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偏执反派boss 第5章

  清冷的梅香仿佛带着终南山巅永不消散的冷冽香气,久违的笼罩住她,徐昭苏五指不自觉的紧紧攥住,骨节被捏到发青,整个人一瞬僵住,又忍不住的继续低声咳嗽。

  温软的手抚上她削瘦的脊骨,不太熟练的模样,竟是有些手足无措,声音近在咫尺,带着一丝颤意:“太医了?太医了!宣太医!”

  徐昭苏怀疑自己听错了,从来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人,如何会有如此失控的时候?

  徐昭苏满头冷汗,她夜里刚刚做了噩梦,梦里她还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灯火昏暗,暗卫从边关带来一身血衣,求她立刻出宫。

  千里之外,边疆苦寒之地,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被乱箭射杀,长眠于冰雪之下。

  一瞬间忧惧攻心,喉头一片腥甜,几乎撑不住的刹那,有人将她揽进了怀里。

  这个曾经熟悉的,她日思夜想放在心尖的人,也是将她折磨囚禁一年之久,险些死去的人。

  她再次陷入无边梦魇里,开始细微发抖,甚至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五指死死攥紧近乎慌乱的抬起头,企图去确认些什么,入目却只是一片刺目的空茫,不见任何东西。

  许久,才有温热的掌心轻覆在她眼帘。

  那声音微哑:“别看……”

  徐昭苏悬起来的一颗心蓦地沉了下来,如坠冰窖,从高处轰然落地,是了,这是现实,她的腿以后都不良于行,她的眼睛或许再也无法清晰视物。

  或许,她这辈子都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正当此时,宫女端着一碗汤药战战兢兢的在榻前小声道:“陛下,药熬好了……”

  汹涌的恨意几乎在刹那间淹没了神智,徐昭苏凭借着模糊的声音寻到汤药所在的位置,发抖的手横扫过去,瓷碗落地发出一声刺耳的脆响。

  在一旁宫人惊慌失措的喊声中整碗泼到了身侧之人身上。

  刚刚从炉子上端下来沸腾的汤药滚烫,一般都是放在一旁静置一会儿,此刻全然泼在人身上,痛苦可想而知。

  汤药泼过去的那一瞬她只觉腰间一紧,却是有人揽紧了她,遮过裸露在外的手臂,而后是一声压抑的闷哼。

  整个玉明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齐齐下跪,静默不语 ,只有苦涩的药汁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地面,像是一把悬在人心上的刀剑。

  国师如今手握大权又生性爱洁,也不知这一回该如何收场。

  徐昭苏缩回手,闭上眼,嘴角挑起一丝讥诮的冷意,还能怎么样呢?至多不过是将她扔回暗牢里罢了,还能比那更绝望吗?

  所有人都以为国师会勃然大怒的档口,那人只是缓缓站起身来,忍着剧痛哑声道:“为陛下重新熬一副药过来。”

  没有人胆敢抬头,只敢低声应是,药童刚刚从外面回来,迎着风雪胆战心惊的觑了一眼国师藏在袖袍下的手。

  纤细的手指被烫的通红,严重处甚至脱了一层皮,藏在袖袍底下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细微发着抖,他心下骇然不已 ,正要抬头再看一眼的空隙里,内殿女子嘶哑的声音伴随着什么东西破碎的脆响一并传出:“滚——”

  身着素衣的国师脚步微顿,眉眼低垂,不见情绪:“等一下进去收拾干净,别让她伤了自己。”

  药童愣了好半晌才发觉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连忙低声回是。

  再抬头时那抹白衣已经闯入连绵风雪当中,隐没在宫墙深处,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打探到的消息。

  长公主行踪确实已经泄露,但此人却只是搁置,并未下令诛杀。

  ——不知这乱臣贼子又在搞什么把戏。

  药童挠了挠头,不知何解,只是赶忙跑进内殿,女君撑在榻沿,姣好的容貌神情却冰冷到极致,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瓷碟,几颗酸梅滚落在地。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陛下闭目的神色里隐隐有几分讥诮和心灰意冷的狠厉。

  ——她竟,还是走了!

