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耳后张开的半透明长鳍都有些蔫蔫地垂下稍许。
上岸之前,没有任何同类告诉她人类的厨师会这样恐怖,早知如此,她绝不去招惹。
如此想着,她连海皇娱乐经纪人介绍的课程也一并恨上,心想这样恐怖的职业为什么也不给她单独提醒下呢?
让她上了这么惨的当。
溯洄趴在床沿,要哭不哭地吸了吸鼻子。她要找的确实是强者,男的女的都行。但要的是能生出蛋的、诞下强大后代的类型。
现在苏明绣不让她分化,自己也是个漂亮女人,就算再强大,溯洄也知道,两个雌性是不能生出蛋的。
那怎么行?
想到这里,溯洄努力忍住泪意,免得自己落下更多的鲛珠,让这不怀好意的人类捡了去。
若是对方有意将她的鲛珠都收走,身上还有她的味道,她就不能换另一个猎物了。
他们鲛人族也是讲究一夫一妻,好聚好散的。
溯洄可没想当一条渣鱼。
起码不能像苏明绣这样,明明已经收了她的礼物,还要和节目里的其他人勾勾搭搭,给她们也做好吃的食物。
只见她被吻成玫瑰色的唇微微开启,原本悦耳空灵、如雪原冷冰融化流淌潺潺的声音,这会儿染上了的痕迹,变得有些沙哑,但更为惑人:“你把……把我的珠子……还给我。”
嗯?
苏明绣微微挑起单侧眉头,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掌心还覆在她那片已经被泡得微软、甚至隐约发热的特殊鳞片上。
“送出去的礼物,你还想要回?”
虽然不知道鲛珠对于眼前这条小鱼的意义,但她从对方送出后又要回的态度里,隐隐察觉出端倪。
溯洄声音沙哑而湿润地解释:“送给你是因为看上了你、想跟你生蛋。但现在你不让我分化,又是跟我一样的雌性,生不了蛋,我们不能在一起。”
好家伙。苏明绣没想到鲛人族对于繁衍的执..念这么强大。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这个霸道地要制定规则、一厢情愿来勾引自己,而今计划失败就想喊分手的坏鱼。
啧。
也不知是谁将她教成这样的。
“你想在一起时,就要霸道地占有我,将我一个普通人类推入深海,带到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她的指尖拨开鳞片,漫不经心地往下落,“现在你不想了,我就也得照做吗,小鱼?”
溯洄的鱼尾不由往上卷了卷,指尖早将身下的布料揉皱又刮出裂痕,眼底涌上更多的水雾,但眼眶却努力睁大、不叫它落下。
因为忍得太努力,长而翘的睫毛不断颤抖:“你想……怎么样?”
“想帮帮你啊。”
苏明绣舒然对他绽开一道极为妍丽的笑容,眼尾的小痣在溯洄模糊的视线里也变得不太分明,隐约觉得对方眼中的情绪也让她辨别不清。
溯洄怀疑自己听错了,这可恶的厨子将她困在这张小床上,把她玩弄得这般凄惨,却说要给她帮忙?
“帮……”什么?
读懂了她的意思,苏明绣的眼眸笑得弯起,目光垂落,看着自己指尖那片漂亮长鳞遮掩的地方。
“你看,你这么笨的鱼,就算不是遇上我,到了其他人手里,肯定也是生蛋的那一方,但你这儿这么窄……”
她逐渐凑近,湿热的气息夹着后面的话,通通送入溯洄的耳朵里。末了,她又见到这耳后层层的漂亮长鳍,想象到它们平日里变成的黑莲花花纹,不由凑近亲了一下。
出乎她的意料,溯洄虽为人鱼,身上却没有鱼类在海中长期生活的腥,竟然还有淡淡的香味。
听完她的话,溯洄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见到苏明绣将脖颈上的鲛珠取下,将那枚莹白的珍珠往她软热的鳞片下抵时,她蓦然睁大眼睛,惊惧地撑起手肘,想要爬离这张危险的床。
她有些慌乱地拒绝,但听见她抗议的人只是装作不解地看她:
“不是要我还给你?跑什么?”
过了会儿,苏明绣的目光扫过旁边地面那些散落的、看上去有很多年历史的金银珠宝,不由恍然:“啊-喜欢爬吗?”
她微笑着按着对方的肩、将溯洄压在这张床上:“现在可不行,地上太糙了,要是有地毯,倒是可以随你。”
“啊!”溯洄想骂她,可惜没有学会中文里那些骂人的词汇。毕竟她未来是要出道当明星的,海皇娱乐又怎会容忍一个艺人出口成脏?
她瑟缩着想躲,却怎么也跑不掉,不得不乖乖地用身体收回这枚曾经送出的礼物。
只是……
也许是作为反悔的代价,那些在眼角凝聚的水雾,而今终于承受不住,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几乎在刚离开眼眶的刹那,就与那枚送出去的礼物一样,变成了莹白的泪滴形珍珠,独一无二,闪闪发光。
..苏明绣同样看见了从她眼尾坠落的鲛珠,在她发出更多声音之前,轻笑着说道:“我知道,这些肯定也不是要送给我的礼物,放心,我帮你回收——”
溯洄听着她带着笑意的温柔嗓音,却整条鱼都在发抖。骨子里漫开的战栗让她恍然以为自己见到了传说中的恶魔。
只有恶魔才会这样笑着给人痛苦。
那几枚落下的鲛珠,最终也落得与最初的礼物一样的下场,挤挤挨挨地并排待在那狭窄而又隐密的地方。
明知现在越是掉泪,下场就越惨,可溯洄还是难以控制住。毕竟她只是刚成年的鲛人,从未有过那方面的经验,单纯的像是一张白纸,怎么可能抵抗得过苏明绣那般亵-弄?
