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若他们单纯地只想让赵长夏教他们种西瓜,曲镇是一定不会搭理他的,可涉及到全族的利益,曲镇肯定会被他说服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曲镇并没有答应找赵长夏说这事,而且态度异常坚决。
曲源找曲洋打听才知道,原来曲镇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赵长夏给人送西瓜,给里正送了,给县令的二儿媳妇尹小娘子送了,给吕继简送了,给曲嘉雨送了,甚至连郑阳都分了一个,偏偏漏了他们。
赵长夏不可能是忘了他们的存在,那么只能说“他”是故意的。
胡惟务跟曲嘉雨回来探亲的时候,胡惟务提及这事,曲镇之所以会如此尴尬,正是想到曲清江对外人比对自家族人还要亲近,明白了她们的态度,才没有这个脸去找她们。
三叔公以及曲镇的亲兄弟们轮番上阵,曲镇被逼得没了办法,只好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曲家。
在一番带着客气与疏离的问候后,曲镇沉吟了片刻,才道:“如今族里的账簿在乐娘的手上,这些账目也都是乐娘打理的,那么应该知道如何提高族产才是首要的问题,不知道乐娘想好了解决之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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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清江笑了下,拿出账簿给曲镇,她道:“我本打算冬至的祭祖仪式上,按照惯例,公示今年的族产盈亏。不过四叔父既然问起了,那我先给你看一看也无妨。”
曲镇结果账簿翻阅,过了会儿,一张黝黑的脸上泛起了红霞。他的脸色越发尴尬,最后嗫嚅地问:“这、这怎么会增产这么多?”
“蒙各位叔伯的厚爱与信赖,让我主管族田、族产,我自然会好好肩负起责任,好好经营族田,方不负诸位叔伯的厚爱呀!”曲清江面不改色地说道。
曲镇:“……”
族田明明是赵六月抢回去的,哪里是族人对她的信赖与厚爱?!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曲清江的心理素质也这么过硬呢!不过看在这族产增产一倍的份上,他还是少说话为好。
突然,他灵光一闪:“今年的晚禾亩产七石粮食,这莫不是……”
曲清江点点头:“用的是六月的谷种。当然,买谷种的钱,我已经从这里面扣了。”
相较于这翻倍的收益,买谷种的那点支出又算得上什么呢?
曲镇十分满意,自然就没再提西瓜的事情,无论三叔公、曲锦他们怎么劝说他,他的态度都十分坚决,还道:“冬至祭祖时,你们就知道了。”
很快便到了冬至。
曲氏上下都在准备祭祖仪式,得知赵长夏跟曲清江都会出现,曲锦与三叔公等人便私下商量好,准备在祭祖仪式上,就西瓜一事向她们发难。
作者有话要说:曲镇:我“投敌”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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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服帖
天色灰蒙,霜重露寒,朝阳还未东升,曲氏族人便已经打着哈欠出现在曲氏祠堂的门口。
祠堂的大门早已打开,掌管钥匙的曲镇一家正在里头忙碌。曲氏族人东张西望,想看看曲清江来了没有。
只见幽暗的道上飘来一盏灯笼,灯光昏暗,直到近了才隐约能看见两个人的轮廓。
曲清江一身素净的布衣,除了内层的孝服之外,也只有一件单衣。身形单薄,可她面容严肃,身上带着一股不畏凌寒的韧劲。
曲清江的身侧是同样只穿一件孝服,与一件圆领袍的赵长夏。虽然穿着同样单薄,可她看起来风雨不惧,腰板挺得很直,步伐沉稳,整个人看起来精神饱满,干净舒爽。
曲氏族人一个激灵,纷纷从瞌睡中清醒,望向她们的眼神充满了警惕,还有一丝他们也不曾察觉的畏惧。
“四叔父。”曲清江主动跟曲镇打了招呼。
“来了,祭品摆这儿吧!”曲镇颔首,并未多言。
赵长夏将一些果子和点心摆到供桌上去,跟曲清江完成了祭拜祖先的仪式。等祭完了祖,众人便移步偏堂,召开了家族大会。
原本代理族长曲镇理应坐主位,不过他上头还有他爹,所以他把位子让给了三叔公,之后他跟曲清江分别坐在主位的左右。
众人刚坐下来,曲锦便迫不及待地道:“趁着这次召开大会,不如将族长定下来,这族谱跟族产账簿分开保管并不是一件好事。”
“对啊,二哥/二伯父说得有道理!”不少人附和。
所有人都将目光锁定了曲清江,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措手不及的慌乱,反而气定神闲,凉凉地扫了众人一眼。
曲清江道:“家族不该成为某个人的一言堂,若族谱与账簿都在一个人手里,难免会发生侵吞族产、为所欲为的事情来。”
众人心想:“你说得好听,还不是任由自己的赘婿以武力逼迫大家,这不是为所欲为是什么?”
