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些持家的女人好奇地问她是不是有了道侣,所以为了对方做这么一手。
九洲人人皆知,修仙是不需要再吃人间五谷的,能让她这样雪堆的人儿来这种腌咂地方,肯定是因为爱情。
苏明绣也只笑眯眯地应,是啊。
蒸笼里冒出的热气在一个时辰后被端进了船上小屋摇晃的、狭窄的房间,气味充满整个屋子。
彼时天已经全黑下来,流云在天际拉长,晚霞最后的不舍也消失,能看见几粒星子挂在窗外。
岁意欢看见她端进来的食物,闻到味道的时候怔愣了一下,但却没有去接,反而主动抱住了苏明绣的腰,尔后——
贴上了她的唇。
被这么直白亲昵的人愣了一下,忍住将送到嘴边的玫瑰花瓣扯下来,将她浑身的软刺剥下、叶片都揉碎的冲动,主动拉开了距离,“我是让你尝尝我做的东西,可不是邀请你来尝一尝厨师。”
岁意欢被她这句话调侃得面颊通红,却强忍着躲开的冲动,很艰难地开口道:“我……我压不住……那情-毒,又发作了……可、可以,帮帮我吗?”
这种邀请对她来说实在太难启齿,好像说完这一大段就能当场羞得背过气去。
可想到之后的事情,她还是开了口。
苏明绣将那盘研究了很久的青团依依不舍地放到桌上,前面一笼还因为自己尝起来失败送给了别人。所以她很想让岁意欢尝一尝,这离她记忆中的味道有多远。
但怀里的人肌肤都透出粉意,显然是毒发的样子,食物再重要,也不及心上人,苏明绣把盘子放到桌上,把人抱紧之前,闻到对方身上溢出的、不知怎么形容的香甜气息,叹气似的问:“你确定要我帮忙吗?”
……
礼貌询问的人,永远都无法在真正的时刻维持住这幅温柔假象。
放到嘴边的糕点太软太绵,轻轻一碰里面的馅儿就都流了出来。在深吻的时候,苏明绣才意识到岁意欢被那情毒折磨成什么模样,明明是正常的力道,却在这粉白的桃子上留下各种各样触目惊心的指痕。
甚至连过重的亲吻,都会交换出淡淡的铁锈味。
她不想给对方留下这样粗暴的印象,所以忍了又忍,甚至不想继续下去,只想给人最合适的安抚,偏偏岁意欢要引她落向更黑的深渊,“可以……重一点吗?”
“你太轻了,我不喜欢这样。”
明明眼尾已经落下了泪痕,像是马上要凝聚成珠的鲛人,面颊上都落下了吻痕。可是这被欺负得特别可怜的人,却这样要求着。
听到的苏明绣:“……”
她觉得她好像要疯了。
-
屋里荒唐到最后,苏明绣都有些分不清究竟是这船身承载的小屋在摇晃,还是她将这床晃得太剧烈。
她餍足地抱着人睡了过去,只觉窗外的星光未免太亮,刺得人都有些睡不好。
等等。
星星能有这么耀眼的光芒吗?
苏明绣艰难地挣扎着,却因为在深渊里堕得太深,意识怎么都攀不上去,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耳边就闪过一句带着强烈情绪的命令:
“忘掉这些过往,永远不要再想起我的模样。”
是谁?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坐在海岸边,遥远的海岸线已经是火光一片,连夜都要被燃烧。
支撑着她的是……一柄泛着寒光,让她觉得格外熟悉又顺手的长剑,剑峰还有血痕一点点,渗入已经透红的焦土。
而她的四周,都是七零八落的魔族尸体。
苏明绣眼睫一颤,黑眸里映照出这些尸山血海,远远看见有一道逍遥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同样看到了她制造出的这片焦土,沉默片刻,出声道:“没想到那魔头竟如此能蛊惑人心,苏道友,你辛苦了。”
“若非你今夜那一剑,恐怕我们还难找到这魔族的老巢……百花宗一事,望你节哀。你的决心,我们已经看到了。”
……他在说什么?
