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宛揉眉心,“天天,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天那边又是一阵沉默,须臾,声音变得很轻道:“我看她还是很关心你的,周定也在和调查人员联系,说沈礼去看那个孕妇从来都不会过夜……宛宛,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
说完听云宛沉默得有些久了,夏天又着急解释道。
“我不是要置喙什么,也不觉得她行为可以原谅,我就是,我……”
“我知道,天天。”云宛打断,语气平静的有些€€人,“大家都是大学一起过来的,她也是你们的朋友,这么多年了,你看到她关心我,一点触动都没有,不可能的。”
顿了顿,云宛闭目重复:“我知道的。”
这语气把夏天听懵了,小声试探道,“那你……”
云宛看了看窗外,静默须臾,“不重要了。”
“这些对我,都不重要了。”
在沈礼骗她,执意要去找唐幸的时候,云宛长久以来,摇摆在现实和过去交替的纠结情绪,便随着当夜的一场高烧,戛然而止了。
就像是昨天尤辰星说的一样,有些话能说出来了,就代表着,慢慢在开解了。
夏天叠声抱歉挂了电话,云宛还安抚了她几句,夏天问云宛在哪儿,云宛到底没说出自己跟着尤辰星回了老家的事,只说她出去玩了,让他们两口子别担心。
挂了这通电话,出卧室刚好碰到才跑步回来的尤辰星。
云宛怔怔看着五官带着些许冷艳的女人。
“怎么了,一直站着?”
察觉到云宛情绪的不对,尤辰星声音也放轻了。
云宛突兀道:“尤辰星,我想通了。”
“我想听你口中事件的始末。”
“不管再想逃避,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是吧?”
漂亮的大小姐扯出了个笑容来,极淡,却并不苦情。
对视须臾,尤辰星也回了她一个笑,和沈礼的谦逊温暖不同,这个笑虽然冷清,但带着别样的通透和理解。
是的,云宛想,尤辰星是理解她的。
*
下午尤辰星去了一趟唐幸远房亲戚家,问过捐款,得到的回答并不能让她满意。
亲戚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说唐幸想捐。
至于这么多,他们也不知道,只是在中间帮唐幸联系了下学校的负责人而已。
尤辰星有一点没想错,唐幸回不来,找亲戚帮忙,也是给了钱的。
不多,但对于她也不算少了,一万块。
亲戚满意,自作主张帮唐幸宣传,传到尤辰星二婶那儿,最后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没说哪来的钱吗,工作赚了,又或者有了什么机遇?”尤辰星这样问。
“这哪能和我们说啊,除了最后一次给了我们个大红包,压根就没提过钱的事,钱都是她和学校的人对接的,我们就帮忙跑跑手续,表彰奖状上也没写具体多少啊,今天我们才第一次知道,还以为只是几万块呢,谁能想到……”
“或许是她老公赚了钱吧,最近家庭情况好了,有了什么新的机遇?”
“不然就是想做点善事,你知道她爸那个病的,想捐钱,不外乎就这么几个原因呗。”
唐幸的远房亲戚回答。
尤辰星表情复杂,到底没忍住,追问了一句。
“你们还不知道,她爸爸已经去世了吗?”
远房亲戚吃了一惊,见此,尤辰星心里有了数,关于唐幸离婚的消息想来对方更不会知情了,她也不准备再提。
*
只待了半个小时,尤辰星就离开了。
“完了?”在车上等的云宛也惊讶。
“嗯。”尤辰星不欲多言,只点了点头。
察觉到她情绪有异,云宛没有多问。
发动了车,平复了下,尤辰星道:“带你去个地方,走前也逛逛这儿。”
想了想,补充:“算是我们这儿唯一一个景观了吧。”
*
尤辰星带云宛去了山顶,山顶有水源。
看着潺潺的溪流,云宛惊奇,一路上树也多,因为高海拔缘故,时不时还会飘起雾来,云宛觉得像是真实的仙境,很稀奇。
尤辰星带她出来透个气,这附近平时也没人,顺便把该说的也说了。
安静走了一段路,见云宛也看得差不多了,尤辰星开口。
“最开始,其实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哪怕在唐幸到上京的时候,我也真是一点都……都没有想过,会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
“我和沈礼因为高中分化成了alpha,有了国家的补贴,就一路跟着国家的安排计划读着书在,唐幸……唐幸是我们共同的朋友,一起长大的,是个beta,没有分化,就留在了这儿。”
三个人,高中之后,去了不同的地方,命运的轨迹在那一刻,也悄然改变了。
“我爷爷在我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上大学的路费我高中学校补贴了些,去了上京,成年后国家的津贴就直接打到我账户上了,当时年轻,想快点和我二叔二婶一家划清关系,每个月都按约定汇一笔钱过去,只留下自己生活所需。”
