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校长决定吗？”林珞珞问。
“这学校的校长是村长兼任的，基本没什么时间来管理学校。之前倒是有个老师担任了校长的职责，但是前段时间从山上摔下来了，现在还在休养中，所以学校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自己决定了。”
林珞珞本来还打算抽空问问，这学校有没有其他老师来着，现在也不用问了，看来在他们之外，这学校是只有一个老师了。
即便心里依旧紧张，林珞珞最后还是答应了这个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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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林珞珞旁听了孟佳淇、周泉跟谢音的课。三个班里的同学，对于这个新出现的陌生人充满了好奇。
午饭的时候，林珞珞跟着其他人一起在教室外面的台阶上吃带来的午饭，不少小朋友好奇地围了过来。
“你是新来的老师吗？”
“新老师你也是大学生吗？”
“老师你怎么现在才来呀。”
“老师你还会走吗？”
最后一个问题问出来，其他孩子都不说话了。
虽然每年都有大学里的志愿者来这里支教，可到头来，却几乎没有人留下来。倒是也有留下来的老师，教个一两年也都离开了。
看着沉默的孩子们，林珞珞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她会走，她肯定会走，但面对着面前那些殷殷期盼的目光，这句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周泉知道她的情况，替她接过话茬：“放心，周老师不会走的。等过完暑假，周老师就会一直在这里陪着大家了。”
孩子们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周泉吸引走了，林珞珞却没有松一口气。
下午上课前，林珞珞心事重重。
孟佳淇看到她这样，走过来问：“紧张？”
“恩……”林珞珞没说，自己其实不是紧张，而是因为中午被孩子们问了那样的问题后，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别紧张，我会在下面看着你，晚上回去给你复盘。”
“好。”现在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林珞珞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带着教案进了教室。
孟佳淇已经提前给他们讲过了，这节课会由新老师来上，所以林珞珞一进去，就被一群孩子们用好奇的目光给围观了。
原本平静下去的情绪又紧张了起来，林珞珞觉得自己四肢僵硬地走到了讲台上，学着上午她们的样子，开始讲课。
等到下课铃响起，林珞珞才发觉，自己双腿已经紧张地有些发软了。
从教室出来，林珞珞狠狠地长舒了一口气。
孟佳淇笑着冲她竖了大拇指：“不用紧张，你讲的可好了。”
“真的吗？”
点点头，孟佳淇说：“真的。明天你可以试试讲两节课了。先不说了，我要准备准备上下节课了，剩下的咱们回去再说。”
林珞珞点点头，跟着她进了另一间教室，继续旁听学习。
下午的时间比想象中要更快结束，确定每个班的孩子都离开学校结伴回家之后，林珞珞也跟着三人回了自己的宿舍。
从今天开始轮到她跟周泉做饭，还没学会怎么生火的林珞珞负责择菜切菜。
周泉看她心不在焉，问：“还在想今天他们问你的那个问题？”
“啊？啊……”
“别放在心上。”周泉安慰她，“他们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太期待有老师愿意留在这里了。”
“我知道，”林珞珞熟练地切着菜，“我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是伪善。给了他们希望又离开，或许比一开始就不给他们希望要好吧？”
“不能这么想啊，”周泉往炉灶里续着柴说，“你来了，是切切实实交给他们知识了，就算你离开了，知识已经留给他们了。或许对他们来说，你们离开是一种打击，但总比没有人来教他们知识，让他们一辈子困在大山里要好吧？”
“是这样吗？”
“是这样啊。”周泉说，“如果你一定要认为这是一种残忍的话，那来了又离开，远没有彻底无视他们的存在残忍。”
把菜递过去，林珞珞看着在大铁锅里翻滚的菜，若有所思。
“而且，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的，你能愿意把自己人生的一部分，分给远在大山里的陌生孩子们，已经很棒了。”周泉的声音在油烟的滋啦声中，显得有些遥远，“等这群孩子们以后长大了，也会理解离开的老师们的选择的。对他们来说，感恩你们的到来，远远大于埋怨你们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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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番外一（04）
席灵玉接到小姑娘电话的时候, 还特意看了眼时间，比之前两晚来电话的时间要早了不少。
“今天这么早就准备睡了？”毕竟之前都是睡前打来的电话，席灵玉问。
“没, 还早，待会儿再睡……”林珞珞小声说，“不是害怕风的声音，就是想给你打电话，听听你的声音。”
今天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闷了, 大概这会儿确实没有因为害怕而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席灵玉停下手里的工作，专心陪她聊天：“今天第一堂课, 顺利上完了吧？感觉怎么样？”
“应该挺顺利的吧。其实有点记不清了。”林珞珞说, “果然还是太紧张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不过，佳淇听了我讲的课, 说我讲得还可以。”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就是没问题的。”想来孟佳淇应该夸得比“还可以”要多一些, 但小姑娘在这些事情上, 总是不像她在社交上那样自信坦然。
