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杨悦宜安静了好一会儿,揉了揉眉心:“你提醒她多休息一会儿,接下来两个月的行程都是满的。”
不管怎么说时清薏现在正当红,还是她们公司一等一的摇钱树,摇钱树虽然没本事脾气不好没脑子可她够勤奋,可太勤奋把身体累垮了终究不是事。
“嗯嗯,我知道了,杨姐晚安,我去给时姐买票去。”
挂了电话连忙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外面在下雨,她把旁边的外套给时清薏披在了身上,踌躇了一下才问:“要不然,时姐,我扶着你吧。”
时清薏额头都是冷汗,嗯了一声,小张这才扶着她往外走。
现在凌晨一点,买的凌晨三点的机票,从影视城过去得两个半小时,时间还有点紧。
外面搭着外景,刚刚收工,还有人在收拾场地,看见小张扶着时清薏出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但也没人敢上来问一句。
剧组是小成本,布景和场地都不算太复杂,今天要拍的戏是女主角落水,时清薏是著名的演技辣眼,五官乱飞,拍个落水心如死灰就是忍不住扑腾,折腾到大半夜这一条还是没过。
本来剧组其他人心里不太舒服,这会儿看见时清薏一路站不稳的上车又觉得有点心软。
她脸色实在白的可怕,眼底一片淤青,整个人都佝偻着,在雨里瑟缩着脊背有点发抖。
一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虽然演技确实不行,但人家也是真勤奋。
工作人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憔悴是憔悴,好看也是真好看。
卸完妆素颜也能打。
山里气温低,上了保姆车小张马上把空调打开,给她把湿外套取了下来。
“姐,老这么熬也不是办法,你先在后面睡一会儿,我到了再叫你起来 。”
时清薏点了一下头,透过车窗往外面看,雨幕里一条横幅掉了一半,不知道是开机的时候还是什么时候拍照用的布景,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绝世千金悄医妃2》。
时清薏放在车窗上的手扣了扣,哽住了。
系统连忙安慰她:“宿主,你要坚强啊!”
好歹是一线流量,为了快速恰钱的自己到底都拍了些什么啊!
然而没有时间供她后悔,一切已成定局,而且在不久的将来,她连这种小成本网剧都捞不到手里。
因为就在今天以后傅时锦傅大影后马上就要王者归来,虐杀她了。
时清薏在后面闭目养神,山里的路崎岖不平非常难走,大半夜还下着雨小张开车非常小心,到的时候刚好赶上飞机,小张坐她旁边给她递了杯水过去。
“姐 ,吃点吧,再不吃就一天没吃东西了。”
时清薏对自己要求其实非常严格,为了保持身材一天只吃一顿,每次都是这个时候狼吞虎咽,今天却不一样,只是摇了摇头疲倦的说了句谢谢。
小张有点受宠若惊,两个人坐一起隔的比较近,她发现时清薏握着杯子的手一直在发抖,眼神也看着窗外,有点心神不宁。
但时清薏脾气其实不怎么好,她也没敢多嘴。
只有时清薏知道现在正发生着什么。
凌晨十二点,傅时锦去A城敲响了自己家金丝雀的家门,没有人回应,打电话早就已经被拉黑了。
她众叛亲离,无处可去,一个人在时清薏门口坐了三个小时,等着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抱着一瓶子酒,在雨里喝酒,凌晨三点半的时候离开时清薏的家门,出门走了不到一百米就出了车祸。
时清薏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是傅时锦送的,一个小众牌子定制的两只情侣表,时针刚刚走过了四点。
——这个时候她应该被到医院,进入抢救室。
飞机是凌晨五点落地的,她的行程临时决定,定的匆忙因此罕见的没有人接机,她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出了机场,把行李给了小张以后就匆匆忙忙的自己跑了。
“姐,你真的要自己回家不用我送吗?”
小张忍不住在再次确定。
得到肯定的答复以后小张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回头的时候看见刚刚还奄奄一息的人没打伞就跑进了雨幕了。
拎着箱子走了一半才突然反应过来。
不是,为什么姐自己回家,箱子却让我拿回去?
