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小区凳子上坐着,看着绿化区几棵光秃秃的树发呆。张名岳的事有了着落,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以为是江曙,结果来电显示是个座机号。
“喂。”
“请问是季怜星女士吗?”
“对,是我。”
“这里是XX街道的公安局,我是警号010的余警官。季斯宇我们已经抓到了,你现在有空来一趟吗?”
季怜星沉默两秒。
“有,我马上过来。”
老实说,如果不是警方打电话过来,季怜星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那个人,她怕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十分钟后,季怜星站在局子门口,一阵风吹来,觉得更冷了。
警l局比她想象中人多得多,好像大部分警官都很忙。
“请问010余警官坐哪?”
那人指了指身后的位置,“那个。”
季怜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边坐着一个女人,长发及肩,一身制服,带着一股英气,仅从清瘦的侧脸便给人感觉是个美女。
而她旁边坐着的是季斯宇,两人好像正在说些什么。
季斯宇这个将近一米八的男人,一副怂样低着头,只知道点头,他十分心虚地坐在她身旁,气场明显不足。可能这就是警官和罪.犯的差别吧,如同猫和老鼠。
季怜星朝两人走去。
“季斯宇。”季怜星叫了他一声。
季斯宇抬起头,他瘦了不少,颧骨外凸,和从前对比起来判若两人,他的眼神有点浑浊,反应明显迟钝了不少。
“啪。”季怜星抬起手在他脸上就是一耳光,这一耳光打得相当重,声音大到旁边几个警官目光都挪过来看。
“刚刚那一耳光是替你爸打的。”季怜星没犹豫,反手又是一耳光,这一耳光直接把季斯宇打到耳朵嗡嗡作响,“这一耳光是我打的,既然你还不了钱,那就该受一点痛。”
季斯宇有点懵,印象中这辈子没被人这么打过,而且她没想到季怜星的力气这么大,感觉都快直接给他打出脑震荡了。
他捂着脸,就那么看着季怜星,季怜星也看着他。
他也想打她,但他手被铐住,完全无力反击。
于是两人就那么看着,目光相触,好像各自都能把对方撕个稀巴烂。
“你们什么关系?”余警官拿起桌面上的资料看,她还以为季怜星只是一个单纯的“失主”,但看样子并不简单,“你们还都姓季。”
季怜星目光挪开,和余警官对上,回她:“以前是兄妹。”
“哦,家属是吧?他这个情况很严重,不光吸.毒,还涉嫌卖du,这边肯定是要坐.牢的。”
“挺好,坐,让他坐。”
季斯宇狠狠瞪了季怜星一眼,季怜星垂眼,俯视他,目光冷漠。
“看着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脏东西。”
“滚,去死吧你!”季斯宇朝季怜星嘶吼,伸出脚想踢她,余警官眼疾手快赶紧拦住。
“该滚该死的人是你好吗?你想过你爸妈吗?你想过我吗?想过那些缉.毒.警.察吗?”
季怜星原本不带感情,但说着说着好像什么东西触碰到她的那根弦,眼眶有点泛红,“难以想象大伯下葬那天你在什么地方快活,你太让我失望了。”
办公室突然很安静,几个警官朝这边看过来。
那句“想过缉.毒.警.察吗”真的是戳到他们心尖上了。
“好了。”余警官在季怜星肩膀上轻轻拍了下,“我没见过哪个吸.毒的有救,你说这些他们都听不进去的,瘾犯了还是得发疯。过来咱们办手续吧,让他赶紧进去呆着。”
“你先给他办。”季怜星转身出门去给季斯宇的母亲打电话。
她对季斯宇再也不抱幻想,已经预知到他未来的样子,他是一只活在下水道里的耗子,浑身烂臭,永远见不到光明。
走出局厅,季怜星站在门口,一阵晚风吹来,吹乱了她的头发,风中夹带了一股落叶腐烂的味道。
她觉得腐烂的不止树叶,还有季斯宇,张名岳,这一群活着但肮脏的人。
第五十二章
整顿饭李斌都在劝江曙喝酒, 办法使尽了,但江曙一滴酒都没沾。
晚上十点半,从餐厅出来, 江曙终于得来空闲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这单子总算是彻底谈完了。
助理搀扶着李斌摇摇晃晃出来, 李斌满脸酒气, 脸颊飘红, 他指着江曙说:“江曙, 你这推酒技术不赖嘛,一晚上都是我在喝。”
江曙淡然回他:“我身体不舒服, 以茶代酒很正常。”
“€€, 江曙你这女人真没意思,早知道我也随张名岳去玩。”他脚步虚浮,一只手搭在助理肩上,自言自语又添了句:“但不行,我老婆肯定得打我。妈的听说张名岳最近又找了个新的, 老色.胚今晚肯定快活去了!”
江曙和助理合力把他塞进车里, 在听到张名岳又找了一个的时候眉头蹙起,反感之意袭上心头,她是知道张名岳有多邪恶的, 多少女孩为了金钱被他摧残, 那是后悔都来不及, 一万个不值得。
合上车门,江曙抬眼对小助理说:“那就麻烦你把他送到家了。”
助理点点头, 钻进主驾驶位, 车子很快绝尘而去, 江曙站在路边, 直到车尾消失在她视线里,她才掉了个方向走。
一声叹息,又是为了工作不得不和他们吃饭的一天,要说加班,应该是她加班最晚吧。
拿出手机给季怜星打了个电话,那边先是没接,第二通才接到。
“喂。”
背景声有些嘈杂。
“你不在家吗?”
