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完蛋
赵长夏猜到陈县丞会在秋闱之后向她发难,所以她有条不紊地部署好了一切,只待贡院一锁,陈县丞与曲铭、曲锦兄弟俩露出他们的獠牙。
虽说赵长夏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这是稍有不慎就丢小命的大事,曲清江不免有些担忧。赵长夏想了想,跟她说了些自己执行任务时的事情。
那些曾经作为保密事项的行动,也随着她对曲清江、她们共同营造的小家,乃至这个异世产生了归属感,而慢慢吐露出来。
“……人若是畏死,那步子便迈不开,步子迈得慢就会落后,然后被敌人追上,最后要么屈从要么还是走向死亡。但是,勇敢、不畏死才是我们的底线。”赵长夏说得豪情万丈。
说完,话锋一转,“当然,这次我也不是奔着死去的,哪怕一个计划不成,我还有备用的计划,最多就是吃点苦头。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将你从这事里摘出去的。只有你安全,我才能放手去干。”
曲清江沉浸在了她所说的那个危险的场景里,恨不得扒掉她身上的衣服,仔细地检查她每一寸肌肤,看她到底遭受了多少伤。
赵长夏被她如狼似虎的眼神看得心里微微发毛,又强调了一遍会注意自身的安全。
曲清江幽幽地看着她,道:“万一要搜身,你的身份岂不是露馅了?”
赵长夏自信道:“你忘了我当初是如何瞒天过海,办了户贴的?”
那套新春农民(男)皮肤,她才穿了两小时不到,还有二十二个小时才会过期呢!只要她面临的搜身风险环节不超过二十二个小时,那暴露的概率都不大。但免不得要吃点亏。
不过她也不是什么要守贞节牌坊的人,倒是不在意这些。
曲清江既好奇,又隐约知道她估计要用到什么神通。
“脱衣服。”曲清江盯着她,态度有些强硬。
赵长夏:“……”
她仰头看了眼灿烂的天空,“大白天的……”
曲清江将她推回房:“就是要大白天才看得清楚,看得仔细。”
赵长夏:“娘子你终于开窍啦?”
啧,她娘子在她的调||教之下,似乎越发奔放了。
“也好,指不定他们哪天就来找茬了,剩余的贪|欢的时间不多了。”
曲清江关好门,过来帮她宽衣:“你在嘀咕些什么?快些把衣服脱了,我好看看你以前留下的伤疤。”
赵长夏登时就萎了:什么嘛,只是为了看她身上的伤疤?伤疤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她的马甲线,再看看她这充满了野性力量的身躯。她以前脱了那么多次衣服,她娘子就没注意过的吗?
不过一家之主的命令,她还是得遵从的。
……
曲清江的指腹从她那一道道疤痕处抚过,心底如同大风吹起的海浪,波涛汹涌。她想过赵长夏是官户出身的子女,也猜出赵长夏曾经经过十分艰苦的训练,可她从未想过赵长夏上过战场,面对过战场的残酷。
而这一道道伤疤,正是印证了赵长夏来自于一个她所想象不到的残酷但又美好的世界。——它残酷,是因为她从未直面过战事;它又美好,是因为像赵长夏那样的女子也能投身行伍,戍守边关,立下赫赫战功。
赵长夏故作轻松:“不过是几道疤,而且那些都成为了过去,娘子又何必替我心疼?”
曲清江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抱着她:“因为我爱你啊!”
因为爱赵长夏,所以赵长夏身上的伤也是她身上的伤,赵长夏曾经历过的痛,也成了她今日的心疼。
赵长夏愣了下,然后吃吃地笑了。
突然,曲清江一改方才的柔情,凶巴巴地威胁道:“一共是四道疤。等此事了结,你可别让我发现身上会多几道伤疤!”
赵长夏哑然失笑:“好,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
曲铭、曲锦这两家人这些日子里一直盯着曲清江跟赵长夏,虽然赵长夏的西瓜成了贡品这事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但赵长夏、曲清江却并未因此而受到知州的青睐,知州也没有对她们露出亲近的意思,这让他们大大地松了口气。
陈县丞哂笑:“你们一辈子都没怎么跟那些漕使、知州打过交道,所以不清楚。这些大官啊,只在乎自己的政绩、是否入官家的眼、获得恩宠,他们只知道进献贡品,却不会去在意提供贡品的人的死活。只要后续依旧有人能提供贡品,那前一个人的死活,压根就影响不到他们的前程、仕途。”
曲铭与曲锦不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却腹诽他愤世嫉俗,骂人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曲锦道:“可眼下似乎还无人能提供像那姓赵的赘婿所种的寒瓜。”
“这世上最不缺聪明人。曲家去年赚了那么多钱,自然有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分一杯羹,所以今年估计都在收集种子。等明年大家都种出来了,他那寒瓜便再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而且今年的贡品已经献上,来年知州问起,他早就死一年了,谁还能替他翻案不成?”
