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江看着赶过来的曲镇等人,道:“田氏当初那一招是你教的吧,跟你如今使的招数是一模一样。”
曲铭脸色一僵,他本打算利用族人的同情心来给曲清江施加压力,但显然如今手里拿捏着族产的曲清江并不会将这点压力放在眼里,这种把戏对她而言就跟玩似的,不值一提。
“几位叔父也不必劝我,这已经是一个外人,大家该不会为了一个外人来损害家族的利益吧?”
曲镇等人都无言以对。
曲锦道:“大哥不是族人,我是吧?湖儿、源儿是吧?”
他开始以曲湖、曲源若能考中,会给曲家带来无限荣耀的事情游说曲氏族人,希望他们能改变主意,一起向曲清江施压。
不过曲清江哪能真的让他如愿?如今她跟曲铭、曲锦两家已经撕破脸,水火不容,要是真让他们得逞,有钱去考试,考中之后指不定要怎么对付她呢!
她道:“我原本打算多攒一些族产,开办一个私塾,请蒙学夫子过来,让五岁到十五岁的孩子得到启蒙教学,好从中挑出更加聪慧的孩子培养的。若是所有的族产都要花在了屡试不第的人身上,只怕是没有那么多钱再去开办蒙学私塾了。”
曲氏族人一听,心里的小算盘立马打了起来,他们虽说已经过了读书的年纪,可是他们的孩子还没过啊!就算以后无法走上科举之路,可读了书,识了字,往后找工作也有很大的优势。
“你们都占族产的便宜占了十几年了,如今还有脸继续占便宜?”曲铆首先向曲锦发难。
曲锦脸色铁青:“你——”
“对啊,你们家不是还有私产吗?变卖了,供他们读书便是。”
没有人比曲清江更清楚曲氏族人的凉薄与自私,所以为了眼前的利益而舍弃长远的利益绝对是他们干得出来的事。
忽然,她察觉到了一道牢牢钉在她身上的视线,她瞥了眼,曲湖立刻收起这道带着恨意的目光。
曲氏族人吵吵嚷嚷,最后曲锦、曲铭等人铩羽而归。
曲镇别有深意地看了曲清江一眼,道:“如履薄冰的感觉你只怕还得忍受很长一段时间。”
她今日彻底断了跟曲铭、曲锦两家的关系,除非他们再也掏不出钱来给曲湖、曲源考试,否则一旦他们考中,那曲清江往后便只有死路一条。在那之前,她得整日提心吊胆,祈祷他们的科举之路被断送。
曲清江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道:“四叔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从家族的利益出发,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家族,就算将来某一天冰面裂开了,倒下的也不会只有我一人。”
今日曲氏族人为了一己私利不愿帮助曲锦他们,他们那么小心眼,怎么会只记恨她一人呢?肯定会连三叔公一房都恨上了。
曲镇发觉曲清江是真的成长起来了,学会了算计他们,偏偏他明知这是陷阱,为了整个家族来考虑,却不得不踏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赵狼灭:妻妻间的事怎么能叫偷情呢?
小醋缸:那叫什么?
