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眠:“……”
自打被狐九教过关于妖族的诸多常识之后,她就知道每个种族都该有自己的尊严,尤其是混沌这等原本与天地同生的大妖,怎可能与那低等的犬妖相提并论?
眼见她眸中又涌起怒气,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苏明绣低笑着抬手将她的脸颊捏住,将唇往下辗转挪了挪,吻落下去之前,仿若轻哄般,格外纵容地吐出一声:“别气,让你咬。”
她确实送上门去让归眠咬。
可是卡在对方面颊上的力气却不减,毕竟是在自己的灵台识海里,苏明绣对一切都有无与伦比的掌控力。
归眠始终合不上牙关,只能任她来去驰骋……本来叫嚣要打猎的猎人,现在被困在了猎物的陷阱里,只能可怜兮兮地被翻来覆去检查,由着猎物寸寸抚过她周身的所有皮毛。
——现在猎人要被猎物卖出去了。
红衣小姑娘眼角都泛起泪花,不知是气还是羞,又或者是怒的。总之等苏明绣将她松开时,那清澈漂亮的双眸都是湿润的。
看着像是被欺负惨了。
这让本来想做些更过分事情的苏明绣良心轻轻一抽。
她只好抬手去捂归眠的眼睛,替对方将唇畔的那些晶莹痕迹都抹去,低声一叹之后,苏明绣轻声道:“别哭。”
听见这安抚般的语气,本来就没想哭的归眠不知怎么,眼中流出的泪更多,像是泪腺失控那般。
肯定是师尊识海在搞鬼。
她一边哭一边想。
苏明绣怎么都擦不干净她的眼泪,总觉得自己将人越哄越糟,万般无奈下,想到什么,将这周围红烛滴泪、贴满喜字的屋子化开,引着这团雾气往识海的深处走。
最中央,有一个小人儿正闭着眼睛在那里打坐。
正是苏明绣识海里的元婴化身。
按说这小人儿模样该和她自己相同,可不知是否因当初这孵化元婴的金丹来自归眠,如今呈现在二人面前这识海里的小人儿,一半似苏明绣,一半似归眠。
像是将两人的模样融在一起。
那小人双目微阖,一半是冷冽,一半是清纯,明明左右是不同的模样,五官竟也能和谐出别样的美。
因这几十年来,谁也没有见过她分神的模样。所以这天底下,谁也不知灵玉长老的身体里有这样一个模样奇异的小人儿。
见到它的样子,站在苏明绣身边的归眠眼睛更红,她想到几十年前在魔域深渊边的那次渡劫,不知身侧这人想证明什么。
“让我看这作甚?”
归眠闭上眼睛,又想说“你的徒弟早就死了”,或者是将心底埋藏许久的质问道出,问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对自己下手,现在弥补与挽回又有什么用?
“事到如今——”
她冷漠的语气忽然被苏明绣打断,“如今你在魔域待了这几十年,我看他们现在没有防备你离开的模样,想必是有什么让你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苏明绣有意想将一切事情道出,自从归眠回来,她在和徒弟相处时,一直以为系统会从中作梗、像是上个世界那般给她找不痛快。
但系统却像是不存在一样,若非那九十天倒数还在,苏明绣都以为它这是不在了。
它不出声,倒是更好。
关于系统的这些,苏明绣决定之后去探究,眼下,最重要的是眼前人。
苏明绣指着这个元婴同徒弟温柔道,“我留下它,也将它炼得很好,便是想告诉你,现在你已通人情世故,也变得足够强大,在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威胁你,你若想当妖,就去当妖;想当魔,就去当魔。”
顿了顿,她说出最重要的那一句:“而你要是想当人,我的根骨、元婴,都给你,归眠,你须记住,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你本应该、或是非做不可的事情。”
九州之内,我要你不受任何束缚,来去自如,随心而动,这才不枉我们师徒一场。
归眠当然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或者说。
她前所未有得听懂了苏明绣所有未竟之意。她能分辨出,这人语气里对自己的爱护、珍惜,一切美好的情绪都在这些话里,竟连丑恶的欲望都消失不见。
心中那道缝隙裂开至今,所有防备的高墙竟在一夕间崩塌。
滴答。
好像是山洞里的滴水声,落进了苏明绣的识海里。
归眠眼前一片模糊,心中的城墙既塌,便露出那些柔软的内里,都是当初小心翼翼捧去,又被打落的碎片。
她问:“那你当初……”
“为什么丢下我?”
