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何琳抬起头,狠狠推了江曙一把,“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要钱货!”
江曙被推着半倒,好在身后的墙接住了她,她有点窝火,还没有人这样推过她,但她不能发火,指不定刺激到何琳她又撒疯。
“好点了吗?冷静下来。”江曙一只手轻拍她的肩膀,假意安抚她:“你还年轻,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现在就断了你的念想,我们不可能的,我没喜欢过你,假的,说的话都是假的。拿着钱,去过自己的生活。”
何琳眼泪啪嗒啪嗒滴在牛仔裤上,浸湿了一大片。她抬起头,手指着那道门,心有不甘,“那她呢?刚刚那个呢?”
江曙摇头,“一样。”
何琳还揪着不放,“你会不会喜欢她?”
江曙好像意识到什么,如果不说出何琳想听的话,她是不会罢休的,这事会没完没了。
“不喜欢,你知道的,我花钱,从来都不是为了得到爱情。”
“所以说我们都是你的陪l睡工具是么?”何琳眼睛肿胀,就那么看着江曙,不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罢休。
江曙犹豫了一下,她也看着何琳,从她眼里看到了不甘和怨恨,最终还是无奈点了头。
“对,都是。”
第三十七章
“舒服点了吗?”
何琳点头, 又摇头,又点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
人很奇怪, 就算快溺死了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自私自保好像才是人的天性。
在听到江曙那句“都是工具人”的时候,何琳心头舒畅了,得不到江曙的爱, 不是她得不到,是所有人都得不到。
“不要对金主动心, 懂吗?”江曙蹲着, 修长的胳膊搭在膝盖上,冷眼看着何琳, 目光里是怜悯而非真情。
“江曙, 其实你很懂得怎样让女孩子开心,你很有魅力。”
“可你要明白,开心和爱情是两回事。”江曙说话时很难牵动表情, “你要保护自己,不要傻到去爱不爱你的人。”
语气太平静,好像她不是当事人, 像是在说别人。
何琳抿唇, 肩膀颤抖,眼泪无声滑进嘴里, 或许哭了太久, 连泪都失去了本身的咸味。
不要去爱不爱自己的人, 她竟然觉得江曙说得有点道理, 即使她觉得江曙很渣, 却无法真正讨厌她。
半年前, 在经济最困难的时候,她选择了江曙,选择了这场交易,而交易开始前,江曙就说过各取所需,不要动情。
当江曙情人的那些日子,江曙对她的要求其实很低,不做l爱、不亲吻、只偶尔拥抱,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布娃娃,任务就是在江曙想抱她的时候给她抱,除此之外,江曙从不在她这里索取什么。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最后一次。”何琳红着眼说。
“不可以。”江曙挺认真地看着她,“从今天开始,不要对我抱有任何念头,结束了。”
何琳才刚收回去的眼泪又忍不住了,泪水簌簌而流,“你太狠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江曙起身,没有交流下去的欲望,拿出手机,“太晚了,我帮你打个车吧。”
临走前,江曙执意给她转了一笔钱,让她去过自己的生活,这样好哄歹哄终于送走了何琳。
送走何琳,江曙折返回家,站在电梯里,她的心情相当复杂。
很烦躁,说不清楚。
从电梯里走出来,走廊安安静静,江曙只听到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声音。距离家门口越来越近,她却有种不想回家的感觉。她不知道该怎样对季怜星说,怎样解释,或者说,到底有没有解释的必要?
关于“小刺猬”,实际上和“小兔子”没有关系。当初何琳说她自己属兔,所以可以叫她小兔子,江曙当初也没多想,就那么叫了,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也能撞上。
想这想那,站在门口好一阵,好几次手已经落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没勇气开门。
很多事情江曙都不在意,她不在意过往的情人怎么看待她,但如果是季怜星……
烦躁,太烦躁了。
江曙实在受不了这样的自己,她转身,果断往朝楼下走。
便利店还在营业,江曙准备进去买烟。她已经很久不抽,除非心情特别差的时候会抽一两根。
“您需要什么?”上夜班的小哥无精打采,在瞥了江曙一眼之后来了点精神。
“那个。”江曙指了一款万宝路爆珠。
结账的时候看到货架上有棒棒糖,挑选了荔枝味和橘子味,江曙一样拿了一个,加上一个打火机。
“一起结。”
从便利店里出来,一阵晚风吹来,江曙裹紧大衣,深栗色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她将碎发别在耳后,大步流星过了马路。
一盏路灯立于街头,江曙站在路灯旁,灯光倾泻而下,洒落在她的发丝上,美丽但也孤寂,夜风卷进她宽大的袖口里,冰刺般刺激着她的肌肤。
啪嗒,打火机的声音,手指上夹着的烟多了一点星点,几分尼古丁的味道在空中散开,烟雾从江曙鼻腔里溢出,清凉的薄荷味有些冲鼻。
她抬头看天,暗橘色的灯光卷起几层烟雾,视线延伸出去,是浑浊的天空。
她看不清夜晚的颜色,到底是灰还是黑,正如她看不懂自己。
刷€€€€
一辆计程车疾驰而过,带走一个陌生的乘客。
刷€€€€
又是一辆,一个乘客一辆车。
她突然想起了一首歌,名字叫《乘客》。
江曙抽掉半支烟,觉得又苦又涩,果然是年轻人喜欢的东西,对她来说靠烟解压作用甚微。她熄灭剩下半根,转身回家。
到家的时候,客厅一片漆黑,江曙按下开关,灯光敞亮,却发现沙发上没人。
屋子里很安静,江曙走进浴室,里面还带着热气,季怜星应该刚洗完澡不久,她应该在楼上。
于是果断上楼,刚刚在楼下的时候江曙想清楚了,等会不管季怜星问什么问题,她都如实回答。
悄悄推开房门,卧室里一片漆黑,外面的光顺着门缝钻进去,洒在床上,季怜星保持侧卧的姿势,好像睡着了。
江曙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弯腰去看季怜星到底睡没有,但光线不足,又因为她背对着自己,看不太清。
“睡了吗?”
