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她一直高度集中注意力也是挺累的,适当地放松一下,更加有助于她捋清思路。
而且因她在刺绣上的专注,家里的财政管理工作也转移到六月的身上。将所有的事务都交给六月处理,也是有些为难她了。
“六月,既然你要忙到七月,那我们得抓紧时间!”曲清江迅速扒了两口饭,然后拉着赵长夏去沐浴洗漱。
赵长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娘子,虽然很想说她忙归忙,但晚上肯定会在天黑之前回来,所以也不必急于一时。
可既然她娘子都这么主动了,她要是拒绝,得多扫她娘子的兴致。
……
清晨,太阳初升,赵长夏来到田里,郑阳等人已经在忙活了,而瓜田旁,正候着一群内侍。
自端午后,宫里已经差人来问了好几遍“寒瓜”什么时候能长好了,四园苑种的那些西瓜倒是长好了,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同的原因,或是没有赵长夏亲自打理,所以不如当时筠州进贡的寒瓜美味。
上至官家太后,下至文武大臣,凡是吃过赵长夏种的西瓜的,都无比怀念她的西瓜。想起籍田司也有种,所以宫里、东宫都派人来问过。
今日,种了三个多月的第一批西瓜终于成熟,宫里的内侍一大早就过来了,得知赵长夏还没来,他们看着瓜田里那长得饱满结实的西瓜,恨不得亲自去摘。
看见赵长夏,内侍迎了上去:“赵令,千盼万盼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赵长夏一看,这内侍不是供奉官又是谁?!
她问:“供奉官,怎的是你亲自来?”
那供奉官见她还没忘记自己,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内侍里,就我接触这寒瓜最多,官家便让我过来了。”
他没有把话说明白,但赵长夏这般看似神经大条,实则心细敏锐的人自然听懂了他的意思。供奉官为了这事曾经往来筠州两次,又从赵长夏这儿带回了种子,所以他理应懂得如何辨别赵长夏这次的西瓜好不好。
赵长夏心想,皇帝这是对别的西瓜失望了多少回,才会这么小心啊?
她让郑阳领着人去挑西瓜,自己则邀请供奉官坐在旁边的亭子里喝茶。供奉官看着瓜田的西瓜,疑惑道:“赵令,这也是寒瓜?怎么跟之前长得不太一样?”
“这是另一种品种的寒瓜,筠州的特品寒瓜只适合在筠州种。”
供奉官“哦”了声,旋即又纳闷:“可四园苑不是种出来了吗?”
“那是另一种与筠州特品寒瓜相似的,但合适在汴京种的品种。”
“那你当初怎的不说?”
难怪他觉得四园苑种出来的寒瓜不如当初在筠州吃的寒瓜美味。
“我忘了吧!不过那个品种的瓜也美味啊,若是觉得不如筠州的特品寒瓜美味,那一定是栽种的方式有问题。”
供奉官:“……”
怎么会有人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呢?而且还忘得这么理直气壮!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要是籍田种的寒瓜也不好吃,这个锅就是赵长夏的。
正说着,郑阳抱了个西瓜过来切开,赵长夏道:“供奉官,先尝一尝?若官家问起,供奉官也好为官家答疑解惑不是?”
供奉官闻言,便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一大口,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瓜的表皮有些黑,可没想到这里头竟是这么甜,比他吃过的“筠州特品寒瓜”还要甜一两个度!
吃完后,他矜持地抽出一张巾帕擦嘴,道:“不过,比筠州特品寒瓜还要甜,正合官家和后宫各位娘子的口味。”
赵长夏微微一笑,道:“除了汁多爽口之外,它还有一个特点。”
“哦?”供奉官疑惑地看着她。
赵长夏指了指鲜红的果肉,道:“这寒瓜少瓜籽。”
供奉官猛地拍腿:“对啊,我吃的时候便没吐过籽!这个好,这个好!”
他觉得自己可以好好地交差了,不过他又瞟了赵长夏一眼:“这瓜无籽,赵令如何留种?”
“用别的寒瓜种子再栽培就行了。”
供奉官想,赵长夏还真是狡猾,不给旁人一丝将瓜籽偷偷留下的机会。这样一来,旁人若还想吃到这么好吃的瓜,就只能向她买!