苏明绣不明所以地想着,鼻尖动了动,可涌入其中的都是那些腥锈的肮脏味道,没有能让她寻找的东西。
她摇摇欲坠地站起来,即便衣衫染血,看起来格外疲惫。但毕竟是大乘修士,旁人都不敢靠近她半分,还是上前的这位剑宗长老出声询问:“道友去往何处?”
苏明绣定定看着他,眼尾还有一缕溅上的血,不知是谁的痕迹,落在她面庞上像胭脂那般明艳,灼然不可方物,连看惯了合欢宗女修的这位长老都要转开目光。
“玄灵长老。”
片刻后,她终于认出了面前的人是谁,神情缓和了半分,说道,“我有些饿了,可有膳食?”
“自然。”
修为高的修士们总有些与众不同的癖好。况且那些品相极好的灵果、灵兽拥有的灵力都是滋补佳品。
虽然正道现在来到十三门的地界抗衡魔族,但能够供给这些大能的好东西总少不了。
她随着去往剑宗弟子们的帐内,但还没靠近,就在门口看到匆匆来去的百姓,手里也端着东西,是自发给这些仙者帮忙的。
路过她身边的人手中恰好端着一盘暗青色的糕点,苏明绣看了会儿,突然很不礼貌地伸手去拿了一个过来,对方惊了一下,看清她的面容,阻止的话就都堵在了喉咙里。
到手的糕点软趴趴的,还冷了。苏明绣自顾自地咬了一口,吃到了里面的一些海鲜馅料,发现因为太冷,都变得腥了。
于是她意兴阑珊地拿着剩下的部分,不知该怎么处理——因为实在难吃。
第222章 原来我才是主角(18)
“魔渊封印虽在九洲这头失效,但那些魔头却改了封印的阵法,而今这海之角仅可供魔族自由闯入九洲,却不容许从九洲这头攻入——”
“可惜这些魔物被抓来之后能招供的太少,还是日前对其中一个用了搜魂术。但也仅问出一条从九洲进入其中的小路……
覆灭十三门后,魔族没了更大的动作,还不知在酝酿什么阴谋,我们必须探知更多的情况。”
半年后。
十三门大本营,正道同盟的会议正在召开中。
海风从四面八方吹响这座风和日丽的海岛,一道如松如竹的雾白身影单手持着一根钓鱼竿,戴着斗笠帽,纱白的帷巾被吹的微微飘扬,她靠在海滩边的石头上,闭着眼睛,仿佛没有看到被扯动的鱼线。
“大师姐……有鱼咬钩了!”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钻来一道身影,潜伏到苏明绣的旁边,突然趴到她耳旁快声提醒。
苏明绣眼睛都没睁开,甚至都不去提鱼竿,“谁是你大师姐?”
她不肯动,来人便自作主张、一气呵成地将鱼竿提了起来,谁知那鱼钩上空空如也,连本来的饵料都没了踪影。
仿佛看到了她丧气的表情,苏明绣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朝着颜妙妙摊开手,“你太没耐心,鱼还没上钩,就想收杆。”
颜妙妙本来也不是为了帮她收杆来的,这会儿叉着腰看她,“我不管,你就是我的大师姐。”
小姑娘比起在百花宗的时候成长了不少,现在也已经半步金丹了,虽没再戴着曾经苏明绣送的那根附了幻术的簪子。
但人已经成长如夏日海棠,娇俏不已,一身明光织锦锻,更是瞬间让她成为这海滩边最靓丽的景色。
苏明绣早在半年前“被迫”回归正派后,如今成了剑宗的客座长老。
因为没有回到百花宗,所以外面难免有些关于她和百花宗龃龉的传言,说的难听的,仍在质疑她当初是否借魔头之手,做弑师这等天地不容的恶事。
但她一点不在意,也不为自己辩解半句,更不主动参与任何正道同盟关于魔族的会议,每天就在这海滩边钓鱼,不管有没有收获,最后都是空空如也地拿着钓竿去另一个小岛上打坐修炼。
听见颜妙妙执拗的话,苏明绣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看今天风大,也懒得在这地方睡觉,干脆拢了鱼线、收起鱼竿,准备回到自己的那座岛。
颜妙妙颠儿颠儿地跟了上来,“大师姐,今天心情如何,想不想做个午膳?”
