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许舒夏付了10元钱，三人朝村子里走。
季怜星看江曙一脸茫然，对她解释道：“我们来这里看学生。”
“学生？”
“对，这里有一个小学，留守儿童挺多，我和舒夏定期会来这里看看。”
“哦哦。”江曙只是点头，她记得以前企业之间会有捐款活动，关于建造小学或者帮助留守儿童这类活动江曙没少捐。
朝村子里没走几步，江曙就发现村里的老年人居多，剩下的都是孩子，而青壮年偏少，这也是常态，都出去打工去了。
“学校是政府前年重修的，设施完备，还不错。”许舒夏带路，一直往前走，江曙发现这里的土房子很多，楼房很少。
还没到学校，远远便看见五星红旗在飘扬，还有篮球声，学生追逐打闹的声音。
三人刚走到学校门口，几个眼尖的学生看到这边，扔下手里的球，大老远就朝这边跑来，其中一个，人还未到声音先行：
“夏姐姐、季姐姐！”跑过来的是王志强，她是个女生，为什么女生叫却要叫王志强，这就要问她爹妈了。
女孩子皮肤白嫩，一张水灵灵的脸，非常秀气，就是头发很短。
据许舒夏和季怜星得知，这并不是王志强的意愿，她想扎小辫子，但爷爷不让，爷爷的命令就是短发，短发好打理。
不留长发，像个男生，连名字也是男生，那种糟粕表露无疑，以至于季怜星每次看到她就特别心疼。
可她脸上的笑容却是纯粹的。
“想你们了！”
她身后还站了几个学生，一脸青涩地看着江曙，或许是看到有人面生，所以没说话。
江曙好像也感受到了那种目光，蓦地有些难过。
该如何描述？如果不是季怜星和许舒夏带她来这里，她应该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这些。
知道和看到是两回事。
“你们吃饭了吗？”季怜星蹲身，身高和王志强齐平。
王志强笑道：“吃过了，鸡蛋加牛奶！”她的声音软糯糯的，其实是个特别可爱的女孩子。
江曙默不作声站在一旁，听她们聊天，问一些很日常的事，做作业没有，早餐有没有浪费，投篮得了几分。
王志强每个问题都回复得特别认真，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显得特别纯粹。
“小季姐姐。”
“嗯？”
“李红她不来上学了。”
“为什么？”
“她爹让她割猪草，早点挣钱，说女孩子读书没用，让她喂饱家里那头猪就行。”
女孩子读书没用，这句话季怜星以前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以前是汪孝丽说，村里的那些老头儿老妈子也说，好像读书就是浪费时间浪费金钱，大好年华就该挣钱。
那时候季怜星偏不，她就拼命读，拼命学，最后考上大学的时候，那些人都改口了，说你是咱们的自豪。
“一头猪卖多少钱？”季怜星问她。
王志强掰着指头数了数，愁眉苦脸道：“估计要两千。”
“养一头猪要多少久？”她继续引导。
王志强认真回答：“可能要大半年了。”
“咱们去把李红拉回来读书行不行？用两千块换她半年。”
王志强点头，又摇头，“我没这么多钱。”
季怜星摸摸她的脑袋，笑道：“没事，姐姐有。”末了还不忘对王志强说：“这些钱都是读书之后挣的，好好读书，一百头猪主动上门找你。对了，你不是想改名字吗？你好好读书，以后你想改什么名字就改什么名字。”
一直没说话的那群孩子中，其中一个忍不住开口了，用稚嫩的语气道：“那读书岂不是无敌了！”
季怜星眯眼笑道：“对，无敌呀！”
她心想，岂止是无敌，对他们来说，读书是最好的出路了。
江曙眼眶泛红，抬头看天，忽然有些难受。她算是明白了季怜星说的，身世的差距，这没得选，完全靠天。
那瞬间，江曙忽然觉得，花两万块买一件衣服没太大意义，是可以买，但她已经买到麻木了，有时候钱多到不知怎么花，她柜子满到衣服都快装不下了。
与其那样，还不如买十头猪。
一头猪养半年，十头猪，就是一个割猪草的女孩的五年。
季怜星说得对，读书可以改变很多，比如，改掉“王志强”这个名字。
篮球声、欢笑声。
天空万里无云。
季怜星和王志强一直在说话，江曙看看季怜星，又看看王志强。
最终她蹲身，加入了她们的对话......