赵狼灭: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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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种瓜
办蒙学私塾的事情,曲清江既然已经开了口,那么自然就不是忽悠众人的。
办蒙学私塾的支出比供学子考进士等要少得多,而且就算这些孩子完成了蒙学,也未必能对她产生威胁。因此花钱去培养一个仇人,还不如培养一群孩童启蒙。
曲清江的算盘,曲氏族人自然不知道,哪怕知道了,他们也不在意,谁让是他们得了好处呢?所以蒙学的事情很快便落实了。
办私塾也不用另择地方起屋子,眼下就有现成的祠堂可以供族中子弟启蒙,所以族中需要支付的是请夫子的钱,以及买文房四宝的钱。
原本曲湖、曲源作为族中学识最高的人,他们理应为子弟的教育贡献一份力量,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们都习惯了获取而不付出,一边从族产里获得好处,一边却拒绝指导、教育族亲。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族人反对他们读书的费用从族产中拨取时才会反对得这么干脆。
曲清江只需审核财务、拨款,如何办私塾那是族长曲镇需要操心的事情。况且正值农忙时节,她宁愿去帮赵长夏栽培西瓜育苗,也不愿意为族里的事过分操劳。
大地复苏、气候渐暖。
赵长夏不紧不慢地安排着插秧、西瓜育苗事宜,结果那些还记挂着西瓜的豪门大户们生怕她种得晚了,他们没有西瓜吃,所以都借着泾村薄田那边的沟渠已经挖好的事来提醒她早日种上西瓜。
赵长夏:“……”
产品太受欢迎了也不是件好事啊,好端端的人被当成了老黄牛,恨不得她一天到晚都在田里辛勤劳作。
她这些日子又攒了一些地膜,加上上次回收的地膜,勉强能种三亩。不过她并不打算种这么多,她分出了五分地来尝试种哈密瓜与甜瓜。
西瓜只要品种挑对了,土壤跟墒情合适,要想种出甜爽可口的西瓜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可这哈密瓜对环境的要求很高,哪怕有实验田可以模拟种植,她也失败了好几次。
并且实验田只能预测接下来一周的墒情,无法预测整个生长期的情况,所以真正种植的时候还会有很多变故。她不能种太多哈密瓜,以免翻车了,亏本。
赵长夏的西瓜还没种出来,李氏的香干配方却先被人盯上了。也不知道城里的那些酒肆的掌柜是如何打听到这儿来的,上门就询问这配方卖不卖。
李氏没想到自己偶然泡制出来的香干还有卖出去的价值的一天,虽然对方出价很低,可也足够以让她高兴好久了。
“虽然尹掌柜诚意十足想要购买配方,不过这配方小娘她不愿意卖。”
李氏通过曲清江之口,将她的决定告诉了酒肆掌柜。
对方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收敛了神色,微笑道:“曲娘子不若再劝劝你那小娘?这香干配方握在她的手里,只怕香干之名会就此沉寂下去。这商品得越多人知道,越多人想买,才越值钱不是?别砸在了自己的手里,才知道后悔。”
曲清江稍稍琢磨,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尹掌柜跟明府二儿媳妇,尹娘子是什么关系?”
尹掌柜愣了下,以为她是想通了,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些:“我是她族叔。”
“这么说,是尹娘子告诉尹掌柜,我家在卖香干?”
尹掌柜知道曲清江跟尹小娘子的关系好,否则也不至于送她香干当节礼,所以他压根不敢打着对方的名号行事,就怕传到尹小娘子的婆家与娘家那边。
他道:“这倒不是,我只是机缘巧合吃了一小块,觉得用来当下酒菜不错……”
酒肆虽然主要卖酒,但利润最高的不是酒,而是别的“副业”,——喝酒没有点下酒菜,那喝起来没滋味啊!所以这下酒菜就尤为受欢迎。
好的下酒菜成本高,买的人也少;成本低的下酒菜则利润也少,所以尹掌柜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直到他吃到了香干,觉得这味道用来下酒那简直太妙了!
他突然想到,香干既然是豆腐干,那么价格应该跟豆腐差不多。用豆腐的成本,卖出两倍乃至三倍价格,利润可不就高了吗?!
找人买香干是下策,所以最重要的是拿到香干的配方!在打听清楚香干的来历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过来了。
曲清江明白了,这不是尹小娘子的意思。她松了口气,对尹掌柜便没那么客气了,她道:“配方确实不能卖,毕竟我们还得做来吃,有时候甚至会给人送送礼什么的,最近小娘又研究出了香干的多种吃法。若因为卖了配方而使之无法继续研究下去,实在是太可惜了。”
尹掌柜:“……”
“不过,配方不能卖,香干却是能卖的,尹掌柜要买香干吗?”
尹掌柜就是不想在卖香干时受到钳制,才想直接买配方的。他也知道要想拿到配方可不容易,所以故意一开始把价格定的很低,方便他操作。谁知道对方连讲价的机会都不给,这可出乎他的意料。
对方在清江县是有名的绣娘,还跟尹小娘子是好友,纵使他是尹小娘子的族叔,也不敢仗势欺人,所以他只能主动出高价。
从一开始的几百文,到几贯钱,曲清江都没有松口的意思。
尹掌柜没有办法,只好先买了几斤香干回去让人琢磨,看看能不能做出来。
另一方面,他又跑去跟尹小娘子的爹尹酒务商议,毕竟酒肆获利,她爹也能获益,——他是酒务监当官,受官身所约束不能明着做买卖,所以通过自己的从兄经营酒肆来获取利益。——若是尹酒务能出面,曲家必然不敢不卖配方。
尹酒务得知此事,道:“买不到配方就算了,没必要去招惹对方。”
他的态度出乎尹掌柜的意料,尹掌柜心中一动,问:“那曲家可是还有别的仰仗?”
