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仅我妈能回来,双方互相有把柄,那些间`谍们也不用第一时间全部撤离引起怀疑,完全可以回了科研院之后几个月或者半年再离职,陆续完成撤离,之后我爸就当做不出来,放弃这个项目,这样说不定从头到尾,谁都无法察觉……”
“他们当年很恩爱的,我妈去世后,我爸这么多年都没再找过……”
“他也一直觉得对不起我,一直在弥补我……”
“别的我不知道,当初那种情况下他都扛住了,现在为什么要泄露数据让自己的声名毁于一旦,这说不通,名誉,钱财,地位,一个科研人员能得到的,华国都已经给他了,他为什么要自掘坟墓?”
说到最后,云宛痛苦得泣不成声。
不忍中,陈局还是问出了自己最后一个问题,“那你爸有说过,当初为什么第一时间选择了上报吗?
云宛点头,沙哑道,“说过一次。”
“说是,说本来国外的技术就超越我们很多年,如果把数据交出去,再让他们根据数据,改进导`弹,那针对改进后导`弹的全新反导系统,恐怕再有十年也无法完成……”
€€€€“宛宛,世家既享受着华国最好的待遇,便也肩负着守卫它的最重责任。”
€€€€“我无法说服自己,因为一己之私,让国家暴露在我所带来的危险之下。”
云父的话言犹在耳,云宛忘不了。
“他说他是个军人,我母亲也是,对于世家的军人,国家的权益……高于一切。”
*
陈局走了,尤辰星去送的。
最近焦虑又失眠,晚上又中了假性发`情的药物,勉强压制住腺体让状态看起来正常,但到底和正常还是有区别的,几重干扰之下,再回忆一遍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残酷过往,云宛情绪彻底崩溃了……
和嚎啕大哭不一样,她就是,控制不住眼泪往下流。
平时除了清明前后她都不会想云母的,今天谈完,云母离开时承诺要给她买裙子,和云母最后的遗物还有遗体的画面,不知怎的,就在云宛脑子里循环往复,驱散不去。
陈局和尤辰星都能理解,将空间留给了云宛,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而他们两个,也有其他的话要说。
*
尤辰星再回到包间,先将门稀开一条缝,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情况,才进去的。
双眼通红,仍旧不能很好的制止住眼泪的云宛,抬头看她。
模样可怜,像是只小花猫,尤辰星瞧得很不忍心。
云宛下意识去擦根本就没有的眼泪,抱歉道,“对不起,我,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
“我知道,你身上有两种药物,还有腺体不适的干扰,控制不住情绪,正常的。”
云宛愣愣:“是吗?”
尤辰星面不改色,“是的。”
“……哦。”
云宛愣愣的将手放下,尤辰星给了她解释,知道问题根源不是她能控制的,云宛好像就接受了,放弃了为难自己。
尤辰星陪她坐了一会儿,陈局走了,云宛也不用顾及形象,整个人缩在沙发上抱膝蜷起来,裙摆如花散开。
很是有个十分钟的静默,云宛才想到什么,问尤辰星道:“陈局怎么说?”
她也知道他们私下说过话了。
尤辰星:“回去打申请,查看档案,如果你说的属实,听他语气,应该已经打消最后的顾虑了。”
尤辰星话没有说死,云宛心慌张一瞬,“如果……”
“你说谎了?”
“没有。”
尤辰星点头,“那就没有如果。”
决绝的口吻,不留余地,女人好像知道她在担忧什么似的,两个人静静对视一会儿,云宛被尤辰星脸上的坚定说服了,跟着点头,轻声重复,“好,没有如果。”
像是在配合着说服自己一样。
看云宛有了思考能力,尤辰星这才道,“你还记得,你答应压制腺体的药物失效后,听我的吗?”