他这话仿佛给曲铭与曲锦打了一剂强心针,他们顿时欣喜若狂:“县丞说的是!”
八月初,县令前往贡院后,县衙的所有政务便都交给了陈县丞与主簿等处理,陈县丞忙于政务,暂时没空腾出手来实施计划,也没空去关注贡品的事情。加上官家希望供奉官奉旨行事时低调些,供奉官到了洪州后,是通过转运使指派筠州知州去联络赵长夏的,连知州都不清楚内侍省来人了,陈县丞自然也无从得知。
赵长夏一开始也不知道,是吕继简派人来问她要种子时才知道的。
她原本给吕继简种子,只是为了拉近与他的距离,同时旨在说明自己的西瓜的独特性,这也是为了增加在接下来的那场战役中获胜的砝码。她却是没料到能钓到皇帝这条大鱼!
所以内侍省要种子,她便推说种子特殊,需要经过几天时间培育。至于这确切时间,还得看曲氏族人什么时候发难。
曲铭、曲锦兄弟俩也十分着急,天天让人去陈县丞跟前,看他什么时候动手。陈县丞不胜其烦,等他确定了县尉会配合,又打发主簿去干别的事情后,立马让县尉手下的胥吏前往曲家抓人。——之所以不让那兄弟俩先出面控诉赵长夏等是担心她们在乡里有助力,使得抓捕不顺利,还容易将事情闹大了。
不过赵长夏早就安排好了,只要县衙的人上门抓人,便立马赶去洪州,告诉吕继简,种子在培育成功的关头,她出事了!
/>
八月初五,得知曲铭、曲锦兄弟俩离开了鹄山乡,赵长夏便知道衙门的人很快便会到来。
她跟曲清江趁着对方去“报官”的间隙,把她们即将要面对的事情告诉了李氏,——之所以不提前说,是担心她清楚了她们的部署后,在面对曲氏族人时会露出破绽。如今这个时机把事情告诉她,她暂时无法消化,在面对曲锦的诬告时,自然会非常愤怒,从而影响对方的判断。
但是为了让李氏安心,赵长夏与曲清江也会将她们的一些部署透露给她,使其不至于手足无措,让曲锦等人有可趁之机。
李氏还在消化这件事,曲锦便带着胥吏登门了,他的表情在看见赵长夏她们时,显得十分悲痛,然而眼睛里却迸发出了阴谋得逞的得意光芒。
“鹄山乡浦村曲锦举报控告原曲家家主曲锋遭妾、女、女婿联手谋害,你们就是曲锋的妾李氏、女曲清江、女婿赵长夏?都跟我们到衙门去!”
“什么谋杀,这都是污蔑之言!”李氏愤怒地瞪着曲锦。
曲清江与赵长夏也献出了毕生的演技,纷纷怒骂指责曲锦。后者听她们骂得越厉害,便越兴奋。他看着这座已经没了主人的大屋,内心狂喜,神情贪婪。
很快,这一切就将会是他们的了!
“我带各位官爷进去搜证据!”曲锦压制着兴奋,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道。
曲镇领着族人匆匆赶来:“等一下!”
曲锦不悦,觉得他们是来分一杯羹的!
曲镇问胥吏:“可是有证据证明他们杀了我三哥?”
“这不是正要搜嘛!”曲锦道。
“既然要搜证据,那说明还没有证据,既然没有证据,你们又凭什么抓人?”
曲锦和胥吏们一时哑然,过了会儿,胥吏才道:“有人证。”
“人证并不能称为铁证,况且案子还没审,那么现在就进屋搜所谓的证据,恐怕不合规矩?”
曲锦急了:“老四,你想怎么样?”
曲镇道:“谋杀尊长是死罪,而且涉及族里的名声,我不能让这事这么含糊地过去了。这事必须查清楚,但是得按规矩来查!”
曲清江有些意外他这时候站出来帮忙说话,不过回想他曾经跟她爹立下的保证,又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以前她被曲氏族人欺负的事在他看来都只是小打小闹,不会伤及她的性命。如今是牵涉到性命的大事,他便不会再袖手旁观。
曲镇沉声道:“曲家的宅子我会关上,你们要搜什么证据,拿出文书来,我亲自陪同你们搜!”