席灵玉怕她又不自信，于是说：“毕竟旁观者清，她说的肯定是真话。在这种事情上，她们也没必要说谎话来哄你。”
“恩……”
即便如此, 电话那边小姑娘的语气听起来也还是蔫蔫的, 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还有什么事在让你担心吗？”席灵玉又问。毕竟现在她一个人在那边, 虽然还有三个人一起跟她作伴, 但席灵玉终归还是放心不下来。
那里也不是京都这种交通便利的地方，自己如果放心不下，周末抽个空就直接飞过去了。如果小姑娘真的心里有什么事放不下, 自己也只能尽早开导她。
“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那些孩子们跑过来问我，”想起中午那些孩子们期盼的眼神，即便周泉已经开导过自己，林珞珞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不是个滋味，“他们问我，还会不会走……”
话一旦开了个头，林珞珞索性一股脑都说了，包括周泉开导自己的那些话。
“虽然周泉说得有道理，但我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总觉得我这一趟来，并没有做到什么事情。”林珞珞坐在自己卧室的床上，透过床尾处的窗户，看着外面明亮的月光，“为什么明明已经努力了，却依旧会有种无力的感觉呢？”
“因为这些事情不是你一个人、你们几个人或者我们几个公司，就能彻底改变的。”席灵玉认真地给她分析，“这些情况，如果放在平时，你自己应该也明白。但是现在你身处在那个环境里，亲眼看到、亲身经历了那些，就已经是当局者迷了。”
林珞珞安静地听着，晃了晃悬在床边的脚。
月光从木制的窗棂里照进来，毛玻璃柔和了光，映在屋里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压出的地面上。
“你又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孩子，对于这样的环境感到无力也是正常的情绪。”席灵玉继续说，“不过，就像你的那位同伴说的，你并非什么都没做。而且，虽然你注定不会留下，但，你其实可以冷静下来，慢慢思考，即便离开了这里，依旧有你可以做到的事情。”
“有吗？”林珞珞看着窗框映在地上的影子，原本方方正正的窗框，却被月光拉成了一个菱形。
“有的。”席灵玉鼓励她道，“你只要冷静下来，不要一直沉浸在现在这样消极的情绪里，一定可以想到的。”
“那我要是想不到呢？”林珞珞的语气有些委屈。
席灵玉温柔地说：“如果你想不到，还有我帮你兜底。不过我想，我认识的珞珞一直是一个想法很多、独立要强的人，所以不需要我的兜底，她也一定能自己找到可以去做的事情的，对吗？”
“恩！”即便隔着千山万水，林珞珞还是使劲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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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山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林珞珞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
去山上捡柴也慢慢变得轻松，生火这种小事更是信手拈来。进步最大的，还当属她的授课水平。
从一开始下了讲台就记不清自己在讲台都讲了些什么，到后面开始在讲台上有了自己的风格，现在的林珞珞已经彻底承担起基础班的教学。
周末的时候，本村的学生们也会跑过来找她们一起玩。
在这种偏远的山村里，孩子们的娱乐活动也似乎都还停留在上个世纪一样。即便家里有电视，也总因为信号不好而只能收到寥寥几个台。
所以比起在家里对着那时不时就没信号的电视，孩子们更乐意出来玩些别的。
童年就是电视电脑陪着过的林珞珞，在这里，反而找到了童年的另一份乐趣。
周泉打着水，看着门外跟一群女孩子打成一团的林珞珞，笑着说：“还真是个孩子王。”
“谁说不是呢。”孟佳淇一边洗着昨天进山弄脏的衣服，一边看着门外，“也难怪她们都更喜欢她，孩子嘛，都还是喜欢能带着自己一起玩的。”
把打好的水提给孟佳淇，周泉感慨：“要是之前你不跟我说，现在再跟我说她是上市公司老板家的千金大小姐，我是绝对不信的。”
门外的林珞珞，穿着宽松舒适的运动服，身后拖着一群半大的小女孩，拦着面前一个稍大些的女孩子，正在玩老鹰捉小鸡。
在山里风吹日晒了一个多月，林珞珞原本白嫩的皮肤晒得黑了几个度，但心情却是越来越好了。
在跟席灵玉打完电话之后，慢慢冷静下来的林珞珞，终于规划好了自己离开后要做的事情。不过在做成之前，她并不打算让这些孩子们知道——她还是害怕，害怕万一失败了，再让这些孩子们空欢喜一场。
“该吃饭了！”谢音从饭棚里出来，冲着门外喊道，“你们几个也别回去了，就在老师这里吃吧！”
林珞珞听到谢音的喊声，笑嘻嘻地抱住了冲过来抓人的女孩子：“先玩到这里，走，跟老师去吃饭去。”
“今天吃什么？”有年纪小的直接问，“有肉吗？”
“有。”林珞珞一手领着一个年纪小的，走在其他几个孩子身后，“你们谢老师最会炖肉了，可香可香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林珞珞甚至学会了骑三轮车，每逢镇上有集，就骑车跟谢音去买肉。
“吃肉咯！”几个孩子开心地蹦蹦跳跳进了院门。
因为孩子多，她们索性在院子里拼了两张桌子。小板凳不够，就从山上搬了些表面平滑的石头回来放在院子里，充当板凳。
谢音三人往外端着菜，林珞珞则带着孩子们去洗手。
“还记得老师教得你们怎么洗手吗？”看一群孩子并不打算好好洗手，林珞珞笑眯眯说，“谁要是答对了，老师就给她一块糖。”
糖是林珞珞网购来的。并不贵重也没有多稀罕的普通水果味硬糖，是以前的林珞珞看都懒得看的东西，在这群孩子们眼里，却已经是难得的宝物了。
听到有糖吃，年纪大点的女孩子立刻举手：“我记得！”
林珞珞让她先到水龙头边：“一边背一边洗，老师看着。”
女孩子一边背着洗手的口诀，一边洗完了手，然后仰头看着林珞珞，十分期待：“林老师，对了吗？”
“对了。”林珞珞拍拍她的脑袋，又问其他的孩子们，“你们想起来了吗？”
一群孩子争前恐后地认真洗了手。
“林老师，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