“我们的补贴高,我进了培训特殊军种的学院之后,补贴又升了一些,除去……除去有一次特殊情况,其他时候我都还好,不怎么差钱。”
“沈礼知道我家的事,她选的专业有时间去勤工俭学,得到的学校津贴工资,大半都补给了我。”
云宛知道。
以前或许还不清楚,但是梦见了和沈礼当时说勤工俭学的对话。
醒来,沈礼的那个朋友,除了尤辰星不作他想。
云宛点头,“她一直是个很热情的人,对朋友也好。”
“是啊。”提起这个,尤辰星也是缄默了一霎,承认道,“不管你们之间如何,她从没有对不起过我,甚至,她也算是有恩于我的。”
伤感不过须臾,尤辰星极快用话题带过了。
“你们毕业就结了婚,结婚前,她还回过老家一趟,我没有。”
“当时因为我的分配问题,学院想了很久,国安局强势地把我要了过去。”
“入职之后,当时也想着干出点什么吧,国外的任务别人一问,我就答应了。”
其实是早上得知她们准备结婚,下午就答应了出国。
尤辰星忘了当初的心情,即便她不是个爱情至上的人,但是……总归觉得留在上京别扭,想着,出去经历点儿事,都比在上京不尴不尬的要好。
她那次没有回老家,就错过了很多细节,也为后来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参加完你们婚礼之后走的,在国外待了四年,两年前才回来,这些你都知道的。”
“唐幸其实……其实在沈礼和你结婚的时候,家里就不算太好了,她爸查出来了大问题,可以做手术,但即便做了手术,预后也很不好,医生只给了三年的预后,那段时间,她其实是缺钱的……”
“有些事禁不起回想,一回想就觉得,唐幸对沈礼的感觉,自己早该清楚的,可能高中前一直受生活所困?总之在情情爱爱的方面,我小时候不大开窍……”
所以尤辰星也没有察觉,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个人,其中一个,对另一个有了好感。
而后这种好感变成暗恋,再在沈礼决定和云宛结婚之后,变成了某种遗憾。
细想起来,当时沈礼已经有钱了,但是唐父刚检测出来问题,唐家也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唐幸就憋着一口气,只祝福沈礼,绝口不提自己家里的困境,便也错过了求助的最佳时机。
再往后,就都是遗憾了。
“你们结婚后,沈礼的父母也迁去了上京,基本和村子里没什么联系了。”
“也没回来办过婚礼,老家的人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等唐幸很困顿,想找沈礼的时候,她反而找不到了。”
“我又在国外,所有通讯都是屏蔽的状态,唐幸必须通过国安局找我,但是沈礼回去也没有和老家的人说过,我在国安局工作。”
就这样,等唐幸真正的山穷水尽,需要用钱的时候,去上京一趟,找沈礼找不到,找她也找不到……
沈礼结婚前,唐幸因为难过所以没留对方的手机号,谁能想到,竟然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她爸爸最后做了手术吗?”云宛问。
“做了。”
长睫轻垂,尤辰星声音很轻,“她嫁人的彩礼钱凑的。”
云宛失语。
尤辰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她回去一趟,如果当初唐幸在沈礼回老家的时候,留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又或许,哪怕只是问对方现在的单位是哪儿,会不会,所有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但是现实之所被称为现实,就是因为,没有如果。
人生的分岔路,选定了就定了,没有回头路的。
从此后,不论是康庄大道,还是荆棘逆旅,都得自己走下去。
唐幸确实也走下去了,咬着牙,硬撑着,把自己卖了筹到了钱。
老公爱酗酒,喜欢打人,家暴她,她也忍了……
她不得不忍。
但是忍耐,显然并不能带来幸福。
“做了手术,她爸又撑了一段时间,经常去医院,药也是一直吃着的,两年后复发撒手人寰……她妈不是个坚强的人,伤心过度,暴瘦……最后也跟着她爸去了……”
“她和她前夫没有小孩,又因为父母看病,欠了婆家不少钱,她……”
“总之,沈礼见到她的时候,状态很不好。”
“而且,沈礼后面和我说,唐幸可能不想活下去了,之前她一直觉得前夫会改,但是她父母去世之后,有次那个男人喝了酒,不仅打她,仗着她娘家没人为她说话撑腰了,还把她脸划了……”
云宛眼睛圆睁了一霎。
尤辰星抿了抿唇,继续道,“沈礼说,打包唐幸行李的时候,在她行李理不仅发现开了锋的长刀,还发现了她陆陆续续购买的,大量头孢……”
“她前夫爱酗酒,头孢不是近期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