第六十三章
从山里回来后, 因为工作原因，江曙第二天便回到A市, 她大清早就离开了。
季怜星是早上才知道的，告诉她的是前台小张：
“走啦，六点过就走啦。”
“喔~”有那么一瞬间，一股浅淡的失落感袭上季怜星的心头。江曙来得快，去得也快，在身边的时候不觉得，这么一走, 感觉就像做梦一样，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多久了。
“但她留了一张便签给你。”小张递给季怜星一张纸条。
季怜星接过纸条看，上面写着：过两天再来。
短短几个字，字迹娟秀, 她还画了个笑脸表情，季怜星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她的样子, 好像她就站在面前说话一样。
那种不确定转为确定, 胡思乱想通通都飞走了，心情瞬间不同。
她还以为江曙要很久才来了, 看来是自己思虑太多。
季怜星把纸条揣进兜里，唇角的笑漾开......
＊
江曙早上七点坐上高铁, 届时天还未亮, 天空被割成两种颜色, 太阳升起的那头是淡橘色, 另一头还是深沉的墨蓝。
车子极速前进，她靠着看了会儿风景, 之后闭眼小憩。
五小时后, 终于抵达A市。
原本去露莓县只是谈个生意, 准备谈了第二天就走，没想到遇到季怜星，所以多待了一天，但衣服没带够，所以浑身都不舒服，她准备先回家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尽管今天是周六，江曙要做的事情却很多。
第一件事就是去宠物店把自己的猫接回来，第二件事就是去爸妈那儿看看江小檀，江小檀这破孩子放暑假了，吵闹到不行，天天催着江曙去见她。
下午两点，江曙载着她的猫往前往郊区。
一路上，街上都没什么人，城市的夏天感觉要热很多，特别是下午两点这个时间点，火辣辣的太阳挂在上空，高温照在街道，大家都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车内，江曙听着音乐，副驾驶坐着“星星”，这是江曙猫的名字，它是一只白猫。
此刻星星正蜷成一团在舔自己的白爪子，爪子毛茸茸的，又白又肉，像是剥了皮的山竹，可爱极了。
“星星~”江曙叫出小猫的名字，侧目看了猫一眼，猫也抬头看她，但也只看了一秒，猫便挪开目光，继续舔自己的爪子，似乎不爱搭理江曙。
“过两天带你去见你的好伙伴哦~”
星星根本不理她，因为星星根本就听不懂她的话。
江曙到爸妈家的时候，发现江小檀站在花园里，一动不动，眼睛眨也不下一下，直直盯着一个地方，好像在捉什么。
江曙刚准备踏入门栏，江小檀却让她别动也别出声，江曙只好站在原地看她。
只见江小檀轻手轻脚走近一朵纯白的芍药，上面停着一只漂亮的蝴蝶。江小檀屏住呼吸，一只手靠近蝴蝶......
好吧，手法非常娴熟，轻轻一捏，蝴蝶的翅膀便落在了她的手上。
“鼠鼠！！！我抓到一只蓝闪蝶！！！！”江小檀快乐呼喊，声音大到估计蝴蝶都能耳聋。
“你轻点啊，别捏死了！”江曙把怀里的猫放下，猫儿乖巧地往屋子的方向跑去，她再看江小檀手里的蝴蝶。
......
“你确定这是蓝闪蝶？”
“难道不是吗？！”
“这不是绿色吗......”
“这是绿色吗？这不是蓝色吗？”
江曙压下慌张，对她解释说：“你仔细看看，它的翅膀是不是绿色的，其他部位是黑色的，这应该是凤蝶。”
江小檀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喔，真是绿色。”
江曙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这孩子是蓝绿色盲呢。
江小檀把蝴蝶松开，它飞走了，紧接着，她往江曙怀里靠，一双沾了泥巴的手抱着江曙的腰，声音还是那么软软糯糯：“鼠鼠，想你了，呜呜呜，你昨天就说了你要来见我的。”
“昨天有事。”
“有什么事能比我重要？”江小檀蹙眉，小脸蛋上装满不悦。
江曙吃了一惊，“这话谁教你的？”
“我听奶奶和爷爷说的。”
......这育儿还真是得什么都注意。
她拉着江小檀进屋，周雪兰和江义东在屋子里煮绿豆汤，星星早已跳上沙发，找了个合适的姿势躺着。
“爸、妈......”
“回来了？”周雪兰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午饭吃没有？”
“吃过了。”
“行。”周雪兰目光又落在江小檀身上，这才去花园里玩多久啊，怎么脏成这样了，“小檀，你去一个手，把手上的泥巴洗干净，然后过来吃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