“你说得好听!不管过去那些矛盾恩怨,主事的人必须要以家族的利益为先,只有这样才能服众,才能带领家族迈向繁荣昌盛。”三叔公道,“像你们这样自私自利的人,还是应该将账簿交出来。”
“爹。”曲镇就知道这次的家族大会,他爹又要忍不住针对曲清江。
“你住口!”三叔公等了他一眼。
曲清江好整以暇地问:“我自私自利?三叔公确定要在看账簿之前,责难于我吗?”
“这不是责难,这是说公道话。”曲锦道。
“对啊,你们种了寒瓜,结果每个人都送了,偏偏自家人一个都没有,你可知外头的人是怎么腹诽我们的?故意令族人难堪,你是会一心为家族的人吗?”曲汤嘀咕。
曲清江轻笑:“说这些话,你们听了不虚吗?说到底还是想在寒瓜的事上分一杯羹,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
众人见她已经把话说开了,干脆也露出了獠牙:“你若真的为了家族着想,就该教族人种寒瓜。”
“对!”
曲镇的二弟曲铣见他始终没有吭声,便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大哥,你也表态啊!”
曲镇这才道:“寒瓜的事情放一放,先说族产的事情,你们先看了账簿,看完后若是依旧坚持己见,那我也无话可说。”
“大哥,我不识字。”曲镇的三弟小声嘀咕。
曲镇一噎,只好展开账簿,细数自族田被曲清江接管后,族产的情况。等他念完,曲氏族人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今年族田收了多少租子?”
“上半年是七十石,下半年是七十五石……”
“这怎么可能?!”曲锦失声大叫。
以往这二十亩族田,一年收的租最多只有六十石,如今光是上半年的租子就已经超过了六十石,这、这是写错了数吧?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曲洋忽然想起来:“阿娘不是说乐娘家的稻谷亩产六七石嘛,若族田种的也是乐娘家的稻谷,那二十亩田,能有一百二十,不一百三十石粮食也是有可能的。”
曲氏族人懵了,他们隐约记得村里边确实有这方面的传闻,好像是从里正的佃户那儿传出来的,不过因为里正没提谷种的来历,他们也不敢去招惹里正,所以一直不清楚这件事情的真伪。
曲洋这么一提,他们才往这方面想,而想明白之后,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一句骂曲清江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以为曲清江牢牢把控着族田,只是想侵占族田,没想到她不仅什么坏都没使,反而还让族田增益一倍以上。
曲清江什么都没说,可他们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被无声地打了几巴掌。
曲锦一大家子也噤声了,心里顿时觉得不妙。
曲清江道:“谷种是从我这儿买的,这笔钱也已经记在账上。”
不知是谁悄声嘀咕:“这点钱都得从公中出,太扣了吧?”