“不想。”
苏明绣很无情地拒绝了她:“最近你们百花宗辟谷丹不是又做了新口味,灵兽肉的味道都模拟出来了,所谓素丹肉香,不能满足你吗?”
“吃肉就是吃肉!吃素就是吃素!什么素肉素丹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行为根本就是忽悠人嘛!”
颜妙妙说着话从后面追了上来。
听见她的话语,苏明绣在斗笠下的眼眸露出几分意味深长来,却没多说什么,任由她毫无原则地跟着自己,缠着想吃她做的午膳,好话说了一箩筐。
等到走上那座格外荒芜,既无春花、也无冬雪,只有黑漆漆峭壁的小岛之后,苏明绣总算开了口,却不是应答她的要求,“稀客,什么风把玄灵长老吹来了?”
颜妙妙听见她的话,就知他们这是有正事要谈,自己的午膳又泡汤了。顿时耷眉臊眼、垂着肩膀,丧气地转身离开。
才刚转过身,一盘南瓜饼忽然出现在她的怀中,小姑娘看着碟子上那黄澄澄、格外喜气,还冒着热意的糕点,都没反应过来,还是苏明绣浅笑着问,“不喜欢?那还回来。”
“才不要!送我了就是我的!我会吃光的,盘子也不会还给你!”
颜妙妙端着那盘南瓜饼跑远了。
近处。
苏明绣收敛了笑意,甚至还很礼貌地摘下了遮阳的斗笠,任由自己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面庞落落大方出现在日光照耀下,赏脸让它镀层金。
玄灵身上难得没带酒气,瞅着苏明绣的神情,只觉宗门里的长老们各个狡猾不已,看准了苏明绣难搞所以才将这烫手山芋推给他。
现在面对苏明绣的眼神,他心中叹了一口气,抬手挠了挠自己的额头,“咳咳,最近我们抓到了几个魔族喽啰。”
这个开头十分耳熟。
上一世苏明绣记得自己被派去魔族地界当卧底、给正道探路之前,这位挂名师父也是这么说的开场白。
她福至心灵,在玄灵长老吞吞吐吐地说完同盟决定之后,出声道,“我这种修为,一入魔渊,亮得跟大灯泡似的,瞬间就能吸引魔族头领们的注意力,让我去不合适吧?”
“是,本次确定派往魔渊的人选已定,本来由剑宗、佛宗、百花宗、合欢宗各出一名弟子组成这次的潜伏队伍。但他们毕竟年少,又是宗门的希望与未来,若有可能,还是希望能有人送他们一程——”
“我记得你能够随心境改变修为,九洲少有你这般天赋……”
话已至此,其间意思已相当明朗。
苏明绣想起来上一世自己前去时,却没有那么好的条件,还有大能一同看顾,完全是生死自负。而今面对这位师父,想了想,朝着对方伸出手去。
玄灵长老:“?”
“既要我做事,剑宗不该拿出点诚意吗?不会想空手套白狼吧?”
玄灵:“??”
究竟是谁说苏明绣对他态度不同、格外尊重的!她这幅奸商的嘴脸究竟哪里尊重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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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十三座如星辰拱卫的海岛中央,最高最险峻的那一座被篝火点亮,如夏夜萤火,在海上聚出一阵光。
苏明绣执剑而立,看着走到面前的三位,依次是剑宗魁首,合欢宗首席弟子……以及,百花宗新一任大师姐。
她目光从末尾的华萱身上掠过,仿佛没看到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自然而然地瞧向朝这边而来的玄灵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