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不该问,怎么又是情感题?
“呃……”她迟疑片刻,刚想回答,就被剑灵拉入另一空间,意识坠落前,只能匆匆丢下一句:“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琼英那处没了声息。
得不到答案的归眠又在原地坐了会儿,忽然听见周围发出的嗤笑声,她抬头看去,见到空中浮现无数盏火焰,红的、蓝的、白的,那些火焰凑在一块儿,交头接耳道:“瞧,来了个妖,剑宗这些后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现在连妖都敢放入藏锋阁……真是不肖子孙!”
“这妖还不懂七情六欲,更不能跟她了。”
“这里没有剑会选她的。”
“将她赶出去……”
“她身上的气息好恐怖,日后必成灾祸,不若我们将她斩杀于此……也算为剑宗除一祸患。”
……
细细碎碎的声音,带着恶意传入归眠的耳中。
她条件反射地想握紧自己怀里的剑,才想起来,师尊早知她今日要来藏锋阁,将浮萍剑收了回去。
但归眠并不退缩。
以她为圆心,横七竖八或躺或立、落在这剑冢荒山上的灵剑都逐渐苏醒,散发着属于宝物独有的微光,一时间,整个剑冢光芒大作。
剑鸣、杀意、警告,无数情绪朝她涌来。
归眠第一次感知到这些负面情绪,应激似的,有灰色的雾气从她身体里涌现,而她的面庞在这些雾气中若隐若现。
倏尔间。
这附近的剑颤引起了剑冢最古老那柄剑的注意,一道极具威胁的剑意自上而下将归眠覆盖,她像是被危险笼罩的小兽,还不知如何攻击,只会竖起自己满身的毛,仿佛这样就能让对方恐惧。
灰雾扩散得更多,让她看上去成了更大的一团。
但那剑意只是朝她一瞥,又轻描淡写地挪开,旋即道:“你是大妖后代,人族灵剑非你所能驾驭,休再踏入藏锋阁。”
随后,归眠就被弹出剑冢。
在那剑意挪开之后,她早将身上的雾气收敛,而今两手空空地站在藏锋阁外,她呆呆地站了会儿,脑海中只冒出一个简单的疑惑。
师尊要她当人。
可是秘境里那位前辈,还有这藏锋阁里面上万灵剑,却说她是妖。
她究竟是人,还是妖?
藏锋阁周围有剑宗弟子慕名而来,想看看在秘境大会夺得好名次的这些师兄师姐们,最终能带出来什么样的剑。
但看归眠两手空空,当即有人议论纷纷:“什么天生剑骨,怕是看错了,这些年能踏进藏锋阁的都是我剑宗弟子,她是第一个没被任何名剑瞧上的。”
“怕是灵玉长老真看走眼了……”
她听见了这些声音,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却记不得究竟在什么时候见过他们,想到自己脑袋里装的这么多问题,归眠匆匆朝灵玉山的方向而去,将这诸多的嘲讽都抛于脑后。
-
“师尊。”
归眠站在洞府一块遮挡的巨石面前,很认真地跟她复述:“那些灵剑警告弟子,不许我再靠近藏锋阁,没有一把灵剑选择我。”
她说得十分平静,但声音传进洞府中,苏明绣睫毛一颤,而后睁开眼睛,目光穿过这洞府山石,很温柔地说道:“日后会有的。”
她说,“你会有天底下最完美、最锋利的剑,战无不胜。”
其实系统仍旧没有跟她剧透归眠的未来。但苏明绣不忍叫徒弟难过,即便小孩儿现在还不会为这些事情失落,但她仍想尽到师尊的义务。
如果没有,那她就去找最好的材料,替归眠做一柄最锋利的剑。
归眠很轻地“哦”了一声,听不出期待还是不期待,小姑娘仿佛不知沮丧为何物,径自将话题引回先前的情爱上,很轻地说道:“师尊……”
“我怎样才能懂何为喜欢呢?”苏明绣不答了。
小徒弟抬手轻轻戳着面前的山石,等发现不小心在这石头上戳出个洞之后,她又匆匆收回指尖,嘀嘀咕咕地往下说,“我想喜欢师尊,也想师尊喜欢我。”
“呃……”苏明绣在洞府里叹了一口气。
她既不想现身说法,一步步教会归眠情爱,也不想跟她开情感小课堂,思索片刻,她决定给自己找个清静,于是敷衍道:“你看外面灵池那两片莲叶——”
“你若是能叫它们开出花,你就能懂什么是喜欢了。”
归眠扭过脑袋看去。
就见那两片从来看见她都躲得老远的莲叶不知什么时候扒拉到了灵池的边缘。
而她那只放养的玄武这会儿趴在其中一片莲叶上,同她黑豆小眼对上的刹那,瞬间四肢和脑袋一缩,扑通一声滚进灵池里。
而那两片被注视的莲叶也浑身一颤,紧跟着纷纷矮下腰身,你舀一勺灵池水、我舀一勺灵池水,互相假装认真地替彼此浇起水来。
但归眠这次没有忽略它们,反而是快速地跑到了灵池边,在莲叶震颤得仿佛在说“你不要过来啊”的动静里,犹如恶霸般将它们俩逼到角落,抬手就想抓它们。
两片莲叶簌簌抖动,紧紧挨在一起,仿佛预见了自己干瘪瘪的未来。
不过归眠的手就在即将碰到它们的时候,想起自己上次靠近时,这莲叶不小心枯萎小半边的模样,悻悻地又收了回去。
她捧着脑袋,重重叹了一口气,问这两片莲叶:“你们可以开花吗?”