“对,这是我们的族长,他代表我们!”曲镇的弟弟跟胥吏说道。
那些胥吏的任务只是把赵长夏等人带回去,他们并不想惹麻烦,也不想引起里正等人的注意,所以便只能作罢,道:“那至少那本记录了曲锋病情的手册得上交。”
曲清江等人斜睨了曲锦一眼,他的心头一突,有些心虚地别开眼去。
“这是能证明我们清白的证据,在案子开始审理之前,我们不能上交!”曲清江道。
胥吏们不耐烦了:“统统带上,带走!”
赵长夏、曲清江、李氏三人被胥吏们押着到了县衙,她们一看才知道,除了正在考试的曲湖、曲源之外,曲铭、曲锦两家人都聚集在县衙里了。
赵长夏轻蔑讥笑:“看来,这两家人里,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曲清江垂眸不语。
陈县丞早就等着她们了,她们一来,他便先让人扣押赵长夏:“谋杀案等会儿再审,先审此人,他极有可能是先前在袁州、筠州一带流窜的盗贼!”
曲锦等人早就知道了这是陈县丞为了构陷赵长夏,而特意伪造的身份,所以他们不仅不惊讶,反倒十分期待看到赵长夏被冤枉,然后痛苦挣扎的模样!
那几个被明显虐待过的盗贼被押上来后,一时半会儿还没有什么反应,直到陈县丞暗示他们:“你们认一认,这人可是你们的同伙?”
他都指着赵长夏了,那几个盗贼才反应过来这个就是陈县丞要他们污蔑的人,纷纷点头:“是他,就是他!他叫赵六月,袁州人……”
他们背着陈县丞提前准备好的台词,即使冤枉了一个人,可能会连累这个人丢掉性命,他们心里也是不带半点犹豫的。能当盗贼的人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手上还沾过人命,要不是陈县丞与县尉为了让他们配合而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早就被处置了。
待这些盗贼背完台词,陈县丞问赵长夏:“你可有话说?”
赵长夏道:“我压根不认识他们。”
“不认识,他们能将你的来历说得这么清楚?”
“我的户贴当初遗失,再来衙门立户时,便曾一五一十交代了我的来历,这些衙门的户籍文书上都能可查得到。”
“可你的户籍文书,他们又看不到。”
赵长夏看着他,轻笑道:“他们看不到,有人看得到啊!”
陈县丞总觉得自己被她看透了,可想到自己乃县丞,对方不过是一个小小赘婿,他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你这是在怀疑本官?”
“我可没这么说。”
陈县丞冷哼了一声:“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若能找出别的证据证明我是他们的同伙,那便让他们拿出来。县丞还能去曾经被他们劫掠过的人那儿打听是否有我这一号人。”
陈县丞暗念失策,他不曾想过那些百姓,而且他压根就没打算用确凿的证据来定赵长夏的罪,自然没有找过他们当假人证提供假口供。
“你这盗贼之罪,稍后自有定夺!眼下有人控告你谋杀了自己的丈人,你可认罪?”
赵长夏冷笑:“我不认。”
陈县丞又按照流程问了一遍曲清江和李氏,她们皆是否认,于是他便让人带李郎中上来。
李郎中偷偷地看了赵长夏一眼,然后将那一套受胁迫而胡编乱造的“证词”说了出来。见他老老实实地说完了供词,陈县丞与曲家人都松了口气,觉得事情的展开非常顺利,一切都按照他们所设想的那般进行着。
不过李郎中所言,只能说明曲锋的死跟李氏有关系,而无法证实是曲清江、赵长夏指使的。
这时,田氏、荆溪纷纷被找来,他们证实在赵长夏来曲家之前,曲锋的身体虽然虚弱,可不至于殒命。而且李氏跟赵长夏有私情,她多次偏帮赵长夏,还为了帮赵长夏获得曲锋的信赖而在曲锋耳边吹枕边风,使得曲锋给自己的爱女招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为赘婿!
赵长夏与曲清江从容不迫地反击,首先田氏先前因为用自己的儿子假冒曲锋的遗腹子被揭穿和责罚,她那早产的儿子又死了,所以她是恨曲家的人的,她的供词不可信。
这件案子是县令亲自审理的,陈县丞也不好推翻县令的案子,因此只能不甘不愿地先撇下田氏的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