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身上这件衣服的价格吗?”姜知晴抬起头来,贝齿咬紧唇角:“这件衣服价格是我们家一年的生活费了,你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姜知意停了一会儿,伞外大雨滂沱,就在姜知晴以为她会反驳的时候她却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手指抚摸过裙子的价值不菲的面料,脚下一片泥泞,她需要很小心才不让裙子沾上泥水。
她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她不能让时清薏踩进这样的淤泥里,她要一步一步的爬起来,至少 ,不能像现在这样一身污泥的站在她身边。
——
运动会星期四开始星期五结束放家回家,排球赛星期四下午开始,可能是因为异性相吸的原因,看男生篮球的多半是女生,而来看女生打排球的却更多是男生。
姜知意一个女生挤在一群男生堆里独占了一个小马扎,手里抱着时清薏的校服外套,有点淡淡的柠檬香气,闻着让人说不出来的心里舒服。
时清薏排球小时候学过,打的还行,腰细腿长身形灵活,一头金发格外惹人注目,上半场马上结束,比分已经是压倒性优势,少女浑身上下都好像发着光。
垫球跳起来的时候起来露出一截格外柔韧的腰肢,骨肉云亭,白的晃眼,周围有男生吹了两声意味不明的口哨,姜知意眼底骤然涌现一片阴霾。
——想过去把衣服披在她身上,裹的牢牢的,一点都不露出来。
上半场马上就结束了,旁边有男生被推搡着靠近了一点,笑着跟她打听:“同学,那是你朋友吗?刚刚看见你们俩一起过来的,能不能给我个联系方式?”
时清薏声名远扬,但到底还没有有名到所有人都认识的地步。
阳光一瞬从明媚变成刺眼,姜知意攥紧怀里的校服,面前的男生长相还算帅气,是那种扔人群里也能一眼抓住的小帅哥,怪不得有勇气过来问。
她摇摇头没说话脸色有点阴郁,一点也不想搭理,她是没有手机的,更不可能说联系方式了。
“没有联系方式,那能不能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男生好像不太会看眼色,还在继续追问。
姜知意抬起头,理直气壮,掷地有声:“她要好好学习,不谈恋爱。”
她这个气势足够唬人了,看的对面的男生一愣一愣的,还没说话了,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姜知意脊背一下子僵住了。
第31章 卑微偏执学霸
学校为了运动会特意从仓库里翻出来吃灰的铜锣, 裁判敲锣喊停,人也陆陆续续的下了场,刚好听见她理直气壮的声音。
时清薏笑完拉着人去操场旁边的台阶上坐着,香樟树葱郁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姜知意耳朵红了个通透 , 像是染上了天上绯红的晚霞。
像是一只宣誓主权被当场抓包的猫。
时清薏伸出一只手去, 姜知意赶忙递过来一瓶饮料, 冰的有些凉手,时清薏愣了一下。
姜知意连忙抬起头, 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她是看其他人都买的这个所以跟着买的 ,也不知道时清薏会不会喜欢。
“没什么。”少女眼睫颤动了一下,运动饮料 ,好不好喝是一回事 ,价格却是出奇的贵, 对时清薏当然不算什么,对于姜知意来说却是三四天的早饭钱了。
金发少女喝了口水,好像终于缓过来一点, 一只手撑住下巴, 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刚刚说我要好好学习不谈恋爱,我怎么不知道我还说过这话?”
姜知意:“……”
绯红从耳垂悄然爬满了脸颊, 不知想到什么,眼神突然一亮:“那你是想谈吗?!”