“听闻曲家的那赘婿跟吕参军是朋友,跟亲家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在这儿虽然势大,但没必要树敌。”尹酒务谨慎道。
尹掌柜诧异,他没想到曲家竟然跟这些官吏还有如此渊源,也十分庆幸他当初念着曲清江跟尹小娘子的关系,没有咄咄逼人,没想到这反倒是帮了自己。
虽然配方是买不到了,但那些香干得到了很好的反馈,随着他的酒肆打出了香干的招牌,来这儿吃酒的人几乎都会点上一两盘。
他觉得虽然无法独占香干的利润,但曲家卖给他的香干并不贵,且省了他找人制作香干的人工费,所以他还是赚了。既然有利可图,他便打算跟曲家展开长期的合作。
……
“乐姐儿,你做主就好。”李氏喜上眉梢,但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以前她吃住在曲家,就连唯一的收入都是因为她妾室的身份所得的月钱,没想到她还能有靠自己的双手获得稳定的收入的一天!
不过她制作香干的大豆来源于曲家,石磨也是曲家的,所以这笔买卖,她觉得理应由曲清江处理。
曲清江微微一笑,道:“那便以小娘的名义,跟尹掌柜签订契书吧!”
李氏反对:“这不行,大豆是公中出的,石磨也是家里边的,却以我的名义将香干卖出去,这怎么能成?”
她觉得自己是曲家的一员,不该公器私用、中饱私囊。
曲清江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才苦口婆心道:“小娘该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此话一出,李氏想到了她们的孝期即将守满,而她也该离开曲家,在外生活。届时她虽然依旧住在曲家的房子里,却得一个人生活。曲清江或许正是考虑到了她一个人生活,还是得有一些私产,才这么决定的。
“小娘还可以到竹林里挖笋做笋干,有了这两样进项,小娘子想做什么都有底气了。”曲清江又道。
知道曲清江是真心为自己考虑的,李氏眼眶一红,道:“我后半生便是长伴青灯也不愿再觅良人的,所以我没必要攒嫁妆。”
曲清江笑了笑:“那小娘就更该攒钱了,若是觉得无聊了,也可以去慈幼院收养两个孩子,养孩子可不得花钱吗?还有生病了需要钱、日常开销也要用钱……”
被曲清江这么一劝,李氏的心终于有所动摇,不过她还有自己的坚持:“我不养孩子了,等你生了孩子,我才有精力帮你照看。”
曲清江一怔,看着李氏真诚的脸,她没能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最终面带微笑地点点头。
关于香干、笋干的收益分配,李氏也跟曲清江商量好了,大豆、竹笋、石磨都是曲家这边出的,因此她跟曲家三七分账,她三,曲家七。
来找李氏买香干、笋干的不仅仅是尹掌柜,还有乡里别的人家。眼瞧着香干又给曲家带来一笔不菲的收益,可把曲铭等人嫉妒坏了。
曲氏的蒙学私塾正办得如火如荼,他们两家人却得为了曲湖、曲源的备考的费用而抓破头,这对比让他们的心里极为不平衡。
让他们更加绝望的是,三月时,礼部的贡举诏书下达各州府,这份诏书规定了除京兆、京畿、江宁各府外,各军、州的举人配额,约一百个应举的人里,取解一人。也就是说,若本州府有五千个应举的读书人,那么只取解五十人。
以前的配额没有这么低,从侧面来看兴许是应举的人变多了,朝廷不得不做出调整。
竞争的激烈让曲源、曲湖变得更加焦虑,这时,曲源收到了一个消息,称胡惟务的大哥胡惟实准备动身前往江宁府冒籍应举。
江宁府作为朝廷重点发展的望州之一,举人配额自然比普通的州多,配额比例达到了“十取四”,也就是说,十个人里能有四个人取解,只比京畿各府的“十取五”低一点而已。
虽然取解配额多,但因为考生只能在籍贯所在地应举,所以享受到了这个配额好处的只有江宁府的读书人。
资源分配不公平自然就容易出现一些冒籍应举的情况。
以往这种事层出不穷,朝廷筛查也不严格,但因有“结保”等限制,若没有找到能为其作保的门路,一般人也无法做到冒籍应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