内侍们整整搬了十五筐西瓜,装了三辆车才将之装好。供奉官临走前,郑阳小跑到他的身旁,低声道:“赵令听闻供奉官新得了一座宅子,为恭贺供奉官乔迁之喜,特别嘱咐小的,给摘一些寒瓜带回去。”
供奉官似乎有些意外赵长夏也会有变通的一面,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他”是正九品的小官,而自己虽是内侍,可毕竟是在官家身边伺候的,连那些已经爬到了中层官阶的官员都会来与他交好,更何况是赵长夏?
他内心欣喜,觉得赵长夏很上道,决定回宫后再为“他”多多美言几句。
郑阳也以为赵长夏这么做是为了巴结供奉官,赵长夏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巴结他,而是不想树敌。”
她要是想巴结别人,又何必让郑阳出面?
自己向来少话,在别人的眼里难免会有些孤傲,她无法左右别人心里的想法,便只能做出一些补偿,减少别人的坏印象。
况且,她用当初上交别的西瓜品种时,确实没有主动说明,如果官家问起,难免有人要说她“欺君”。所以她用几个西瓜,让供奉官高兴了,他自然知道怎么处理这事。
供奉官回宫后,官家的桌上很快便有切好的西瓜呈上。他如今已经将政务逐渐交给太子处理,因而现在正清闲得很,西瓜一献上来,他便注意到了。
“官家,这是籍田司献上来的第一个寒瓜。”供奉官说着,顿了下,“是官家亲自提拔的籍田令亲自栽培的。”
他这么一提,官家便想起赵长夏来了,不过官家没说什么,只是打量了西瓜一眼,很快他便发现了西瓜的不同:“这瓜皮怎么是黑色的?还有,瓜籽是剔了吗?”
供奉官将品种不同的事说了,官家一边听一边尝了口瓜,旋即赞赏道:“没想到这籍田令还真有几分本事,能因地制宜,捣腾出不同品种的寒瓜。”
“虽籍田令说这都是别人栽培出来的成果,他不过是照着学习罢了,可奴婢想,这不过是他的自谦之词。若这瓜真是别人栽培出来的,那肯定会有人早早地呈报给官家的!”
官家点点头,他不管这瓜是谁栽培出来的,他只知道自己此时此刻吃上了。
“可给娘娘送去了?”官家又问。
供奉官道:“奴婢知道官家最是孝顺太后,故而已经让人也给太后的宫里送一个过去了。”
官家点点头,吃完了四分之一个西瓜后,才餍足道:“太子近来辛苦,给东宫送十个,后宫各苑,都按份例给。”
“喏。”
虽然官家依旧没将一个九品小官放在心上,但年中在南郊祭祀之后,车驾并未回宫,而是特意绕到了籍田处。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线中挤出的一点感情线……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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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加薪
官家正月的时候才来过籍田行“籍田礼”,他自认为自己对籍田还是挺熟悉的,可当他真的置身于属籍田司打理的农田旁时,还有些恍惚。
这田里种满了各种粮食和蔬果,半青半黄的粮食作物占了左边三分之二的田地,中间是瓜果,右边则是时蔬,水沟将它们一一划分开来,整整齐齐、泾渭分明。
官家站在田边眺望,仿佛看到点兵时,不同兵种、不同厢的兵士们的队列。
“这籍田令,该不会还懂行军布阵吧?”官家与旁边的太常寺卿说笑。
太常寺卿笑道:“是否会行军布阵还未可知,但他一定是个讲究‘工整’的人。”他转头问下属,“籍田令何在?”
“下官在。”人群中的赵长夏走了出来,给官家和各位长官行了礼。
官家和太常寺卿这才知道,原来他们竟当着人家的面议论人家。不过到底是上位者,脸皮厚得很,权当刚才议论人家的不是他们。
官家打量了赵长夏一眼,虽然也有些怀疑“他”的性别,可想到这么多外人在场,他若是贸然问这些话,对“他”来说就是一种羞辱。更何况,他有的是办法证实对方的身份。
按下此事不提,官家道:“你们陪我走一走。”
官家走在前头,赵长夏跟太常寺卿便跟在身后,他们原本心里还犯嘀咕,不知道官家意欲何为,直到官家每走到一个地方,便会问他们这是什么作物,习性如何。
太常寺卿虽然还不至于五谷不分,可很多时蔬他都是认不得的,毕竟那些蔬菜摆上桌时已经是煮熟的模样,谁知道它们生长期是什么样的呢?
