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判断失去资格的鲛人将会瞬间失去与传承地的感应,这时候就会主动远离争斗地带,恢复平日温和美丽的模样。
苏明绣就在溯洄身边,看见那些不同颜色的鲛人露出不甘心的眼神,最后一个个远离,直到这片猩红海水里,只剩她们俩。
溯洄隐约感觉到自己获得了胜利,高兴地捧着她的脸亲吻而来,又带着她往召唤之处游去。
她们最终被一团雪白的光覆盖,光里有空灵的声音传出。
“你愿意与我共守这片广袤海洋、分享我漫长的生命吗?”
“当然。”
人鱼公主上岸,找到了属于她的另一半,在传承地的见证里,誓言永恒,直到她们在这片海中一同化作泡沫为止-
十年后。
《海洋之心》摄影展。
有人驻足在一张照片面前,颇有些惊奇地说道:“这张是?”
“对,歌坛天后溯洄和她的爱人曾经在一档恋综里拍摄的照片,漂亮得像海妖,这真是她最让人惊艳的照片了。”
玻璃镜框后面的照片里,被拍下的主角银蓝色波浪长发在淡淡漫开的血雾中飘散,碧蓝双眸里残留凛冽的杀意,像是刚掀翻了一艘海盗船、得胜回来的海妖。
又像是捕猎回来的冷酷猎手。
海水波浪在她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投下粼粼波光,却遮不住她的美,也无碍那眼眸里的气势。
参观者目光下移,看到了照片的名字:
《我的》。
他先是一怔,目光里冒出几分疑惑不解,随后想到溯洄参加完那款恋爱综艺之后。
虽然再没和苏明绣一起出现在镜头前,但是外界关于她们俩关系的猜测却一直没有停止。
不过,看到这张照片,知道这个照片名字的人应该心中都会出现答案。
给溯洄记录这个瞬间的摄影师的镜头透着一股漫不经心,让背影里的红格外模糊,可她好像不屑于处理这些。
因为她已经得到了能够展现这所有惊艳的主人。
……
很多年后,鲛人族也开始流传那个故事。
听说上了岸之后,鲛人有几率利用自己的美貌骗回来一个聪明的、强大的人类生蛋。
不过代价是,从此自己要被这人类圈养。
但圈养又如何?
鲛人族如此强大,有她在的鱼塘,她是唯一,也是专属C位。
第97章 终被废弃的小皇帝(1)
严寒风霜裹着初冬的雪粒飘进室内,正好落在明黄色的衣袖上,苏明绣乍然睁开眼睛的时候,正见到那片雪花无声息融化。
而她的怀里,还有一道微暖的重量。
女人垂眸看去,见到一张透着稚意的面庞,格似还未长开的芙蓉,已有日后亭亭之相,眼角唇畔,都流露出不经意的明艳。
只是那明黄色衣衫上,偏偏又用丝线精巧绘制出游龙,甚至衣裳制式,都是帝王所着。
于是她下意识地抬手,捏住这巴掌大的脸颊,抬起面前人的下巴,仔细看向对方喉间——
仍旧看不出端倪。
苏明绣本来还在想自家这条鱼又在跟她玩儿什么游戏,怎么突然变回如此年轻的模样,甚至让她见到这传说过未分化时期的状态。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被她捏住的人便挤出个格外甜美、谄媚又讨好的笑容,称她一声:“右相。”
小孩儿在变声期,嗓音带着难以形容的沙哑,乍听仍旧雌雄莫辨。
苏明绣不由轻轻扬了扬眉头。
随后,她注意到自己掐在对方面颊上的手指,像是受过冻,没有半分血色,格外苍白纤细,肤色近乎病态。
正在这时,脑海里出现久违的机械音:
【宿主投放成功……世界线故事载入中……载入失败……】
随着这道声音出现在脑海,空空如也的大脑里,无数的碎片仿佛齐齐被唤醒,以至于苏明绣本能地回应了一句:
【又失败了?你行不行啊?】
正想模仿上个世界的操作,打算披着壳子忽悠苏明绣的系统登时一怔,下意识地问:“你怎么会记得?”
它明明已经消除了苏明绣的记忆!难不成是因为经过的世界太多,她的魂魄力量恢复许多,所以才能够获得与自己抗争的力量?
【哦?看来我应该忘掉什么?】
女人眯了眯眼睛,或许因为正在分心,本就有些冷冽凌厉的五官因着这漫不经心的神态,变得愈发喜怒难辨。
原本半靠在她怀里的身躯不知怎么抖了抖。
但苏明绣无暇顾及,因为她从那无数的碎片之中,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已经和自己最爱的那条鱼分开了。
连寿终正寝时候的画面,她都还记得。甚至,记得溯洄有些委屈地怨念:“我们鲛人不像你们人类,还讲究下辈子,鲛人只活一世……如果你还有下一世,你会像欺负我一样,再欺负别人吗?”
“我会找到你。”
“你找不到我……算啦,我让你找到,但如果还有下一次,可不可以是我欺负你多一点?”