一阵沉默,季怜星没回答她。
“对不起。”江曙心想,不管季怜星睡没睡她都应该对她说这句话。
季怜星的肩膀颤了一下,紧接着传来小声的抽泣声,声音很小,像是硬生生要把十万吨的情绪压在一个小小的易拉罐里似的。
江曙心疼极了,半跪在床沿上,伸手去搂季怜星,想让她面朝自己,这不搂还好,一搂发现枕头全湿了,原来她已经哭了很久。
江曙开始难过,每一声啜泣都像一把刀在她心上划下痕迹。她一把揽过季怜星,让季怜星枕在自己大腿上,看着那张沾满泪光的脸,江曙一时之间也有些词穷。她忘了怎么说甜言蜜语,忘了该怎么去哄女孩子。
“对不起,今晚是我的错。”
只知道说对不起,最苍白无力的词。
“你不要误会,你听我解释。”
季怜星摇头,伸手擦掉眼泪。
“她走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不用说。”
“抱歉,这些事是我没有处理好。”
“没有必要。不用、不用和我说这些。”季怜星有些抽噎,她从江曙腿上挪开,坐起身,抬起手为自己擦眼泪,可怎么擦都擦不干,眼泪不听话,只知道哗啦啦地流。
江曙看得心疼,抽了两张纸替季怜星擦泪,泪水渗过纸巾,传递滚烫的触感,每擦一次内疚感都更甚。
一旦在意起来,才发现刚刚发生过的事有多伤人。
“好,我不说了。”江曙坐在季怜星身旁,想抱她,但又有点犹豫,她觉得季怜星会拒绝她,于是只能乖乖坐在一侧,默默为她递纸。
床头柜上的一盒纸巾用了将近一半,江曙全程在想该怎么办,她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别的女孩也哭过,那时候她很敢哄,什么话都敢说。
可在季怜星这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口,她怕多说一句都是废话,怕越说她越难过,怕季怜星觉得烦,也怕说多了季怜星觉得她虚伪。
怎么办呢?
一筹莫展之际,江曙摸到了兜里的两个棒棒糖。
她喉咙滑动了一下,见季怜星好像没哭了,于是试探道:
“吃不吃棒棒糖?”
季怜星当然没理她。
江曙只好自问自答:“一个荔枝味的一个橘子味的,我猜你喜欢荔枝味的,那我吃橘子味的吧。”
荔枝味是季怜星最喜欢的味道,真的是误打误撞。
江曙开始拆糖果纸,把荔枝味的棒棒糖递到季怜星嘴边,心虚哄她:“要不要吃一口?”
季怜星摇头,没说话。
“不吃吗?吃一口吧,我们一起吃。”江曙就那么看着她,满脸恳求。
季怜星没说话,因为她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她明白,金主的过去无权干涉,原本就是金丝雀和金主的关系,地位不可能平等,既然江曙哄她她就该给台阶下,不然就是不知好歹。可还是忍不住要哭,其实甚至有点不想看到她这张脸,因为那种失落感是抑制不住的。
“吃一口吧。”江曙的棒棒糖在季怜星嘴边来回晃了好几次。
“我不想吃。”
“行。”江曙把荔枝味的棒棒糖含在嘴里,耐着性子又说:“如果你不开心,那你可以问我任何问题,我都会回答你。”
“没什么好问的。”季怜星情绪平复下来,“那是你的过去,我无权干涉。”
“但是我不想我们之间有误会,当然,有可能你对我的印象已经很坏。”
“是很坏。”季怜星抬起头,眼睛因为哭后有些微肿,“但不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你给钱,我收钱,不是吗?”
江曙心上压着一块石头,觉得嘴里的棒棒糖一点都不甜,甚至有点苦,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太在意季怜星的看法了。
江曙有点气馁,拉过季怜星的手,把那颗橘子味的棒棒糖放在她的掌心。
随后她倒在床上,发出感叹:
“我觉得我哄不好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