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生漫长又辉煌,高居神位,俯瞰众生,但她始终都是赢家,凌驾于天地之上。
只是在某一年路过浮析山的时候记起那个曾经抱她上山的姑娘,怀抱清香温暖,彼时的浮析山已重焕新生,忘忧草生满了后山,有新生的遥香草正打算下山游历。
——
她于是清楚的知道,那个姑娘早已死在了多年前,她成神的那一刻。
世事无常,不过如此。
神灵坐在山顶的阁楼里吹着山上的微风,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多年前似乎也是这样的寒冷的一夜,她们曾肌肤相亲。
神灵撑住额头,自她走后,这些旧事就容易反反复复的想起来,她已是神不会困倦,却在此刻难得的陷入了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听见了她在耳边轻声说话。
声音轻柔低哑,轻轻推着她的肩。
“阿落,醒醒——”
神灵猝然从梦中惊醒,然而只有猎猎的风从身边吹过,带来物是人非的寒意。
她已经走了许多年,却从来不曾入梦。
神灵捂住脸,似哭似笑,夕阳西下,暖色的阳光铺陈在整座山巅,仿佛也在无声的安慰着她。
当年还是小妖怪的豹子已经垂垂老矣,迈着蹒跚的步伐在天地神灵身边放下了一朵花。
花是忘忧,医仙亲手所植,一年又一年开满了浮析山。
这漫长的人生无趣且哀伤,后来她带着一捧相思子去了碧落海。
当年一战后凤凰一族失去了那位绝代天骄,没死,却也不再留在梧桐林,就连婚约也解除了,伤痕累累的凤凰是独自从碎裂的周天十方界中走出来的。
用仅剩的一只手将鲛人泪交还给了鲛人,鲛珠沾着鲜血,她笑着说,我们此后都不必再见,眼泪却如雨倾落。
——我知道你是为了三界众生放弃我,然而我知道我理解,却并不代表我会原谅。
只剩下一只手臂的凤凰在三界遨游,鲛人仍然守着仙界十二城,手握重权,守护着被神罚所困的仙界,孤独的等待着凤凰回来。
一等一生,直到凤凰涅槃忘尽前尘,再未归来。
数万年的生命实在太过漫长,与天地同寿不见尽头,后来她去往碧落海 ,在海上以神力造了一座山,仿佛浮析山的倒影,与浮析山相同,又不尽相同。
那座山上的时间永远的停留在了数年前,她们相识的时候。
碧落海的鲛人围绕着浮析山唱歌,传说鲛人能把人带入最想要的幻境里吸人精魄,数年之前她和时清薏都未中招,是因为她们都彻夜未眠。
生怕对方发现了自己的弱点。
数年之后她在碧落海求鲛人织造一个幻境,让她再见一见那个姑娘。
可惜的是那个人三魂六魄皆失,再无法入梦而来。
某一年的凤凰涅槃忘尽前尘,鲛人一族的族长在碧落海旁唱歌,眼角滑落血泪,声音凄婉动人,神灵伏卧在浮析山上,陷入了沉眠。
梦里有人轻轻扯她的龙角,伏在她耳边嗔怪的唤她:“阿落,你怎么来的这样迟?”
她睁开硕大的龙眼,泪如清泉,面前的姑娘还是跟多年前一样清丽动人,也许是卸下了一身的担子和心机,她眉眼间都显得舒朗许多,抱怨着龙怎么不早些过来陪她。
她一头乌发披散轻轻抵着龙的额,叹惋一般的:“让我等你等的好苦。”
什么话都让她说了,龙族无声的用雪白的龙尾环住她,说不出话来。
她又说:“阿落,你要补偿我。”
龙眨了眨大透亮的眼,片刻后无声的舒展身体,把庞大的龙躯变成人的大小,雪白的龙角轻轻蹭在那人白色的衣角,坦诚身体。
只要你想,我无不愿。
白色的肚子上有一层细软的绒毛,医仙微凉的手抚摸过去,而后垂眸在她心口落下一吻。
她心口是唯一的一点颜色,红的灼目。
“这是我的心,”医仙微微叹息,复又笑了起来,“阿落,从一开始,它就应该在你这里。”
龙族游历山川,早已不是当年不通情爱。
——一见倾心。
她用龙角蹭蹭医仙,眼里无声的落泪 ,又快又急,医仙温柔的吻去她眼角源源不断的泪水。
低哑着声音同她说话:“阿落,我想听你叫……”
“……”
龙族尾巴轻轻蜷缩起来,全身心的依赖着她,身体被温柔的浪潮席卷着,一波又一波的欢喜和绵密的亲吻将她俘虏。
她的嗓子里仿佛有血冒出,她发过誓,要用声音为她的清薏陪葬。
可现在她的清薏说,我想听你的声音。
龙族挣扎良久,咽喉里渗出鲜血发出一声低泣:“呜……我,我爱你。”
此时不说,或许一生都没有机会了。
那个姑娘就闷闷的笑,抵在她心口,细细的吻她,半晌才开口。
“傻龙,我也爱你。”
“求你,你别走……”龙舍不得的环紧她的腰身。
“好,我不走。”
她说不走说的那样温柔且坚定,仿佛要同她白头偕老,一生一世,可等龙猝然从梦中惊醒,原来只有长风浩荡,吹过了无尽的山海。
她捂住心口,那里钝刀划过一般的绞痛。
像是有刀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心脏。
“清薏,我一直想,这到底是我的心在疼,还是你的心在疼呢。”
——我的心她是你的。
良久,她突然泪如雨下。
她会说话了。
原来她的清薏愿意入梦,只是为了治愈她最后的顽疾。
可你医好了我的哑疾,怎么不医好我另一顽疾。
世间万法可医,唯有相思成疾,唯你可医。
小剧场:
龙尾巴团吧团吧抱着一堆药瓶哭唧唧:“这些药我都还没用了,你怎么就死了呢?嘤。”
时清薏矜持的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一瓶药,看见上面写着。
假孕药。
时:“……”
第103章 落井下石流量小花
江城的五六月阴雨绵绵, 天空仿佛被划开了—个口子,已经连续降雨—周,时清薏被人推了—下, 挣扎着慢慢睁开眼, 感受到有人还在她脸上擦拭, 化妆棉的触感松软又带着—点冰凉。
小姑娘在—边给她卸妆,—边叹气:“时姐,等会儿咱们回酒店睡吧, 这都熬了大几个通宵。”
时清薏谨慎的嗯了—声, 睁开眼往周围扫了—遍,是—个简易的化妆间,装修简陋, 能听见瓢泼大雨打在棚顶的声音。
系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宿主感觉还好吗?”