  ——

  时清薏连夜回了明泽殿,宣了太医为自己看了烫伤,草草包扎了一下。

  是真烫也是真疼,手背到手肘处无一寸幸免,严重处甚至有些脱皮,轻些的也都红肿起来,看的包扎的太医冷汗连连。

  看完收好药箱子,沉思了一下方才开口:“您最近恐怕要忌口,水也是尽量不要碰的,万一严重总归是不好。”

  声音轻声细语,这万一要是处理不好,他项上人头不也危了吗?

  时清薏微微颔首,等太医侍女都退下了,系统的声音才凭空出现:“你干嘛不躲?”

  徐昭苏目盲,那一下根本根本不准,身子又虚弱的没什么力气,有心躲开轻而易举。

  时清薏疼的龇牙咧嘴,面上倒是不显分毫,不动声色道:“我虐待她快一年,被她泼一碗药又不是什么大事。”

  系统表示强烈怀疑,在系统空间里又模拟了一遍当时场景,突然福至心灵:“她那一下根本就是歪的,你吧伸手挡住,那一下得全泼她自己身上吧?”

  时清薏:“……”

  你不说没人拿你当哑巴,所以大可不必揭穿我。

  唯一完好的那只手飞快伸出,电光石火之间按了关闭,系统只来得及在屏幕上打出最后一句话。

  ——时清薏,你恼羞成怒!

  ——

  一转眼就是十来天过去,早春的气候瞬息万变,前两日还是大雪纷飞,这几日冰雪消融,又是一副春暖花开的模样。

  系统自从上次艰难的从空间里爬出来不得已含泪懂得了什么叫谨言慎行,等了十来天不见这只咸鱼行动,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还要等到几时?”

  时清薏一手批折子,一手扬起晃了晃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左手,眼皮都没掀一下:“工伤。”

  系统诡异的沉默了一下,语气开始逐渐温柔:“烫伤疼吗?”

  “废话。”

  疼的她当场戴上痛苦面具好吗?

  “活活被火烧死,可比烫伤疼多了。

  时清薏:“……”

  系统语气越发温和可亲:“徐昭苏黑化后干过什么事,需要我再次科普吗?”

  时清薏:“……”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个黑化反派boss的必经之路,比如活活烧死了骗心骗江山的人渣,把人渣的骨灰埋在自己宫墙之下,把旧日背叛过她的人全部处以极刑,包括但不仅限于檀香凌迟五马分尸——

  因为暴戾恣睢被亡国公主女主讨伐,本来的剧情是死在女主剑下,女主成功复国,可惜她黑化的太过彻底,女主在起兵时就被咔嚓一下丢了性命,理由是女主长了一张肖似人渣的脸。

  时清薏:“……”

  我觉得我还有救!

  时清薏揉了揉头疼的额角,顽强的站起身来,叹了口气,丢下折子径直往玉明殿而去。

  系统在脑海里提醒道:“她现在的黑化值是95,因为姑姑没死,所以还残存一丝善念,但是也不低了,这十天里已经连续赶走了数十个宫人,脾气越发暴戾古怪,你再拖真就没时间了。”

  时清薏扶额,她也不想拖啊,可那一日徐昭苏的反应确实太大了,甚至让她觉得,徐昭苏对自己如此恨之入骨,出现在她身边都会引得她心绪不宁。

  明泽殿跟玉明殿只一墙之隔,穿过一道围廊就是玉明殿。

  春风只在刹那间就已吹开了梨花,未曾消融的细雪之上盛开着雪白的花树,玉明殿草木已有一年未曾修剪,初春万物复苏,又冒出葱郁的嫩芽。

  远处斑驳的石桌上,清瘦素净的姑娘正咬着牙,妄图通过手臂的力气强行站起,双腿颤抖的厉害,似乎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支撑着石桌艰难站起,却因目盲看不见旁边就是坑坑洼洼的水洼,眼看着就要从石桌上摔下去,一只手突兀扶住了她绷紧的手臂,让人倚靠在自己身上。