“嗯,不在,刚刚接到电话说警l方找到季斯宇了,我刚处理完他的事,准备回家。”她的声音很疲惫,江曙听出来了。
“等我,我马上来接你。”
季怜星这边走出局厅,远离嘈杂,听到江曙要来接她,她第一反应是不要,因为她的心情很低落,低落到不想和任何人交流。
“不用,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半小时之内我会回家。”
这边江曙听后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季怜星的意思,打消了要去接她的想法。
虽然想接她,但可能每个人处理情绪的方式不一样吧,她能理解,季怜星应该属于那种习惯自我消化的类型,和她成长经历有关。
挂掉电话,季怜星沿着街道往前走,脑袋里还是刚刚季斯宇两手上铐的模样。
刚刚虽然对季斯宇很凶,但季怜星内心还是无法接受的。
他是什么时候步入深渊的呢?季怜星也不知道,岁月已经让他变成魔鬼,那些躲在黑暗里贪享欢愉的日子,早就蚕食他纯净的灵魂。
季怜星有些茫然,她觉得自己是漂浮在天空中的一粒孤寂尘埃。
她觉得她和谁都不亲近,也不了解谁,特别是在大伯死后,她是真的没有亲人了,无法感受亲情带来的温情,带给她的,好像永远都是刻薄和负担。
恨是一种很沉重的东西,她恨季斯宇,恨他们一起长大,恨他长大后的自私,也恨在那些遥远的日子里,她也曾真的把他当作过哥哥,那些来自儿时短暂的真挚情感,其实早就被整个灰色世界吞噬了。
陌生,一切都变得很陌生。
街道空阔,偶尔几辆夜车疾驰而过,季怜星站在路口,抬头看那盏吊在黑色天空下的路灯,它好像也很冷,连灯泡散发出来的光芒也像一只奄奄一息的蝴蝶,毫无生机,原来这就是冬天吗?
有时觉得冬天比秋天还悲凉,至少秋天还有枯黄的叶,而冬天只剩光秃秃的树。
她是一路走回家的,时间掐得刚刚好,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刚好半小时。
临街远远立着一道身影,江曙在小区门口等她,她好像也站了很久。
季怜星看到她时有些错愕,“你没回家吗?”
江曙笑着看她,牵过她的手,替她驱赶寒冷,声音很平静:“等你呢。”
被她握着,指节滑腻温暖,感觉好像没那么冷了,如果有人在意的话,冬天其实应该不孤独吧?
“难过了是不是?”江曙早已明白她的情绪。
季怜星眼眶有点泛红,只是点头。
“来,我抱抱你。”
江曙将她拉进怀里,季怜星顺从地贴上去,脑袋靠在她锁骨上,浑身的重量都托付给她,好像要把心里压着的沉重石头都卸下来。而江曙好像真的有这个超能力,在狭小的臂膀空间里,季怜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已经太久没有这种感觉,如果不是江曙抱她,她都忘了情绪是可以倾诉的。
“乖了。”江曙不停安抚她,她觉得季怜星此刻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刺猬,一副脆弱的样子让她心疼极了,“你可以依靠我的,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消化。”
“嗯。”季怜星往江曙怀里钻,“我可以相信你吗?”
“可以,当然可以。”江曙忍不住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回家吗?外面好冷。”
*
屋子里开了空调,温度很快升上来,小猫趴在沙发上舔爪子,外面的世界安安静静,整座城市已入眠。
浴室内,江曙刚冲完澡,在这之前季怜星已经洗完上楼了。
她还在思考关于季怜星的事,江曙第一次觉得一个女孩子这么需要保护,她承受的比同龄人多得多,而今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可以依靠了。
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生,不能选择自己的家人,如果可以选择,没有人会选择一个沾毒的人当哥哥呢?
季怜星实在不幸,江曙无法想象,如果这些年季怜星经历过的事发生在她身上,她还能不能这样坚强地生活。
江曙思考的同时拿起架子上的浴巾,擦干身体,涂了一点滋润皮肤的产品,这才朝楼上走。
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离卧室越来越近,门半掩着,屋子里的小夜灯晕开,给空间里涂上一层淡橘色。
江曙开门的时候,季怜星正靠在床头,她穿着一件黑色吊带睡衣,夏天的款式,但室内温度足够,不会觉得冷。她的黑发搭在肩头,浑身散发着一种天然的冷感。
身子纤瘦骨感,平直的锁骨随着呼吸在起伏,可见的那一片肌肤光滑白净,性感到让江曙呼吸不匀。
季怜星目光落过来,“你脸怎么那么红?”
“可能空调温度有点高吧。”江曙走进屋里,把窗帘拉上,坐在床沿边上,手正好碰到季怜星的脚。
两人呼吸均是颤了一下,只是碰了一下,好像带电似的。
“我把空调开低点。”季怜星低头,拿起遥控板,将温度调低了两度。
季怜星心跳莫名很快,明明前两天晚上已经发生过那样的事,尽管都是浅尝辄止,没有进去,可新的夜晚好像仍旧未知,似乎有新的体验在等待着她。
江曙朝她这边挪了些,掀开被子一角,很快也躺了进来。沐浴过后浑身夹带着一股香味,两种味道碰在一起,在空气中摩擦出无声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