莲叶:“……”
-
归眠近日没在不染居里待着。
反而日日来守这灵池,边给玄武掰妖兽的灵丹,边盯着莲叶看,好像只要自己看得够仔细、就能让她看出花来。
有赖于她这死亡凝视造成的压力,两片莲叶变得蔫巴许多,不似以往水灵。
在被归眠虎视眈眈地看了三个月之后,这两片莲叶忍不住了,它们抖了抖叶片,在跟归眠抗议。
在池边睁着眼睛打坐的小徒弟,“嗯?”
她将脸凑过去一些,“你说什么?”
两片莲叶斗胆凑近她一些,这样那样地抖了一番叶片,没成想归眠真的听懂了,闭上眼睛,认真地憋了会儿,脸都红了,也没找到莲叶想要的感觉。
长大了一圈的小乌龟与世无争地蹲在旁边啃灵丹。
如此又过半月——
在山下又有莲花灯亮起的时候,归眠睁开眼睛,见到面前灵池里一路延伸出去的无数片莲叶,茕茕浮于水面,给这灵玉山添更多点缀。
她气馁地趴在灵池边,“你还是没开花……”
小徒弟抬手将面前靠近的一片叶子捏入手中。不多时,那片叶子就消失在她的掌心里。
剩余的莲叶瑟瑟发抖,还没从这吃饱的状态里反应过来,就痛失小弟,一时间悲喜交加,正想控诉一番,又见归眠的眼眸平静地看过来,很像是要继续去掐它的下一片小苗苗。
小半池的莲叶颤得更厉害了,忽然间,它们注意到什么,晃向玄武面前刚领的那颗妖丹。
玄武:“?”
它眼睛努力睁大,却仍毫无杀伤力地看过去。
不多时,一只手从它嘴边截下那颗妖丹,将那枚金色的妖丹抵入自己唇间。
她状似不经意地对莲叶丢下威胁:“最后信你一次。”
-
莲叶的意识跑进了苏明绣的灵台里告状。
那窸窸窣窣抖动的频率,比凡间戏子的唱念做打还有表现力,成功让苏明绣生出一丝妥协,最后无奈地答应出去看看自己的徒弟又在折腾什么幺蛾子。
她怕再晚点,这灵玉山都要叫归眠给拆了。
化神一步踏出。
又是晴朗的夜,但灵池边仍有霜雪痕迹。此刻,她见到一对毛茸茸的耳朵抖落一团细碎的雪。
“嗯?”苏明绣起初还以为灵玉山上又多了新宠,谁知走近才发现,这对淡黄的、毛茸茸的耳朵竟然长在归眠的发顶。
小徒弟见到她,眼睛一亮,而后欢喜地朝她扑来,抬手将她接住的同时,苏明绣被一根晃动如芦苇般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下意识地抬手去握住,才发现……
那是一条尾巴。
土狗。
哪来的土狗成了妖?
她神情复杂地想着,握着毛尾巴的掌心不自觉捋了捋,就见怀里的小姑娘面色陡然一红,嗫嚅着唇,却冒不出一个字。
苏明绣意识到什么,即刻松开她,往旁边的灵池看去,“先前忘记同你说,这莲叶我留着有用,你莫把它薅光……”
话到一半。
她发现这莲叶哪里少了,分明比自己闭关前滋润多了,乍看过去都要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那刚才告状是?
她眯了眯眼睛,低头去看面前的小徒弟,却正好撞见对方踮起脚来,攀着她的肩将脑袋凑过来,毛茸茸的耳朵掸去她额间碎发的同时,小徒弟那双唇撞上了她的唇间。
“啊!”
“咦?”
原本只是按照莲叶的指引,碰一下就想停下的归眠仿佛找到什么新奇的事物,在苏明绣震惊的目光里,重新凑上来,这次甚至还张开了牙齿。
“呃……!”苏明绣抬手将她推开,倒吸了一口凉气,唇上竟出现一道格外鲜丽的红痕,映衬她这张格外冷淡的面容,像是在雪原上盛放的红花。
她面无表情地问:“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归眠那摆动极其欢快的尾巴陡然一停,慢慢垂了下去,发顶的耳朵也耷拉下来,有些不安地说道:“没有吃……”
她抬眼瞥着苏明绣的脸色,指了指远处的荷叶,毫不犹豫将它们出卖:“它们说只要我这样做,就能学会什么是喜欢——”
说到这儿。
尽管归眠对情情爱爱还是迷惑,但她的目光却仍盯着苏明绣的双唇。
尤其是那下唇上被自己咬出的红痕,目光迷离一刹,又道:“师尊的嘴唇好软。”
在苏明绣的凝视下,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有着狡辩般的意味:“让我忍不住想轻轻地咬一下。”
顿了顿,她又问:“可以再咬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