溯看着沈奕,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让沈奕一愣,“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我不想等了,我要皇位,也要你。”
秦溯眼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让沈奕觉得有些陌生,但是却并不害怕,反而骨子里有往更深处一探究竟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