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溯看着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的沈奕,只觉得心中难受,“安平这是要上哪去?”
“我又能上哪去呢?”
沈奕停住脚,头也不回地回了秦溯的话。
秦溯只觉得心中一阵刀绞,自从沈奕入了这宫,她还能上哪去呢?连回个娘家丞相府都生怕沈夫人多想担心。
秦溯顿时便后悔了,快走两步,从背后抱住沈奕,“安平,我不气你了,我知道写那卷轴之人,应当是你,这才着人来试探,以后我绝不会如此了,是我蠢笨,想出这样的歪主意来。”
沈奕当真没想到,这还没开始呢,秦溯自己先缴械投降了,舒了口气,往后靠在秦溯怀中,还有些余气未消,故意用力点了点秦溯的肩膀,“就是你的错,将我气出个好歹来,你自己快活去,岂不是美哉?”
“我何时这般想过?安平可是我九死一生求娶回来的娘子,气出个好歹来,我岂不是要心疼死?”
秦溯故意在沈奕肩颈处蹭了蹭,接着想起什么来,轻轻咬了一下沈奕的耳垂。
沈奕倒吸一口凉气,瞪着眼看着秦溯,等个解释。
秦溯委屈地蹭了蹭沈奕的脸,“谁让安平最开始不同我讲卷轴之事?
还拐着弯去放到卫子康的府上,我翻天覆地地寻人时,安平也看得下去。”
“那不过是我随师父游历之时,看各地风土人情,随手记下的东西,其中应当还有诸多不妥,不周到之处,若是我亲手交予子寻,子寻定然看在我的份上,照单全收,如此一来,许是弊大于利,倒不如这般,经卫大人之手,转交子寻,此来历不明之物,子寻定然是要处处小心,同大臣商议,慎重行之,利弊权衡,方可免其大部分弊处。”
沈奕见秦溯竟然还敢咬自己,气不过地捏了捏秦溯的脸,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况且,后来又有后宫不得干政之说,连子寻也少有跟我提起此事,我怎敢多言?到时一祸乱朝纲的帽子扣下来,我又能如何?”
越说沈奕越觉得心头刚消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理秦溯。
秦溯这才弄明白这阴差阳错之事,她一开始是因为事务繁多,再加上她自己也没有半点头绪,所以没有跟沈奕提起,等后来,沈奕也开始忙起来,她更是要应付诸位大臣,实是分身乏术,连同沈奕见面的时候都少了许多,二人又一见面都是满面疲惫,自然没心思多说这些。
却没想到因此,让沈奕以为是自己不想让她干政,这说冤枉自己,又实在不算冤枉,若说不冤枉,那还真有些冤枉。
秦溯哭笑不得,连忙解释清楚,重新将人掰过来,瞧着沈奕气鼓鼓的小脸,“真生气了?安平别气了,我带你去个地方,看个好东西。”
秦溯细声哄着,沈奕也就是刚才一下子说得自己生气,听完秦溯解释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倒也就着这个台阶下了,“上哪去?”
“到了你就知道了。”
秦溯故意卖了个关子,同沈奕换了身便捷些的衣裳,二人骑着红云,身旁站在白虎,后面跟着大队的护卫,浩浩荡荡出城去。
一直等到了郊外军营处,沈奕才明白秦溯的意思,原来是要去兵营。
等入了兵营之后,秦溯先带着沈奕看了一圈训练得热火朝天的校场,一切还算满意后,往兵营后方而去,一直到看见坐在轮椅上的易弦。
许久不见了,易弦重又带上了面具,坐在轮椅上,瞧见秦溯和沈奕一同前来,拱手行礼。
“草民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
“易公子此话见外,日后再见不必行礼了,还照往常便是。”
秦溯对于最开始就站在她身边的这些人,向来都格外宽容优待,基本都无需行大礼,还是照以往,似朋友相处多些。
“易公子近来可好?”
沈奕看易弦应下,也打了个招呼。
“一切皆好,只是我这身子实在不争气,未能前去二位大婚,实是歉疚。”
易弦向来深居简出,自从定居兵营之后,整日里除了在帮秦溯排兵布阵,便是钻研些各种机关,一年多来,唯出去过一次,还是去年秦溯生辰。
三人又多说了两句话,秦溯说起今日前来的目的。
易弦的傀儡推着轮椅,在兵营后方七绕八绕,经过层层关卡进了山,接着一片开朗,竟然是到了后山,极宽阔的校场上是许多精锐将士在训练。
沈奕这般看过去,这些人应当都是从兵营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招一式就算是外行人看上去也觉得不简单。
正当沈奕惊叹秦溯竟然在这里弄出个秘密兵团来的时候,接到消息的晋少云和虞琛从旁边走了过来,尤其是晋少云,一路小跑,看上去格外激动。
“瞧过了?如何?”
