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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九月相遇不久,她微博里第一次出现她。她说:遇到了一个好难搞的人,不过好像挺有趣的。
以此为截点,往下没有孟晚霁。
五月中旬,盛槿书说:母亲节快乐。我要是把墓买在你旁边,我们重逢的概率能不能大一点?
四月末,盛槿书说:就这样吧。
三月份盛槿书说:好久没梦到你了,昨天终于又梦到了。梦里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直在骂我,我一直在掉眼泪,可是心里好开心啊。
要是不会醒就好了。
二月除夕,她说:想你们。
再往前的十一月,她去冲浪,说:差点出事故。喘不过气的感觉挺好的。
越往前,越消极。
如盛槿书所言,如果遇见她以后她的文字是彩色的、鲜活的,那往下全是灰白与颓败。
和她表面上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孟晚霁看了多久,眼眶就湿了多久。她克制着,噙着泪,红着鼻尖发出了那一条再不发就来不及了的宣传微博。
微博刚刚发出去不久,盛槿书的短信就进来了。
她说:
因为你,我开始期待人生的春夏秋冬。
孟晚霁好不容易止住了的泪再次翻涌,心像是被人拿锥子凿了一次又一次,这些时日里所有的委屈、不安、痛苦、坚持,都被她这一封信、这一句话消融瓦解了。
她知道盛槿书是多么骄傲、多么重诺的人,所以知道她此刻这些剖心析肝的话要说出口是多么艰难、也多么真诚的事。
她没有办法不动心、不动容、不心疼。
人生苦短,世事无常。盛槿书说感谢她来到她的生命中,她又何尝不是?
她们之间又有多少个十年可以蹉跎?
她再也坐不住,抓起手机和钥匙,下了楼、拦了车去医院。
夜晚的医院静悄悄的,五号楼403病房里一张床空着,只剩盛槿书一个人。
她开着一盏灯,握着手机靠坐在床上,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出神。
孟晚霁没有敲门,推门而入。
盛槿书注视着她。
孟晚霁朝着她走近,下唇咬得很紧,眼底隐有泪光。
盛槿书眨了下眼,眼角滑落一滴泪,随即弯唇笑了起来,风情明媚。她伸手拉孟晚霁的手,孟晚霁没有拒绝,顺她意坐在她的床边。
谁都没有说话,谁也都明白对方没有说出口的心意,眼眶渐红。
盛槿书挪动着靠近,轻声问:“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像害怕惊扰一场美梦。
孟晚霁鼻音明显,明明想笑,眼泪却掉了下来:“这次是永远吗?”
盛槿书眼波若水,轻拭她的泪水,亲吻她的鼻尖,许诺:“是我的有生之年。”
“我爱你。”
第61章 全文完
拔管次日,身体各项指标正常,赶在周六上午医院系统还在运转,盛槿书迫不及待地办理了出院,如期销假。
伤口还在换药期,孟晚霁本心是想让她再请一周假好好休养,但盛槿书担心期末要到了,耽误学生学习。孟晚霁与她同在这个岗位上,理解她的坚持与顾虑,只能在她复课后自己的语文课堂上状若自然地提醒学生一句英语老师盛老师是大病初愈,带伤上课,让大家懂事点,不要太胡闹,而后私底下更细心地照料盛槿书的三餐。
五月末,伤口拆线,万幸虽用的普通线,刀口不粗,疤痕看起来不算特别狰狞。盛槿书早想好后期太难看的话做祛疤手术,所以不是特别介意,但还是故意装做难过,骗孟晚霁说了好些平日里根本不可能吐露的动听话。
每天涂抹祛疤药和张贴祛疤产品都能演变成盛槿书的一场视觉盛宴——逗弄孟晚霁,看她耳根通红、指尖颤抖又强作严肃的模样太让人心动了。
寄养在沈庭华那里的那只小猫接回来了,说好了要领养它的领养人拖了大半个月后,还是告诉盛槿书她现在情况生变,实在不适合领养这只小猫了。
盛槿书靠坐在床上,不意外,回了个“好”,干脆利落地删除了对方,抱起床下转圈圈的小猫,挠着它的脑门和孟晚霁说:“我们可能要有一只小猫了。”
孟晚霁在电脑前翻阅院校往年的招生简章,闻言微愣,语气里有难掩的惊喜:“对方不养了?”
人是感情动物,就算一开始只是爱屋及乌,养久了,其实她心里早把它当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了。
盛槿书应:“嗯,她说她现在条件不合适。”
孟晚霁眼底泛起浅笑,有一瞬间她想调侃“我们条件就合适了?”,但翻旧账着实不是什么好习惯,她有分寸地忍住了。
“好,那我们自己养。”像盛槿书只是问她晚上喝粥好吗一样,她看着盛槿书膝上的小猫,淡然地应。
小猫有灵性般,察觉到她的视线,跳下盛槿书的膝盖,蹭到孟晚霁的脚边撒娇,“喵喵”轻叫,奶声奶气。
孟晚霁不自觉地放柔神色,抱起了它。
“那它叫什么名字?”因为觉得是别人的猫,她们一直没有擅自给它取名字。
盛槿书眼神柔软地望着她们,半晌,她说:“叫日日吧?”