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章滴滴打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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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注定被舍弃的小废物(20)
“答案在更深处。”
苏明绣在这几十年间,不断拓宽自己的识海,想要知道系统与自己的绑定方式,但很可惜,她的修行只能止步大乘——
假如时间足够,或许只要她能够再次渡劫,借着天雷淬体的机会,就能彻底知晓系统究竟寄存于自己体内何处。
而今,她带着归眠往自己识海更深处看去。但那些地方,比归眠的混沌本体更难看透。
归眠很认真地往那边看去,像是要记住苏明绣这识海的模样,苏明绣在她的耳边很轻地说,“你有八十天的时间,来这里找你想要的答案。”
她倏然转过头来,“为何是八十日?”
苏明绣想到自己时刻能看见的那个倒计时,话到了嘴边,却碍于系统的禁制,不能吐露出更多,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同样被归眠映在眼中。
“好。”
归眠轻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您,师尊。”
她重新叫回这个称呼,恍然间苏明绣有种自己那天真徒弟又回归的感觉,她眉目敛着笑,凑到小姑娘耳边,低声道:“别叫师尊。”
她的声音轻的像羽毛,“我会兴奋。”
“呃……”归眠霎时间僵在原地。
她这一动不动的乖巧样子,让人更想欺负。苏明绣好不容易忍下的冲动又翻滚上来,为了不让小徒弟再哭,她只能将对方的神识送出识海外,放小孩儿自由。
灰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苏明绣的体内撤出,回到归眠的身体里时,她的耳朵在黑暗中变得通红。
“咦?”
山洞里响起很轻的一道回音。
这漆黑的山洞,并不能影响两人视物,苏明绣将她通红的耳廓看得清清楚楚,发出声音之后,见到归眠不太自在,她心知不能将人逗得太过火,随意转了个话题:“我以为你会将我的灵力都吸走。”
毕竟以前归眠要是释放出本体,就会不可自抑地将所有东西都掠夺。
没想到变得这样有自控力。
归眠转过脑袋,心道谁要你的灵力,嘴唇也跟着动了动。但终究没把话说出来,反而是安静了会儿,又挑起个话题问道:“那莲花里的……另一个和我长得像的女人,又是谁?”
苏明绣沉吟了会儿。
“嗯……你的前世?”
“啊!”归眠瞪着她,“我没有前世!”
被瞪着的水墨衫女人试着换一种说法,可惜还没出口,又被对方再次抢先,“即便有……那便是说明,你爱的是我的前世,而非我,对吗?”
“倒也不全是。”
“哦?师尊莫非是兼爱?”
“呃……”来了。
又开始死亡问答了。
苏明绣猜测这是她没有拥有上个世界的记忆。这时,不论是回答更爱面前这个,还是回答爱上一个,还是都爱,都像是渣男发言,最好的办法就是——
解决提出问题的那个人。
于是红色衣襟被拽住,一拉一扯间,两人的唇重又碰到了一起。
“你接着问,”喟然的语气里含着促狭的笑意,“我看你还能问出几句来。”
“呃……!”归眠本能想推开她,可惜有些碎裂的盔甲想要重新披上,实在有些力不从心,抵在对方衣裳上的掌心,在推拒之间徘徊,最终惊得那衣衫上的符箓比划都仿佛不忍再被她摇摆的心绪影响,自顾自往边上挪,只留给归眠一片被揉皱的空白。
她当然没能再问出任何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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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时。
魔域行军帐。
模样清纯干净的人站在王座旁,妖异的红衣是帐内最美的景色。但本该由她坐的王座,却被一个面色清冷、气质纤尘不染的人占领。
附近都是红与黑环绕的妖魔鬼怪,周围更是黑色魔气冲天,在这股气势环绕中,便显得这抹白相当格格不入。
所有妖魔的目光都凝聚在这里。
偏偏归眠好似察觉不到,兀自往下问,“近日南境、北境情况如何?”
一时间没人吭声。
她的目光便扫向那边的魔将,眉头轻轻一扬,仿佛不知对方是经历了什么战斗,怎么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哑巴。
狐九轻声咳了咳,提醒道,“魔域诸事,恐怕不便让修者知晓。”
他就差明晃晃地问归眠为什么要带这么大个奸-细坐在这里。
在他说完之后,不少憋了许久的魔将出声附议,其中不乏说得难听的,“少主,进这议事王帐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带上的。”
归眠神色微动。
谁也没看见她是怎么动作的,垂在身侧的左手抬起时,掌心竟已握住一根黑色的线,黑线很快在她手中凝聚成一柄无法透光的黑刃。
黑刃的另一端有纤细的线,直直连接在说话者的身上。
在座的见到这黑线都是一怔,狐九率先开口,“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