秦溯看着二人,面带笑意,开口询问。
晋少云很明显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听见秦溯的问话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天呢,陛下你这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这……太厉害了!”
奈何晋少云没文化,想了半天也就想出来这么个形容词。
“还不止于此呢,此事的大功臣便是琛表兄,卫大人,还有易公子,其中易公子更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秦溯瞧着晋少云这样子,嫌弃地摇摇头,牵着沈奕的手,“走,也让安平去瞧瞧。”
众人沿着栈桥走着,绕过校场,去了后面的另一边地方,有人拿来许多瞧上去怪模怪样的铁东西,长长的,像弩又小许多,还没有弦和弩弓。
“就是这个?”
沈奕看了一眼,笔尖微动,“好重的火-药-味。”
“安平说得一点也没错,就是火-药-味,安平瞧好了。”
秦溯松开沈奕的手,拿起其中一个来,瞄准远处的人形靶子,只听一声巨响,那靶子的头竟然被打出个大窟窿来。
沈奕被吓了一跳,看看秦溯手中的铁家伙,再看看那稻草靶子,“这是何物?竟有如此威力?”
虞琛在旁边回了沈奕的话,“这是之前攻打靖国之时,卫大人从靖国缴获来的东西,他们称之为枪,乃是外夷之物,曾有一些外夷人去到靖国,想要同他们通商路,但是靖国没同意,将那几个外夷之人尽数诛杀,这东西就是外夷之人留下的,威力巨大。”
秦溯此时也转过头来,“不错,只是数量少了些,等拿回来,给易公子看过后,一个月的时间,易公子便彻底勘透,复制出来,甚至还有改进。”
“其实严格来说,”易弦在旁边补充,“此物根源应当同前朝也有些关系,曾看过记载,前朝建国初期,曾有外夷之人造访,带走火药等物,瞧瞧,这东西如此之大的威力,便是来源于火药。”
秦溯点点头,“不错,这火药当真是极其厉害之物,曾在围剿沈慎之时,我便试过,大量的烟花简单改制,放在那连通的山洞之中,炸起来,连那山都平了,其中的数万活死人大军,更是付之一炬,威势骇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说着,沈奕却眉头微蹙,“此定将成为生灵涂炭之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7章 帝后南巡,运河
秦溯牵着沈奕的手, “此物既然出现,便是不可避免,我们能有幸提前得到此物, 也是上天的旨意, 日后生灵涂炭与否, 还是在一念之间。”
沈奕思虑也只在一瞬间, 此物既然是从外夷传入, 想来外夷已经将此广泛运用,若是还一味固步自封, 到时对上外夷, 可能也只有挨打的份。
此话说完,众人各自拿起形状不一的枪,虞琛对此早已练过多次,同射箭有异曲同工之妙,上手倒也简单。
易弦特意研究出一小巧些的,灵活方便,尤其他用来更是顺手,倒也打得准些。
晋少云今日才见此物, 自然比不得前几人, 但也过得去。
沈奕站在旁边看着, 秦溯拿起另一把小巧的枪来, 放进沈奕手中,详细介绍如何使用。
“我……”
沈奕有些迟疑。
“这个简单许多,练会了你带在身边也好防身。”
秦溯瞧见易弦自己研究的那把, 便动了心思, 普通的弓箭沈奕定然是拉不动,而且带在身边也不方便, 现在这名为枪的东西,出现得倒是正是时候。
秦溯在旁边教着沈奕,两三下的功夫便已熟悉地差不多了。
“此物虽好,但是没办法,对于冶铁,工艺等要求极高,唯有易公子能做出来,其余人做出的,不光是不能使用,甚至在填充火药之后,还要炸裂的危险,单靠易公子一人,怕是要做到猴年马月去。”
秦溯看着手中精巧的物件,一开始的时候,易弦也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发现这其中对于铁质的要求,幸好他之前做机关傀儡之时,少不得接触这些,这才做得出来。
沈奕颠了颠手中的东西,看向秦溯,“子寻可否拆解开给我瞧瞧?”