  淡而凛冽的幽香似远似近,削瘦的手指似乎是不安的紧紧抓住那只搀扶的手,微微偏头,眼神暗淡无光,莫名难辩。

  只有阳光照在她深若寒潭的眼底 ,却照不亮里面丝毫的光。

  她看不见。

  电光火石间,白衣国师刻意压低了声音,微微回握了她冰凉的手,轻声开口。

  “奴婢是沈嬷嬷新近遣来照顾陛下的宫女,名叫——阿一。”

第7章 谋朝篡位囚禁国师

  空间一瞬静默,徐昭苏的手微凉,带着初春霜雪一般的寒意,不知一人独自在这里强撑了多久。

  凑近了看才能发现她浅色裙裾边沾的泥水和草屑,素净的白裙及膝以下已尽数湿透,紧紧贴在女子纤细修长的腿骨之上,三四月的气候春风料峭 ,可想而知是何等冰寒刺骨。

  她的腿早已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留下了病根。

  时清薏刻意把声音压低:“外间湿冷,奴婢扶陛下回去吧。”

  那攥住她的手又不自觉的紧了几分,良久,才见女帝微微颔首,是允了的意思 。

  亭子旁边觉得一段台阶,荒芜一年的院落,初春的天雨后生了一层青苔,徐昭苏双目不能视物,刚刚踏上去就是一下踩空,幸而有时清薏搀扶,才没一脚踩空。

  若是她此刻不在,这荒凉的院落无人路过,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要怎么回内殿里去。

  “陛下当心。”时清薏的声音不卑不亢,侧首看了徐昭苏一眼。

  女子清瘦的下颌在阳光下凝聚出一滴冷汗,面上矜傲尊贵,抓住她的手攥的死紧,几乎要有抓破她肌肤的趋势。

  徐昭苏的腿不好,走两步总要歇一阵,最后半个身子靠在时清薏怀里好不容易挪回了玉明殿。

  殿里有燃尽的檀香味,春日流光在寂寥的宫殿里浮动,却不见任何人影。

  徐昭苏从暗牢中出来以后性情大变,动辄大怒,对任何靠近她的人都抱有敌意,除了少许几个人,整个玉明殿已然空空如也。

  时清薏当时听见这事时沉默许久,最终只是垂眸道:“随陛下高兴。”

  这一句随她高兴不知怎么的传进了女君耳朵里,当天夜里玉明殿便经历了一场动荡,东西碎的碎,人也走的走,最后徒留女君一个人枯坐在殿内一片狼藉里,几乎把掌心生生掐出血来 。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时清薏知道,却一直还是未曾过来看她。

  时清薏脑子里略过这些日子以来消息,将人搀扶到内殿的软榻上,刚刚撤开手准备转身,手腕突兀被人捉住了 。

  她回过头,女君半张脸隐没在日光里看不清神色,眼上覆盖着一层白纱,声音压抑着某种难以的沉郁,锋利的指尖几乎要掐进她的血管。

  “你要走?”

  几乎是一字一顿,从齿缝里挤出来。

  时清薏任由她捉着手腕,微微反手逾越的反握了一下:“陛下衣裙湿透了,奴婢去拿件衣裳给陛下换上,不然要着凉的。”

  她语气前所未有的温软,也不知徐昭苏信是不信,很久才松开手 。

  这大概是暗牢里被折磨怕了,面上森冷,其实心里还是害怕的,时清薏想了想,又重新靠近了些。

  徐昭苏正以为她走了的时候,那人反身回来将一件犹带温热的披风盖在她身上,轻轻掖了掖边角,这才离开。

  捏着那件温热的狐衾披风,徐昭苏脸色不见任何暖意,甚至有些讥讽和疲倦之色。

  这么多年,这个人还是连撒谎都不会,玉明殿和明泽殿伺候的人向来都是钦点,那所谓的沈嬷嬷管的只是扫洒之事,怎么有资格管这两殿宫人调动。

  她从来都是堂而皇之的欺骗和撒谎,只是吃准了自己向来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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