“呵,若族田是我的私产,我倒是不介意将这笔账抹去。你们还有谁有同样想法的,不妨提出来,我们今天就将族田划为我的私产。”
利益面前,哪里还有人敢跟她抬杠?曲铣笑嘻嘻地道:“我们怎么会有异议呢?族田在乐侄女的打理下,那只会越来越好。”
众人好会儿才将这件事消化,旋即就是想到族产增加所带来的好处而兴奋起来。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事了?”三叔公问曲镇。
曲镇斟酌道:“也没有早多少。”
三叔公气得满脸通红:“你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说?让我今日这么丢人!”
曲镇道:“这事早说晚说也没差别。”
实际上他是不想给曲氏族人有心理准备,因为在这样的关头,被曲清江这么一震慑,他们完全没有别的心思,那确定族长的事情也就不会有太多变故了。
果然,族人因为这事而兴奋激动,隐约觉得族田就这样交给曲清江打理或许很不错。不过她始终是女子,族长断然没有让女子当的道理,于是他们就把目光投向曲镇。
曲镇一直以来都是以家族的利益为重的,就拿当初大家针对曲清江这事来说,他也是从家族的利益出发,选择了少数服从多数。
而拿了族谱,成为代族长后,他也没有什么徇私枉法的地方,可以说,表现不出色,但也比曲铭当族长时搞得族里乌烟瘴气要好。
有了对比,大家心中的天平便开始倾斜。
“族田在乐娘的打理下收成比往年多了一倍,这一倍对曲氏一族而言代表着什么,相信大家不会不清楚。族产继续由乐娘打理的事情,大家是否还有异议?”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有异议,毕竟他们是真服了曲清江。
曲锦不甘心让曲清江得到族人的认可,硬着头皮扯道:“她若真的一心为族里,那就该把谷种出借,哦不,卖给族人,实现共同富裕!”
不得不说,他也很懂人性。族田的收成再怎么好,那也只是族里的资产,他们拿到手的并不多。若是曲清江也给他们谷种,他们自家种,得到的粮食才是真正属于他们自家的不是吗?
曲清江道:“哦?二伯父的意思是,族里有的东西,小家也得有?那什么东西都紧着小家,个个都先顾着小家,那还有什么大家呢?”
“你别狡辩。”
“二伯父也先别急。谷种的事情不必问我们借,也不用问我们买,那些粮食都在屋后的仓库存着呢!需要谷种的,从这里面支取就是,毕竟这也是族产的处置方式之一。”
曲清江拿出了她制定的关于族产的利用方案,一共有几大类:一是族人婚嫁丧葬,族产会予以一点补贴;二是墓园祠堂的修葺维护与管理的支出;三是接济族人读书,与每年给予族人一些补贴分红;四是提供借贷服务,族人可以低息租借族产。
曲氏族人经她这么一点拨,忽然发现以前族产的分配观念还是太狭隘了,她的分配方式才是真正地惠及族人啊!
他们为刚才被曲锦挑拨,而对她产生怨念的事情感到惭愧。
曲锦:“……”
他觉得今日之后,曲清江掌管族田、族产的事情不会再有反对的声音,在看到了好处的族人面前,无论他怎么说都不会有任何转变的了。
他们输了!
曲清江道:“至于寒瓜,这是六月栽培出来的新瓜种,它不属于曲氏的族产,我也不会厚颜无耻地掠夺她的东西,所以你们若想种寒瓜,可以自行找她。”
三叔公向来瞧不起赵长夏,道:“他是曲家的赘婿,他的东西就是曲家的东西。”
“女子出嫁有嫁妆,朝廷律令保护女子的嫁妆不为夫家所占;那么赘婿自然同样有‘嫁妆’。还请三叔公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无理取闹的话了。”
“我无理取闹?!你——”三叔公还没说完话,便被曲镇打断了话,“寒瓜的事我没有异议,族产的事情相信大家也没有异议了,那不如就此定下乐娘为族长吧!”
曲铣反对:“不行,乐娘可以管族产,但族长必须由别人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