“日日?”
“嗯。”盛槿书走到孟晚霁的身边,摊开她的手,她手心写下两个竖着相扣在一起“日”字。
起于孟晚霁的名,止于孟晚霁和她的姓。日日相会,生生不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侧着看,是一个“皿”字。
*
六月中旬,期末考试周即将开始,孟晚霁和盛槿书都已经递交了辞职信,学生间关于孟晚霁即将离职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盛槿书却把自己也将辞职的事捂得严严实实。
晚上洗完澡,孟晚霁发现盛槿书还坐在书桌前写东西。
她擦着头发靠近,看见盛槿书在写一沓卡片,像是给每个学生的寄语。她忍不住替学生问一句:“不和大家道个别吗?”
盛槿书盖上钢笔,起身给她拿电吹风,笑着应:“不了,我怕太煽情,会尴尬。”
孟晚霁失笑:“看不出来。”
盛槿书插上电吹风的电源,用热风烘她的脸,佯作威胁:“什么意思哦?劝你速速改口,放下身段,赔我一个甜美的热吻。”
什么火星语。
孟晚霁嗔她一眼,忍俊不禁:“这又从哪个学生那里学的?”
盛槿书勾唇没应。她正经了些帮孟晚霁吹头发,半晌,认真说:“不说再见,也许还会重逢。”
孟晚霁怔了怔,望着镜子里的她,心不由跟着漾动。
其实如果她不是班主任,一定要做必要交接,她也不太喜欢把离别渲染得盛大。
她没有勉强她,转了方向问:“卡片介意分我一点地方吗?”
盛槿书微讶,随即桃花眼荡漾,笑意灼然:“求之不得。”
*
正式开启考试周前的最后一节课,孟晚霁说了道别,全体学生起立,给她合唱了一首歌,是他们从听说她要离职后就开始悄悄准备的。
孟晚霁在他们面前向来是沉稳严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被他们突如其来的真情表达、挽留也弄红了眼。
学生哭着送她下课,跟她到门口,孟晚霁红着鼻子,湿着眼眶出门。
走道的不远处,盛槿书穿着红裙,笑意璀然地捧着一束玫瑰花在等她。
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们在宁外光明正大地牵起手,走出教学楼,走出宁外,走向她们人生的新篇章。
“我决定考北戏了。”
“嗯。”
“你等我吗?”一南一北,相隔甚远。
“不等。”
孟晚霁诧异,蹙眉看她。
盛槿书勾唇,眉眼张扬,故作遗憾:“小孟同学啊……”
“我可能要去你隔壁大学当土建院的讲师了。”
孟晚霁长睫颤了颤,惊喜再也克制不住,跃满眼底。
盛槿书如愿地刮她鼻子。
这一次无关母亲、无关老师、甚至无关孟晚霁,是她自己的理想,自己想做的事、想走的路。
*
七月初,她们退了宁外的宿舍,陆陆续续地把东西搬进了盛槿书母亲留给她的别墅。
全部收拾妥当,正式住进去的第一天,盛槿书到了大门前忽然停住脚步,把钥匙交给孟晚霁,煞有其事地说:“要有仪式感,这回家的第一下门要你来开。”
孟晚霁莞尔,乐意配合。
她把钥匙插入孔中,转动门锁,推开红木门,侧身要让盛槿书进门,不经意地,视线扫过偏厅,倏地定住了。
偏厅里,白色窗纱飘动的落地窗前,一架崭新锃亮的黑色雅马哈三角钢琴正在阳光下静静地闪耀光泽。
她错愕地侧身看盛槿书,用眼神表示询问,盛槿书把猫包打开,理直气壮:“它掏空我了,我现在身无分文,你不能不对我负责到底。”
孟晚霁的唇角有弧度无法克制地高扬。她咬唇,故意为难:“强买强卖?”
盛槿书晃晃日日的小爪子,无辜:“不是呀,买一送二。”
“你要不要?”她笑得妩媚。
孟晚霁低头笑,伸手从她怀里抱过日日,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整个盛夏,她们都住在一起。忙时互不影响,闲时逛街钓鱼压马路,晴天庭院里喝茶赏月逗猫,台风天看书观影做爱,日子自在得孟初阳都直呼:“神仙!”
她作为全家最后一个知道她们恋情的人,一直耿耿于怀,非要让孟晚霁和盛槿书将功折罪,把她们的恋爱故事完完整整一五一十地概述一遍。
孟晚霁看她气鼓鼓、泪汪汪、是真的伤到了心的模样,想答应又羞于讲述,盛槿书便主动解围,接下了这个任务。
她说她写个短剧本,有机会的话做成广播剧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