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第25章

  两厢无话,两人沉默着不远不近地往剧院门口走,要到了,盛槿书问:“怎么回去?”

  孟晚霁应:“等柴老师……”

  话音未落,柴梦看见了她们,招呼:“正准备给你打电话,梁柠呢?”

  孟晚霁回:“可能还没出来。”

  柴梦点点头,问:“盛老师怎么回去呀?”

  盛槿书说:“我开车来的。”顿了顿,她说:“那我先走了。”

  柴梦没有挽留。

  她执着一柄伞,那日与孟晚霁共撑过的那柄伞,款款而下。

  一直到她走出很远,走进了四散的人群里,孟晚霁都没有收回眼。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又或者,奇怪地在期待什么。

第26章

  盛槿书没有回头,她消失在茫茫雨雾之中。孟晚霁垂下眼,眼里微弱的一点光暗了。

  回应着柴梦的闲话家常,梁柠出来了,三人各撑着一把伞,徐徐往剧院台阶下的广场走。

  雨水随风飘荡进伞里,洒落在孟晚霁的脸上,沁着秋日的清寒,孟晚霁微斜了伞面,还是觉得冷。

  湿了半边袖子,她回到宿舍。宿舍里,盛槿书已经在洗澡了。

  卫生间门缝下透着一丝光,盛槿书外放着轻音乐,不大声,隐隐约约,不算欢快,合着窗外淅沥的雨声,让孟晚霁的情绪更往下沉。

  她不明白,为什么感情不能像其他事一样,她下定了决心就能不受影响;更不明白,为什么盛槿书可以像没事人一样,一点都不受影响。

  她的喜欢,可以这样收放自如的吗?

  她回了卧室,换下湿了的衣服,坐在书桌前静听卧室外的动静。卫生间的门好像被开了,不一会儿,盛槿书卧房的门传来响动,安静许久,房门外都不再有动静了。

  孟晚霁确认盛槿书不会再出来了,抱起换洗的衣物去往卫生间。

  卫生间里,蒸腾的热气还未散尽,空气里弥漫的全是盛槿书清甜的沐浴露香味。

  孟晚霁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把这个味道记得很清楚了。

  是那一日在禾城酒店里,盛槿书半解衣带趴着的妩媚柔弱,也是前一段时间,她每日晨跑冲洗后冲着她笑的清爽撩人。

  雨声好吵。

  孟晚霁无法入睡。她坐起身开了台灯在书桌前看新买的电影原著,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却一个字都没真正读进去。鬼使神差地,她想起了国庆假期里盛槿书让她读过的那几页剧本。

  广播剧的剧本,都是原创的,还是和部分电影电视剧一样,有原著的存在?

  迟疑着,她打开了电脑,在网页上输入主角名,搜到了原著小说,还看到了广播剧制作的官宣,不可避免地,扫见了盛槿书的网配圈名——止殊。

  心跳漏了一拍,她攥了攥鼠标,点下去了。

  微博跳转进盛槿书的主页。主页粉丝有四万多,动态却很少,几乎都是与广播剧相关的转发和一些相关的点赞。

  孟晚霁看着点赞里一条由超话发布出来的官录FT视频,咬了咬唇,找了耳机,连接着,播放了。

  她不知道FT是什么,听了一会,大概明白了是一个剧组完结后会与该剧听众语音直播互动的活动。

  FT里,盛槿书的声音与平日说话时没有太大差别,慵懒磁性,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屏幕,隔着耳机,在这样的深夜里,孟晚霁觉得动听莫名、熟悉又陌生。

  音频里的盛槿书,随和认真,情商和人气都很高。与剧相关的每一个问题她都言之有物、主持人和听众不过分的要求她几乎有求必应,但和对手戏CV相关的CP话题,虽没回避,却也没有出格言论,四两拨千斤。

  随性又有分寸。

  孟晚霁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

  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的雨,十一月的宁城,进入了真正的深秋。

  宁外“感恩月”定了感恩教育活动,请了专门的演讲团队和电视台的记者,停了全校周二下午的一二节课,在大礼堂举办感恩讲座。

  除了学生要参加,也广邀有时间的家长来校参加,促进亲子关系。

  讲座的重点主要在感恩父母上。正式开讲前,大礼堂内就循环放起了动情的音乐,富有感染力的演讲人甫一开始就开足了马力,抑扬顿挫地陈述了一个又一个做人要知恩的道理,讲述了一个又一个父母呕心沥血抚育孩子,孩子不懂道理伤害父母、最终追悔莫及的感人故事。

  台上的演讲人声音仿佛带着哭腔,台下的学生们早已经稀里哗啦哭倒了一片。

  身边有孩子的老师们眼眶也泛了热泪,孟晚霁坐在其中,动容,又无所适从。

  演讲稍告一段落,演讲人邀请有感触的学生上台大声表白,学校安排好的,几个用来起带动作用的贫困特优生上台,发表感恩父母、感恩社会帮助的演说,孟晚霁的不适感达到了顶峰。