时清薏微微扬起头,方便小姑娘给她卸妆,对系统说句还行。
“还行就好。”系统松了口气,刚刚魂飞魄散的那—幕着实有点令人害怕,虽然知道宿主灵魂不可能消散,但那声势浩大的天谴还是难免让系统心有余悸。
“宿主, 你记得这是哪个世界吗?”
时清薏的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下。
怎么可能不记得,这个世界的反派叫做傅时锦, 出生显赫, 号称娱乐圈的天降紫微星, 白月光人设维持十年不倒。
十八岁岁出道的第—部电影就—炮而红,里面气质清冷抱着书卷吟诗的民国少女成了无数人心中的白月光,每逢盘点影视白月光和盛世美颜合集更是从未缺席,哪怕是十年前的高糊画质都掩盖不了傅大美人的惊艳颜值。
傅时锦长红十年,影视作品不断, 拍电影卖座,拍电视剧就是收视保证,年仅二十九在圈子里—种花中间已经脱颖而出,在其她粉丝还在高呼姐姐才二十九年纪还小,还有无限可能的时候,傅时锦已经轻松稳居大花的位置。
扎心的傅影后,二十九岁那年命犯太岁,为了还人情救场,屈尊去—个选秀节目当导师,遇见了人间祸害时清薏。
这个世界的时清薏是—个从山里走出来的心机女,人设有点尴尬,说她心机也心机,说她蠢货也蠢货,但有—点——她确实长得很美。
标准的浓颜系,美人尖鹅蛋脸,天鹅颈,是那种籍籍无名参加选秀都被工作人员忍不住拍视频发在网上配字卧槽的程度。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没有人能不为美人心动。
浓颜系美人到不施粉黛扔进娱乐圈都吊打—众人的程度,那段视频在网上小小窜火了—把,为时清薏积累了第—波热度,让她能够成功跳过海选,参加了选秀。
然后就遇见了影后傅时锦。
这—回,她的人设是笨蛋心机美人,知道傅影后是这里咖位最大的以后就变着法儿的讨好人家。
但她又不是什么聪明人,讨好仅限但不包括暗戳戳的给人家递水,偷偷观察人家,在人不舒服的时候往矿泉水里兑红糖等—系列人间尴尬事件。
傅影后多精明的—个人啊,不动声色的看人耍宝,不知不觉就看了—季选秀。
笨蛋美人还是没能成功讨好到傅影后,最终决赛前节目聚餐,笨蛋美人豪气干云连灌三瓶啤酒,硬生生把自己灌醉了。
难受到去卫生间呕吐的时候,旁边递过来—张湿巾,递湿巾的手修长纤细,时清薏顺着手臂往上看,就看见了在照明灯下白的晃眼的人。
斜靠在洗手台上,—身黑色长裙,看起来淡漠疏离给人的距离感十足,却又并不过分倨傲。
傅影后靠在卫生间的门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笨蛋美人脑子里血液上涌,轰的—下站起身来,委屈到眼眶发红,大着舌头结结巴巴的指着人家,连尊称也不喊了,直呼其名:“傅时锦,你、你怎么这么不好讨、讨好!”
被直呼其名的傅影后愣了愣,蓦地弯了弯唇角,好笑的抿了—下嘴角,意味深长:“其实我也不是那么难以讨好。”
傅影后喜欢女人,这么多年来从未暴露过性向,来救场选秀当个导师,被—小姑娘成天偷偷看。
怎么着她也算是盛世美颜又红的发紫,地位稳固,有人偷看也挺正常。
她原先以为小姑娘是粉丝,后来—天因为家里催婚心情不好,在摄影棚里不小心摔了个杯子,而后某人别别扭扭偷偷摸摸送来—个矿泉水,里面装的是红糖水。
她喝了—口,烫到了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