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
不过梁适今天没打算和她算那天的帐,今天来主要是找齐娇弄清楚齐太太的事情。
一天不弄清楚,她一天没办法真正和梁家撇清关系。
她想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过这个世界的。
纵使压制住好奇心也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但总归是个心结。
心结得解,不然一辈子都是结。
梁适虽佛系,但遇事向来不逃避。
跑车里的齐娇和程苒还在聊,惹得Rainbow都忍不住好奇,“那个人是齐老师的女朋友吗?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凶?”
梁适把她的身子转过去,“小朋友不要看。”
Rainbow语气真诚,“不看就不会发生了吗?”
梁适:“……”
这问题把梁适给问懵了。
Rainbow再一次显露了她的天才智商,“她们还是会吵架。人贩子并不会因为我不看就不拐卖我,坏人不会因为我不看就不伤害我,那些伤害是客观存在的,也是我迟早会面对的,为什么要逃避呢?”
梁适:“……?”
她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讨论这种问题。
在思考一番之后,她说:“是为了保护你呀。”
“保护我不应该是让我多看多听多学吗?”Rainbow兀自摇头,“你们大人好奇怪哦。”
梁适:“……”
啊喂!
你这样的小朋友才奇怪!
“是因为你的身体和心理都还没成熟,围观吵架这种事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梁适耐心跟她解释:“从人的成长过程中来看,像你这个年纪的小朋友需要在爱和温暖的氛围中长大,这有利于塑造你的三观。”
说完她顿了下,思考这是不是说得有些深奥了,小朋友会懂什么是三观吗?
孰料Rainbow皱眉,不解地说:“那没有爱和温暖的氛围,小朋友就不能塑造出正确的三观了吗?”
梁适:“……”
不得不说,Rainbow看问题的角度是很清奇的。
颇有唯物辩证主义那味。
于是梁适又跟她扯概率学,她说了一大段,Rainbow似懂非懂地点头,“大概是懂了,但我还是觉得什么都不让小朋友知道不太好。”
梁适:“……”
这大概就是我懂,但我不服?
Rainbow继续道:“就像坏人都是更喜欢找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下手。如果小朋友能知道更多的话,就会有所防范,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既有好人又有坏人,而不是一味地认为所有人都是好的。
我们班还有人把警察、医生都当成坏人的,因为她们不乖的时候,她们父母就会说让警察把你带走,让医生给你打针,所以我觉得……”
她顿了顿,随后看向梁适,“你们大人的教育方法好像都有点问题。”
说完之后还伸手拍了拍梁适的肩膀,“梁适姐姐,我没有攻击你的意思。”
梁适:“……?”
她这是被一个小朋友教育了?
还是来教育她该如何教育小朋友?
梁适震惊。
还没等她从被小朋友教育了的情绪中走出来,Rainbow就道:“梁适姐姐,齐老师来啦。”
梁适木讷地转过身,微微颔首,和齐娇打招呼,“齐老师。”
她暂且收起了Rainbow带给她的冲击。
“嗯。”齐娇在小朋友面前并没有表现出异常,温柔地弯腰揉了揉Rainbow的头,“今天我们Rainbow可以早点回家啦。”
Rainbow摇头,“我们不回家,先去吃好吃的。”
语气平静,但梁适却听出了一股炫耀的味儿。
“也可以。”齐娇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温柔的笑,“那我们Rainbow要多吃一点。”
梁适可以感觉到,此刻的齐娇并不是装出来的好。
而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小朋友,看着小朋友高兴她很满足。
并且今天见到的她和那天在商场看见的,判若两人。
当齐娇待在齐太太身边时,是惶恐,是不安,是害怕。
但和小朋友相处时,她又变了一副模样。
梁适深呼吸一口,温声询问:“齐老师,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聊一聊。”
齐娇站起来,她比梁适低一些,化着淡妆,长发用黄色的大肠圈扎起来,穿一件黄色的连衣裙,套了件米白色的外衣。
是从外表就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那种。
她望向梁适的时候抿了抿唇,随后道:“你想聊什么?”