“咳咳咳。”时清薏差点被她的脑回路呛到,姜知意一直低垂安静的眸光突然亮了起来, 灼灼盯着人的时候让她脸颊都有点发烫。
“想什么呢?好好学习知不知道?”金发少女掩饰性的咳嗽一声, 敲了敲少女额头,哪怕是个学渣,她这么说的时候也是理直气壮的。
”哦……”姜知意有些失望的低下头, 颓丧的揉了揉额头,又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没关系,不打算不更好吗?以后就有理由拒绝那些男生了。
她忍不住抬起头去,夕阳的碎金落在少女金色的短发上,她眼角微弯,于是所有夕阳都在她眼角汇聚成一弯温柔的湖,温柔中又带着一点拒人千里的疏离。
姜知意抱紧了怀里的校服乖乖坐在她身边,漂亮的少女无时无刻都仿佛一个发光体,哪怕只是坐在这里,远处都有男生不时往这里投以目光。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守护着公主的恶龙,无论是谁想要过来带走她,自己都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将他们撕碎。
——哪怕她现在还活在时清薏的庇护之下。
这样也很好啊,她被暖和的阳光晒的微微眯起眼,在不需要长出爪牙以前,恶龙愿意做公主怀里的那只小猫。
“咳咳,”旁边的人突然再次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在姜知意担忧她是不是呛到了的关切目光下微微别别开脸,“现在不可能,没说以后不可能……”
姜知意懵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金发少女已经率先起身:“走了——”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姜知意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走,感觉脚下都是轻飘飘的,她走着走着却迫切起来,几乎有无数烟花在她心底炸开,里面裹着的都是蜜糖的甜味。
终于在到达教室以前鼓足勇气加快步伐冲上前去想去拉住少女的手,问问她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以后愿意谈吗?
那么,介意对象是女孩子吗?
她没有牵到时清薏的手,少女推开教室门,里面班长学委全部严阵以待,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过来。
阳光在近乎凝窒的气氛中流动。
关系好的女孩子间牵手拥抱很正常,但那绝不包括姜知意这种杀人犯的女儿和所谓恶心的同性恋,她的手在空气里虚无的握了一下,还是克制着收了回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姜知意身上,像是带着某种伤人的刺,时清薏心里一顿,直觉不好,微微皱起眉:“怎么了?”
她神色自然,拿着东西就往自己座位上去气势丝毫不虚:“为什么都围在我位置上?”
宋知明心里一窒,还是率先走过来,皱着眉头看着缩在时清薏身后的少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斯思的钱丢了,我们刚刚翻了全班的课桌,在姜同学的位子里面找到了。”
时清薏一愣,径直走过去:“然后?”
谁都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冷静,宋知明呼吸顿了一下还是说了下去,“不仅如此,我们还在她的课桌里找到了……时同学,你的项链。”
姜知意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时清薏下意识的摸向脖颈,那里一片空旷,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开运动会前为了避免弄丢,她把项链取了下来。
宋知明拿出项链,那是一串坠着一颗绿松石的链子,是她十八岁成年的时候家里人送的。
时清薏脸色蓦地一寒:“给我。”
宋知明脸色浮现出一抹刻意的尴尬和惋惜:“我们找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
绿蓝苍翠的珠身上碎一条小小的裂纹,刺眼的让人瞳孔都是一缩,黄金有价玉无价,在场的都是学生不知道具体的价格,但是光看时清薏的在意程度就知道价格不菲。
站在后面的姜知意只觉得血液都一寸一寸冰凉的下去。
那条项链时清薏是从来不肯离身的,就算是偶尔取下来都好好放着,怎么会就这么碎在了自己的课桌里?
她心里一片冰凉,却又从中生出一团阴郁的火逐渐燃烧起来,在极致的恐慌过去后她甚至开始——
“斯思失窃的钱已经超过了五百,数额已经不小了,这条绿松石项链也应该价值不菲,”宋知明一脸沉痛,“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失窃事件了,我们刚刚已经打了电话报了警,也让蒋君去找校长和班主任了——”
报警势必留下案底。
姜知意的指甲一寸一寸没入掌心,报了警,那她这一辈子都要背着小偷的名声,杀人犯女儿恶心的同性恋还不够吗?
她这辈子就注定爬不起来,她努力了这么久想走出这片泥沼,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那一瞬间,各种各种疯狂的想法在她心底涌现,从无能为力的泥沼中伸出可怖的枝,如果所有人都觉得她就是这样的人,那么——
“谁说是她偷的?”时清薏掀起眼帘,握着那条绿松石项链转身就分开了姜知意的手。
她的手握的那样紧,恨不能刺破血肉,却又在时清薏伸手的那一刻骤然松开,生怕伤到她分毫。
“谁告诉你们是她偷的?就不能是我送给她的?”