“好。”
……
苏明绣看着面前这张脸,指尖力道微微松开,却见对方面颊上留下几道鲜红的指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力气太大,将人弄伤了。
她从回忆中反应过来,见到这张几乎与溯洄一模一样的面庞,本能地想,是她们的祈愿成了真?还是……她们的命运在被别的什么操控呢?
恰在此时,原本还在震撼她竟然保有上一世记忆的系统,干脆选择先把世界大背景塞进她的脑海里,再在她消化的期间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身份载入中……】
苏明绣薄唇刚启,未来得及说出半个字,就被脑海中纷至迭来的记忆淹没。
她的眼前突然陷入了黑暗。
并非是她失明,而是眼前似乎被太多的东西所阻挡,能看见的便是那朦朦胧胧的黑暗,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却能听见利刃割过肌肤、兵器没入骨肉的声响。
然后是烧焦的烟味、奇异的肉香味,还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静静待了多久。直到腹中的饥饿传来,肚子仿佛要被烧穿的痛促使她不断挣扎出这片黑暗。
但她就像是传闻里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猴子,身上仿佛有千钧万钧的重量,使她不得动弹。
直到她一点一点,从这个世界里挣扎出去,翻过身的那一刻,耳畔轰然声响,一只白骨头盖咕噜噜地滚到她脚边,半边脑袋上连着皮,眼眶里钻出几只蛆。
“啊!”
她惊叫一声,后退两步,惊飞远处林间黑鸦一片。
此刻她方看见,自己原本被层层叠叠的死人压在最下方,而周围处处是尸体,还有不知姓甚名谁的坟包小山般连绵隆起。
她……置身一处乱葬岗。
“苏家这也算大势已去了……”
“萧周开国二十载,苏家虽战功煊赫,却恃宠而骄,先前逼退突厥,护卫疆土有功。但世子战死沙场,苏老请封次子承袭,却被圣上拒绝,早有怨言……而今谋反,便是给天子递刀,落得而今下场,也属他们咎由自取。”
“是啊,人心不足蛇吞象。”
听到这番言论的时候,苏明绣正在一条狗抢个馒头,那狗膘肥体壮,径自往城间酒肆里钻,她细胳膊细腿,因撵不上在道旁摔了一跤,跌得满身泥污。
狗在院子里叼着那馒头斜眼睨她,成了精似的咧着嘴,像是在嘲笑她,随后又从喉咙里发出汪洋声,一溜烟跑走了。
倒是惊动酒肆小二,提着扫帚朝她撵来:“哪来的乞丐!怎在这儿挡道?快滚快滚!”
苏明绣刚站起来,又被竹扫帚抽进泥泞里,耳畔却出现很多的声音:“大哥,非去不可吗?”
“自然,明绣,你如今在都城,锦衣玉食,却不知边疆尚有许多同你年岁相当的孩童,活在外族劫掠阴影之下,朝不保夕,食不果腹。”
“那大哥是去保护他们?”
“是。”
“爹!此番突厥已入都护府,连破八城,若再不请命,待他们向东渡河,都城危矣!”
“圣上此番连换数将,却于朝野之上对我苏家请命一再无视,便是心存忌惮之意,凌儿,你自幼通读史书,又怎会不懂?”
“他这也忌惮,那也畏缩,偏偏就不怕亡国吗?!”
“你给我住嘴!”
……
如史书里常常记载的君臣之权斗争,苏家与萧周之间,胜利的是皇帝。
但那也仅仅是一朝皇帝。
在苏明绣颠沛流离半生,于本朝天子晚年暴-政后,拉起一支起义军势如破竹地从南一路往北,破都城,开宫门之后,风水轮流转,胜的又成了苏家人。
像是当年萧天子对苏家所做的一样,曾经那道圣旨是如何将苏家上下满门九族屠戮殆尽,苏明绣就是如何以牙还牙,上至天子、下至宫娥,使宫门里的血都流淌到南朱雀大街上,足足清洗大半个月,都未驱散宫中血味。
在她之前,苏家人从未觊觎过那至尊无上的位置。自她之后,若无她允准,谁也无法触碰那张宝座。
萧周血脉,皆被她屠戮殆尽,仅仅留下一位不知哪位宫娥所出的庶女,像是她对命运作出的嘲讽,苏明绣亲自给这孩子披上黄袍,抱着她走上朝堂,宣布这就是萧周遗孤,理当称皇。
群臣脖子上还架着刀,被她按着脑袋指鹿为马,眼睁睁看着萧周被这不知哪来的野种继承,况且这似乎也是个女子。
自古武死战、文死谏,不少文官为表赤子忠心、又或是为名垂千古。当即引颈就戮,表示绝不与她这奸臣同流合污。
苏明绣抱着自己打算册立的新皇,堂而皇之坐在龙椅上,微笑着说:“好。”
“来人,将这位大人尸首挂去宫门墙头,令皇城内外瞻仰他绝世风采——只是挂之前,叫人挖出他心肝,端来让我看看,这赤胆忠心长何模样。”
“若与那贩夫走卒相同,并无神异之处,便以欺君之罪论处,诛他九族。”
血淋淋的肝脏端上来,朝堂里静得落针可闻。
还未登基的小皇帝更是吓得当即晕死过去,自那之后,三月不闻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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