云宛轻轻点头。
尤辰星看了一眼表,道,“这个药最多持续三个半小时,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半了,在它失效前,你得跟我回家……”
云宛慌张,“我怎么能……”
尤辰星不管她,自顾自说完道,“我家里有针对s级信息素的气味密闭处理,和通风系统,这个药现在压制你腺体,药效一过,腺体会加倍发散它这几个小时被压抑的,生成的所有信息素。”
云宛一窒。
尤辰星:“你本身就是a级的omega,级别很高,腺体在短时间内散发大量的信息素……我必须看着你,是为了你的安全,也是为了公共安全。”
“我不想明天起来,看到你小区有alpha受影响发狂的新闻。”
云宛嘴唇嗫嚅,欲言又止。
“如果我想对你做什么,早就做了,也不用等着带你回家,这点我们能达成共识吧?”
云宛回头看入那双琥珀色的眸子,觉得尤辰星有读心术。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蓦的,女人笑一下,极快,转瞬即逝。
尤辰星玩笑道:“你脸上一副‘她怎么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太明显了,收收,云大小姐。”
“……”
尤辰星起身,身姿飒沓,对云宛伸出一只手道,“等明天你睡醒,脑子清楚,就自然知道了,现在放过自己吧。”
云宛到底把手放到了尤辰星手上。
“嗯。”
云宛确实也没力气再去为难自己了。
*
把云宛安顿到车上,出发前,尤辰星离开了一趟。
不知何时到来的副手,已经等在了那间omega信息素隔离室前,守着昏迷的任兆。
“给我十分钟,完了你把人送警局。”
说着进了隔离室,没一会,里面就传出来了嚎啕求饶声,副手知道里面不是什么暴力场景。
只不过,被s级的alpha用高浓度信息素侵蚀腺体,和被胖揍一顿,哪个更惨,恐怕就不好说了。
十分钟后尤辰星出来了,就跟说今晚吃了什么一样的随意道。
“好了,保管他一年内都没法用信息素欺负人。”
*
回尤辰星家前,应大小姐强烈要求,回她小公寓给人拿了换洗衣裙、睡衣、护肤品、毛巾牙刷……
当从衣柜里抽出云宛指定的那套真丝四件套时,尤辰星很是沉默了两秒,问她,“不需要我把你床一起搬走吧?”
云宛恹恹道,“不用,我就是怕住不惯。”
“看出来了,你行李箱在哪儿,手拿不下了。”
“……”
*
到尤辰星楼下,药效已经接近尾声,云宛四肢无力,看她实在站不起来,尤辰星先把行李拿回家后,折返回来将云宛背着走了。
Omega浑身没骨头似的柔软,尤辰星有些不适应。
等走出几步,尤辰星才感知到肩颈处水气……云宛在哭。
脚步一顿,后知后觉药物失效,那腺体内堆积的信息素应该已经在影响云宛了。
又走了几步,尤辰星听见抽泣声,到底没忍住发声,“如果真的难受,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吧,别憋在心里。”
云宛大概已经非常的情绪化了,闻言竟然没有否定,而是极小声的,迷惘道,“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尤辰星默然一霎,“你原谅了你爸吗?”
云宛不说话,尤辰星懂了,还是有怨的。
尤辰星想了想,“我觉得,云教授很崇高。”
“不止你觉得。”云宛小声嘀咕道,“除了我外祖一家,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但你不这样认为,对吗?”
更长久的沉默之后,云宛轻声道,“我不知道。”
“我想我妈。”
“很想。”
“我……总是接受不了。”
尤辰星沁着凉意的声线带上几分温柔,哄道,“那就不接受,没人逼你。”
“但是我爸也没有做错什么……”云宛喃喃。
云宛声音很轻,如果不是贴着尤辰星的耳朵边说,她恐怕听不清楚。
“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是我。”
“我可以理解我爸想要守护国家的理念,他间接的保护了很多人。”
“但是,我也只有一个妈妈啊……”
“如果国家被侵`袭,是会有很多人受伤害……”
“但是妈妈不在了,我也十分受伤啊,为了大部分人的利益,她注定是要被牺牲的那个吗?”
“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很自私?”
不待尤辰星回答,云宛埋首于她肩颈,尤辰星感觉到肩头有温热泪水淌过。
Omega的声音破碎道,“但是真正失去的也是我们啊,我妈对其他人,都只是可有可无的陌生人,只有对我,对我家里的人,她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和她相处的是我们,关爱在乎她的,同样也是我们……”
“如果都没有真正的失去,别的人又凭什么替我慷慨,随意指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