宋知明没料到这个峰回路转,脸色一下子不自然起来:“时同学,你确定是你送给她的?”
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这条项链价格不菲,他自己家里有点小钱,接触过这些,时清薏这条绿松石成色七位数打底都是低估的,就这么随便送出去——
“我说是我送给她的,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姜知意的手无端发着抖,时清薏握着绿松石,连同她的手一起攥在手心。
“好,就算项链是你送给她的,钱呢?怎么斯思刚好丢了六百块钱,就在她课桌里发现了?是不是斯思?”宋知明仍不死心,眉间难以掩盖的流露出几分戾气,破坏了原本的温文尔雅。
“对,”邓斯思反应过来,“这件事我已经报警了,s如果还有什么话都跟警察说去吧。”
周围一群被时清薏的大手笔惊到的人也反应过来,异样的目光在两个女孩子身上扫来扫去。
以前只听说姜知意那个杀人犯的女儿是同性恋,对时清薏有那方面的想法,也许,时清薏未必没有回应。
不然怎么会这么护着她?价值七位数的东西说送就送?
姜知意被那些眼神刺到,怎么对她没关系,她不在意,可他们怎么能对时清薏露出那种恶心的目光?她在那一刻只想冲上前去把她的公主牢牢护在身后。
时清薏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只是冷笑了一下:“怎么?钱上是印了你的名字吗?你丢了六百块钱,所以其他身上有六百块钱的人都是嫌犯?那我身上不止六百,我也是嫌犯?”
“你……”邓斯思咬紧唇瓣,“谁不知道姜知意什么情况?她、她穷的连打印费都交不起,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钱?”
“兼职家教我给的不行吗?”时清薏眼底一片冰寒,咄咄逼人,不退分毫,“她今天全程陪我在操场,哪儿来的时间回来偷钱?对,我差点忘了,钱上确实是有印记的,有指纹,我们马上去验指纹看看有没有她的,几千块钱的鉴定费而已,我也不差这点钱 。”
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诸人:“如果验了没有她的,那我也不介意告一下诽谤。”
夕阳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落下了帷幕 ,教室里一片昏黄,突然有人啪嗒一下打开了灯,薄冷的光线落在少女露出的脖颈之上,像是笼了一层冰凉的釉色,不近人情。
蒋君气喘吁吁的站在门边,丝毫不知里面已经风云突变:“校长、班主任到了……”
灯光一下子刺眼的可怕,饶是宋知明都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警车压根没进学校,校长在门口就把警车劝退了,语重心长的劝着大家私了,都是学生还是高三,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候,不要出任何事才好,而且三中还是重点高中,怎么能出现学生盗窃报警的丑闻?
姜知意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本来今天星期五早该放学的,一直留到这个时候——
学校还是劝她把钱给邓斯思这件事就过去了,时清薏让她咬死了不松口,不然这偷钱的名声就脱不了了——你没偷,为什么还钱?
她咬死了不松口校长也没其他办法,时清薏一口咬定他们冤枉人,不认就马上报警验指纹告诽谤,为了不闹大,最后还是邓斯思打碎了牙吞进肚子里了。
承认是冤枉了她。
偷钱这个名头就这么卸了去,姜知意缓缓松了口气,夏末晚上的风微凉,吹在身上让她莫名有些疲倦,有些东西压在身上太久了,真的卸了一口气的时候她竟骤然委屈的想哭。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冤枉,莫名其妙的指责,可却没有人站在她身边,这还是第一次。
她忍不住四处去找寻找那个金发的身影,教学楼周边却没有那个影子,只有邓斯思和蒋君狠狠剜了她一眼。
她是走了吗?
可能是有事着急走了吧,可为什么没有跟自己说一声?还想再等等,于是坐在教学楼外的长椅上抱着书包缩在那里。
也许她不会回来了,自己没有她的联系方式,甚至,连个手机都没有……
姜知意突然莫名的焦躁起来,她已经逐渐发现了,自己的控制欲似乎越来越强,以前明明只是想着能够偷偷看她一眼就好了,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对自己太好了,让自己总是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侵入她的生活,不想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甚至讨厌其他人窥伺她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