她不断地摇头,又用好听的声音哀求,可这心肠冷硬的人类无动于衷,只是将最后一颗鲛珠完璧归赵,才慢吞吞地落下一句:“好了。”
“礼物还你了。”
再看此刻的溯洄,哪儿还有将人骗到这里来的意气风发?面颊与眼眶同样红,银色长发凌乱沾在后颈、肩头上,嘴唇被自己咬成深深浅浅的红,可怜得……仿佛她才是被骗的那个。
她无力地趴伏在这混乱的、倒塌的破床上,像是一个精致的、被舍弃的娃娃,听见身后的人语气丝毫不变,如刚来时那般沉稳:“现在回去应该恰好天亮。”
“那我先走了。”
苏明绣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没法从这红珊瑚所筑、漂亮且蜿蜒曲折,还没有人类行走通道的迷宫里出去。
察觉到她毫不留恋,起身的动作,溯洄反手去拉她,手肘和指尖不知何时也成了微红,“不……不许走。”
她带着哭腔命令道。
要是让这家伙离开了,她该怎么才能把那些鲛珠取出去?
苏明绣好整以暇地顺着她的力道倾身:“还有事?”
溯洄面色通红地说出自己的要求。
“什么?”
苏明绣假装没有听清。
于是鲛人又颤抖着声音,重复了一遍。
她明了地轻轻应了一声,末了将对方的手指一根根从自己的手腕上掰开,“这个不必我帮忙。”
苏明绣轻描淡写地问:“你不是很想生蛋吗?那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鲛人同样属于智慧生物的一种,自生下来就拥有传承记忆,而今溯洄又在人类社会学习过礼仪廉耻,听完她话里的暗示,面色羞愤地发红,良久后不断摇头。
“这就不好意思了?”
模样艳丽的女人凑过来,仔细端详她番茄色的脸颊,“强迫别人为你生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羞?”
隐隐约约地。
溯洄感觉她好像生气了。
但她此刻混沌的脑子不足以支撑她将人类的情绪甄别清楚,只是现在这落败者一般的姿态,激起她的种族本能——
失败者若想活命,只能用最卑微的姿态祈祷胜利的一方高抬贵手。
她..知道苏明绣不懂鲛人族的规矩。所以这时候用鲛人族那套肯定也不行,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溯洄眼中又因害怕和急切,冒出泪意。
但她不敢再哭。
她“吃”不下了。
所以她只能含着眼泪,可怜兮兮地仰头看向床边这唯一能帮自己、也是造成她如此凄惨的罪魁祸首:
“求、求求你了……”
她连声带都在发抖,努力想把字说清楚:“我不、不会再让你生蛋了……”
“做错了事,得道歉才行。”苏明绣单手撑在床沿,气息仍旧笼罩在她的上方。
溯洄努力回忆自己学过的知识,半晌才要哭不哭地回答:“对不起……”
漂亮的人在床沿边支着腿坐下,这幅停留的姿态让溯洄松了一口气,以为已经得到了对方的原谅。
直到苏明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淡道:“嗯,我接受你的道歉。”
“但做错了事总要有惩罚——”
“你先自己努力,等没力气的时候,我再帮你。”
第75章 鱼塘里的C位(10)
鲛族所居的这座城并无具体的名字,没有族人的领路,人类休想找到这个地方。
它就存在于那,却又仿佛并不处于同一空间,唯经由鲛人拨开眼前的迷雾,才能得见这份神迹。
城池附近唯有小鱼群一簇簇悠闲游过,这是鲛人们连塞牙缝都看不上的类型。
所以才敢在这凶猛的猎食者旁边嬉戏,诸如乌贼、章鱼等体型稍大的捕猎者,则嫌少见到踪影。
深海中,一抹亮丽的银蓝色如闪电般一闪而过。她径自潜入海底,在深色的、海藻覆盖的石壁上摘下一个又一个潜藏的贝类。
不多时,她一手夹着几枚贝,另一手环着一个被气泡裹住的人类,徐徐往海面上而去,银色的长发随她的身躯飘舞,比最美的水母浮动还惹人注目。
但附近的猎食者和鱼群在见到她的时刻,却纷纷掉头摆尾,避之不及。
某处海面冒出大团的白——
破水而出的刹那,包裹着苏明绣的那团气泡发出“啵”一声响,她缓缓睁开眼睛,环视周围,习惯性的抬手攀附住了附近一座高出水面的礁石。
身躯上下于海中起伏时,头顶的蓝天飞过一群海鸟,远处骤然有一撮水柱喷向天空。
而后便是悠长的、胜过游轮汽笛悦耳百倍的声响,浑厚空远的传出。
苏明绣分辨不出这是哪种鲸类,只是在发现视线范围内并无节目组的那艘游轮,便扬眉看向身旁的鲛人。
溯洄分明也与她一同出水,然而眼角眉梢发丝间不见任何水滴。若非她的胸口往下还浸泡在海中,谁也不知她刚在海中徜徉遨游。
也许是发现面前这人类再强大也并非无所不能,起码就不能像自己一样在海中来去自如,溯洄很快就忘记了先前在那座珊瑚迷宫里,曾遭受对方怎样的对待与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