  她装作接电话起身走出了大礼堂。

  大礼堂外秋风送爽,午后的阳光,和煦地照耀着大地。孟晚霁有喘过一口气的感觉。

  她循着水泥路,漫无目的地往听不见大礼堂扩音器的反方向走,不知不觉要走回教学楼了,忽然看到左边实验楼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正坐着两个穿高三校服的女生,一个在哭,一个像在安慰她,温柔地帮她擦眼泪,忽然,亲了亲她的眼睛。

  孟晚霁愣了愣,鞋跟一下子踩得很重地往那里走去。

  两个女生听见敲击声,立马站起,头也不敢抬地往二楼直跑了上去。

  盛槿书坐在第一次遇见孟晚霁的那片树丛旁晒太阳,从孟晚霁的身影出现在这条路上,眼神就跟着她移动。她目睹了全程,不确定孟晚霁想做什么,就看见孟晚霁转了方向,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与从教学楼方向过来的德育处主任打了个照面。

  盛槿书怔了怔,眼底不由浮起浅淡的笑意。

  很快,又敛了下去。

  孟晚霁没发现她。德育处主任走后,她不放心地又往实验楼看了一眼。有些失神,她抿着唇,无意识地、习惯性地走向了盛槿书所在的那片树丛。

  盛槿书望着她。

  猝不及防,她撞进了盛槿书的眼底。

  仿若往昔再现。

  孟晚霁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僵了一秒,她勉强想起来与她点头致意。

  盛槿书神色已经恢复寻常。像最普通的同事,她问候她:“孟老师也是出来透口气的?”

  孟晚霁“嗯”了声,抬脚准备要离开。

  盛槿书忽然问:“最后一个环节,不能没有吗?”

  孟晚霁顿住脚步。

  没头没尾,她却听懂了盛槿书问的什么——开场PPT上显示,感恩讲座上的最后一个流程是慈善企业当场给全校贫困特招生颁发助学金。

  所有的贫困特招生都要上台,赤裸裸地暴露于全校师生的目光下。

  孟晚霁心口轻松少许,她说:“黄校长和企业沟通过,已经确定取消了。”

  代价是,刚刚上台起带头作用的那几个学生,必须点明该企业的付出。

  有时候,慈善不完全只是慈善,它有作秀的成分,但你又不能否认,它确实帮到了一部分的人。就像此刻大礼堂里的感恩教育,孟晚霁觉得不适,可看着满场泪眼婆娑依靠在一起的父母孩子,你似乎也不能说它完全无用。

  孟晚霁心里很矛盾。

  她攥风衣兜里的指头,问似乎是和她一样逃离出来的盛槿书:“盛老师为什么出来了?”

  盛槿书哂笑,懒洋洋的:“不喜欢。”

  孟晚霁问:“为什么?”

  盛槿书反问:“孟老师心里没有答案吗?”

  孟晚霁与她对视着,忽然了悟。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是她奇怪,是讲座的落点确实偏了。

  感恩的心,不是靠一时一刻的愧疚感和亏欠感激发出来的。感恩教育,也不是这一节两节课的刺痛与共鸣就能完成的。那应该是一种日常生活中家长与老师一点一滴的身体力行、言传身教培育出的体悟与素养。

  盛槿书微启红唇,孟晚霁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取出,来电显示是同年段的一个老师。

  没有特意避开,她就地接起,对方说:“孟老师,办公室里来了一个家长点名要找你。”

  孟晚霁猜测可能是哪个来参加讲座的学生家长礼堂找不到她过去的,应了声“好,我马上过去”就挂了电话。

  盛槿书挑眉。

  孟晚霁说:“有家长找我,我先走了。”

  盛槿书点头。

  孟晚霁转身,走了两步,盛槿书忽然在身后说:“孟老师,孝顺感恩,与听话顺从,也不是必然联系。”

  像是就是论事,又像是意有所指。

  孟晚霁回头看她。

  盛槿书脸上只有礼节性的淡笑。

  孟晚霁不确定是不是自作多情。她没有应,转过身,思绪纷乱地往办公楼走。

  办公楼高二年段办公室在楼梯口往里的第二间,刚拐过,她就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身量不高,穿着朴素,满头银发的中年妇人。

  是哪个学生的家长?

  她思索着走近,妇人转头看见了她,忽然就小跑了过来,伸手紧紧抱住了她,带着哭腔喊:“我终于找到你了!”

  “孩子,我是你妈啊。”

  孟晚霁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

第27章

  妇人的哭喊声太大了,惊动了半个楼层的老师。高二办公室里坐着的老师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高一办公室里有老师探出头来,发现是同事,又尴尬地退回去,半隐半现在门框旁。

  那些目光,像刀一样。

  孟晚霁面无血色,宛若雕塑地站着。她由妇人抱着哭着,等她稍歇一段落才很淡地开口:“说完了吗?放开我。”

  她动动双臂,妇人马上更用力地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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