梁适看了眼Rainbow,虽然这位天才少女刚刚教育了她,但梁适还是先“固执己见”,这些事肯定是不能被Rainbow听到的。
梁适想了想,“挑个僻静的地方吧。”
齐娇拒绝,“就在这里吧,应该没有什么是别人不能听的。”
梁适环顾四周,也没什么人了。
就剩一些老师们在陆续离开。
梁适喊Rainbow,“你去车上等我好不好?我有话想和你们老师说。”
Rainbow看了眼表,“多长时间?”
梁适:“……”
她想了下,“不超过十分钟吧。”
如果齐娇不配合,可能连三分钟都用不了。
梁适把车锁给打开,目送Rainbow上车,还跟她说车后座有IPad,上边下载了一些科幻电影,可以随意看。
Rainbow背着书包,头也不回,但在走到路边时看两侧有没有来往的车辆。
等梁适收回目光时发现齐娇还正看着Rainbow。
一直到车门关上,Rainbow在车里比了个“OK”的手势,她才转过头,轻抿唇,表情恢复冷漠,“梁小姐,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你和齐太太。”梁适说:“就是启达公司的齐总,是家人吧?”
齐娇皱眉,反问:“怎么了?”
梁适轻呼了一口气,“我时常会做一个梦,梦里有齐太太,有你。”
话说到这里,齐娇的脸色就已经变了。
原本还红润的面颊顿时煞白,“你……什么意思?”
她立刻摇头,“我以前没见过你,不认识你。”
梁适微笑,“真的吗?在我们小时候,没见过?”
“没有!”齐娇笃定地回答,不带一丝犹豫,“我什么都不知道。”
梁适见她状态不稳定,往后退了半步,保持安全距离。
“我们见过的吧。”梁适温声说话,尽量让对方感受到自己的善意,“就在那个昏暗的小房间里,你母亲不止打你……”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齐娇眼神慌张,却很快打断她,“我觉得我们没有交谈的必要,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梁适轻轻叹气,仍旧保持温和的声音,同时安抚齐娇,“你不要激动,这样我会认为你就是和我一起经历那些的小朋友。”
“我不是,你找错人了。”齐娇说完就转身要走,梁适拉住了她的手腕。
“齐小姐,我听铃铛说,你现在还在遭受那些折磨是吗?”梁适采用迂回战术,“我不是来跟你回忆过去的,只是听铃铛说了一些事情,想来找你聊聊而已。”
“谢谢,我不需要。”齐娇拒绝。
而后瞟了眼她的手,“请放开我。”
“难道你不想知道被虐待的另一个小朋友现在怎么样了吗?”梁适问:“那个你逼着她说话的妹妹。”
“我说过了,我不认识你。”齐娇说:“你说得那些事我都没有印象。”
“那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
齐娇突然沉默。
她闭了闭眼,“你到底想得到什么答案?”
梁适看向她,随后问:“你母亲一直如此吗?”
齐娇说:“无可奉告。”
“齐老师。”梁适温和地笑,同时松开了她的手腕,“我想说,应对家暴的方法是变得更强大,而不是逆来顺受,这样只会被一直欺负下去。”
齐娇保持沉默。
傍晚的风轻轻吹动树梢,遥远天边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
残霞弥漫,微微泛黄的树叶打着旋儿从高处飘落。
齐娇的肩膀上刚好落了一片树叶。
梁适伸手,轻轻帮她掸掉。
“齐娇姐姐。”梁适说出了二十年前的称呼,甚至连笑起来的弧度都和以前一样,“我们忍下去并不会一直变好。”
齐娇忽地睁大眼,眼里满含泪光。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齐娇笑了下,“那你现在想怎么做呢?让我去帮你出庭作证小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