太常寺卿渐渐答不上来,还好赵长夏每次都及时回答,顺便讲了它们的习性、产量等。她说得头头是道,让官家与太常寺卿都有一种她在农学上有极大的造诣的感觉。
等转到粮食作物区时,除了已经被收割的小麦的田里没有作物之外,其余田里的谷物都被官家的问题提及了,——赵长夏将之称为“随堂小测”。
“听说你曾放下豪言壮语,说这黍与粟,一亩田要种出四石来?”官家又问。
太常寺卿的神色登时便复杂起来,他一方面想说赵长夏在吹牛,可听闻“他”曾经种出过亩产量七石的稻谷,又忍不住对此产生了期盼。
“是。若是接下来的两个月内没有天灾,亩产四石大抵是没问题的。”赵长夏十分有把握。
官家问:“可我怎么听说今年的小麦也还是一石多一点?”
赵长夏道:“小麦播种时,臣还没有获得官家的厚赏,错过了用我的计划栽培小麦的最佳时期。”
“唔,你这么狡辩倒也有道理。”官家道。
虽然他嘴上说赵长夏是“狡辩”,实际上他也清楚赵长夏接手籍田司事务的时候,小麦都已经到了抽穗的那一步了,“他”再怎么做,也无法使其增产。
官家还得回宫,所以没有久留。
回去的路上,他跟太常寺卿道:“当初是太子向我推荐他来任籍田令的,我原本想,不过是一个籍田令,太子都开了口,那给他便是。没想到他还真有本事,除了没有通过文举让他的出身低许多,可一个做实事的,放到哪儿都能造福于人。”
“官家说得是!”
官家心情很好,而他心情好,又看赵长夏顺眼的时候,便喜欢给赏赐。
他曾经要求宫里节俭,所以他之前已经赏赐过赵长夏钱财绢布了,这次便不赏钱,决定给她的寄禄官再往上提一提,这样一来,就等于变相给她加工资了。
官家笔杆子一动,准备提拔赵长夏的寄禄官为正八品的司农寺丞。
不过他的决定被刚起复为参知政事的荣相给驳回了,理由是赵长夏原本只是正九品的官阶,在没有特别贡献的情况下,一口气提升两级,会引起朝臣们的非议。
大部分朝臣都是通过科举,然后按规定迁转官阶的,也就是三年一转。只有那些才学尤为出众,又获得了很大的贡献、成就,得到了官家的重用之辈,才有可能在短短十几年间从新科进士到位极人臣。
如吕相吕蒙正,三十三岁中状元,四十二岁便当上了副宰相,三年后当上了宰相,从入仕到为相,也不过花了十二年。而有些人每三年一迁转,二三十年也未必能跻身中层官僚队伍。
但吕相那是有真才实学的,赵长夏没通过科举,以不入流的方式为官,本就被文人所瞧不起。若是“他”的官阶升得太快,朝臣们怎可能不激烈抗议?
官家被说服了,便暂时压下这诏令,道:“若他真能种出四石黍、粟,那天下的百姓便不愁饿肚子了,此功劳是不是很大?届时再给他加官,荣卿有意见吗?”
官家已经退了一步,荣相不好再咄咄逼人,便就此约定。不管这个赌约是输是赢,荣相都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想来御史那边也不会借故弹劾他了。——自从被弹劾排挤罢相之后,这次起复,他行事越发谨慎了。
很快这件事便被政事堂的诸位宰相、副宰相知道了,渐渐地又传到了朝臣们的耳中。
果不其然,这件事引起了朝臣们的激烈讨论,一些佛系的认为赵长夏若真有本事令粮食增产且推广至大江南北,那确实是很大的功劳,按功劳政绩来升官是没问题的;
另一部分朝臣始终觉得有出身的才是清流的官员则有些瞧不上从农民混上来的赵长夏;
剩下那部分朝臣则在观望,看赵长夏是否真的能种出那么高产的粮食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