秦溯颔首,三两下的功夫将其拆开,大大小小的零件林林总总,二三十个。
沈奕一个个看过去,又让秦溯将从以前的靖国,现在靖县带回的两把原件拆解开看了看,拿着在易弦身边问了些问题。
“易公子,我不知这对还是不对,但是我曾见过活字印刷,将所有的字都准备好,只需要排列成文章正确的顺序,然后一张张印刷下来即可,极为方便,还有印章印在软泥上,也是如此效果,我想既然这枪的每一部分都是一样,是否也能如此?你看他们这两把的零件,几乎是一模一样。”
沈奕知道,光是凭手艺人的手工,做不出这般一模一样的东西来,况且€€仔细看看,这零件表面的纹路并没有像易弦手工做出来的那种痕迹,想来那外夷应当是有旁的法子。
易弦从沈奕手中接过那些零件,细细想了想,点点头,“娘娘所言极是,若能制出模具,自然是€€好不过,只是恐怕不会有这般简单。”
“我不过是如此一说,可不可行还要看易公子。”
沈奕跟易弦说完,垂着眉眼,又转头去看向秦溯,“子寻,你说这外夷,是从何处而来?我倒是想去见识见识。”
秦溯也想过这个问题,“就算我们不去找他们,他们也早晚有一天会来找我们,他们的人既然已经到了靖国,想来下一步要么是接触浮梁,要么是来我大雍,但区别不大,总是能见着的。”
沈奕也觉得如此,“那外夷之人去靖国之时,说的是想要建立贸易通路,子寻猜猜,他们可没可能跟人交易这个东西?”
秦溯眉头微蹙,这一点她倒是没想到,“他们若是提前去了浮梁,此事便难办了。”
“不如回去探查一番,若是当年外夷之人也曾来过大雍,还从大雍带走了火药等物,那必然会有所记载,等查出外夷从何而来之后,我便可遣人前往,若真找到,亦以通商路之由,探探他们的底。”
沈奕早已经想好了,不论什么时候,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对方是敌是友还不清楚,还是早做准备为好,更何况,这商路,通得越多越好。
秦溯应下,吩咐人先回宫去,查阅卷宗,找出这些记载。
二人用过午膳,又在兵营中逗留一段时间,等到日头西斜,这才启程回宫去。
记载虽已久远,但是亦能查到,根据查到的信息,沈奕当即遣人前往。
既然选秀之事不了了之,这天一天天热起来,在秦溯忙着新政的时候,沈奕也开始忙着往避暑山庄的准备。
“安平!”
沈奕正在永安宫中看账本,就听见秦溯的声音由远及近,接着一道身影闪了进来。
“何事如此高兴?”
沈奕合上账本看过去,就看见秦溯正高兴地拿着一封书信走进来。
“我们不必去避暑山庄了,瞧瞧这是什么,”秦溯一边说着,一边坐到沈奕身旁,打开了手中的书信,“李大人递回来的消息,说是今年江南是个好年景,让我等前去瞧瞧,且前段时间,春汛之时,曾冲垮河堤,李大人为疏通河道,从静远郡远河引水,借势另通一股,此股正好由静远郡直通江南郡,三次扩宽后,已形成一条可通行的运河,以往数天的路程,如今不过三天便能一路南下。”
秦溯之前也收到过李岩开运河的上奏,想着李岩此人应当不是劳民伤财,贪图功绩的人,遂放心批准,却不想几个月的功夫,竟然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
沈奕顿时也惊得站起身来,拿起书信细看,当真是如此,“前段时间便有耳闻,还以为是谣传,不想竟是真事,如此一来,南北通航,便是方便多了,更何况还是直接从南方粮仓直通京畿沿边……若是€€往南下,以运河接通这几道河流,东西南北,大雍之内,水路便畅通了,如此一来,可是大喜!”
秦溯眼睛也亮起来,当即应下,这水路比陆路可是快多了,若是能将其打通,其用定然极大。
“好,那我二人此次下江南,便好好瞧瞧,且此次往江南而去,回来之时,我还想行东海北上,€€去东郡瞧瞧,崔决也来了书信,说是靖县已顺利并入东郡,两地之间正在操练水师,现已初具成效,该当去瞧瞧。”
秦溯接着说道,崔决就是虞琛攻打靖县之时,秦溯举荐之人,因其立下大功,且有大才,也愿意留在东海效力,故而被秦溯特意安排留下,训练水师,协助东郡郡守协调两地,这些时日来,也是做出了不少的功绩。
沈奕自然是笑着应下,秦溯如今打下来的天下,也该是她经商布局的地方,此行正巧查探一番。
二人达成一致,秦溯又同沈奕商议起新政之事来。
一开始推行新政,自然是受了不少的阻力,民间亦是议论纷纷,现在新政让百姓得了利,虽可能想不明白,但是日子却越来越好过确实是每个人心中都有数的,对于推行新政的秦溯也越发拥戴。
秦溯觉得现在时机差不多了,既然最开始画出新政雏形的人是沈奕,那现在也该是论功行赏之时。
先前二人也商量过,沈奕每次都是以时机未到为名推脱,现在此行南巡,帝后同游,正是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