她脑子里懵了一下,咬了咬嘴角,却不敢去跟杨姐说。
万一姐不高兴自己多嘴把自己辞退了呢?
大晚上的不好打车,好不容易打到了一辆时清连忙就冲上去,没坐稳就开口:“师傅,去四医院,您能快一点吗?我真的很着急。”
开车的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听见她急的不行忙安慰:“凌晨车不多,过去很快的,半个小时就到了。”
等车发动了才试探着问:“急成这样是家里有什么人病了吗?”
副驾驶坐的姑娘把头埋下去,两只手抱着头,有点难受的喘不过气的样子,好半晌才缓过来一点,低着声音嗯了一声。
“我爱人在出车祸了。”
几乎快要哭出来。
司机师傅听见车祸眼皮跳了跳,连忙安慰了两句,把速度提的更快了一点。
其他病是什么情况家属心里都有数,唯独车祸这事不一定,小也就是一点擦伤,大了命就没了。
一路风驰电掣,到的时候时清薏连找钱都没要,直接就跑进了医院,冲进去就在前台问:“今天凌晨那个出车祸的病人在哪里?情况怎么样了?”
护士看惯了冲过来询问的人,看见这女人的时候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全身上下几乎全副武装,鸭舌帽口罩无一不全,活像明星出街,露出来的一双眼却布满了红血丝,看着像在水里泡过哭了很久似的。
她连忙翻看了一下:“在三楼抢救中……”
她话还没说完那人已经哑着嗓子说了一声谢谢就往楼上跑,连电梯都没看,直接就冲上去,她走了以后护士又想了好一会儿,总觉得她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好像在哪儿看见过。
——就是想不起来。
时清薏爬了三层楼就有点头晕,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没睡觉,她抵着墙坐着,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急救室的标志,看着看着眼睛就湿润了。
又竭力捂住脸,眼泪就一点一点的渗透出来。
那天夜里她在急救室外等了快一个小时,有护士急匆匆的跑出来就冲过去问情况怎么样,护士皱着眉头摇头。
“情况算不上太好,还在手术当中,车祸脊髓受损,可能会导致受损节段以下肢体功能的严重障碍——对了 ,你是家属吗?去把费用交一下吧。”
时清薏点点头,拿着单子就往楼下缴费处走,系统在她脑子里提醒:“走楼梯!傅家的人来了!”
时清薏眼皮跳了跳,硬生生拐了个弯儿,扶着楼梯下去,刚下去就看见电梯关闭,有一点翠绿的光辉消失在电梯里。
隐约像是一个祖母绿的镯子。
缴完费上去的时候果不其然看见等在手术室外的傅家人,A市顶级豪门人丁不兴,小辈就傅时锦和她哥两个人,平时都疼的如珠似宝,这时候全家都等在外面。
她上去的一瞬间就遭受了严厉的审视,从头到脚。
时清薏脸色唰地惨白,微微扶住医院走廊的栏杆,手里拿着缴费单抖了抖。
——
傅家母亲在拉着护士问情况,傅爸扶着傅母,傅时锦的哥哥领着她走到走廊尽头,站在她面前转了转手表,客气而疏冷。”
“我记得家母已经给了时小姐一笔钱,”时小姐也答应我们离开我妹妹。
傅斯廷浓眉微皱,不露声色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五千万就把自己妹妹卖了的人,这就是自己妹妹和家里闹翻的原因,想到这里他又隐约有些烦躁。
“我们都希望时小姐能遵守承诺,不要一味得寸进尺。”
他的声音低沉,隐含警告的意思。
他对这个女人的名声早有了解,听说视财如命 ,说不准是不是准备再捞一笔。
时清薏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很压抑的低下头摇摇头,牙齿把口腔咬紧了,透露出一丝血腥气,很久才极艰难的开口。
“您放心,不会的。”
这个反应不在意料之中,傅斯廷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不自觉的转了转手表。
录音功能开启了,本来准备如果她再勒索就把她的丑态录下来,等小锦醒了给小锦看的。
“最好如此。”
傅斯廷留下冷冷一句便抽身离开,走前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狼心狗肺辜负他妹妹的人站在风口上,整个人隐隐发着抖,瘦削的下巴上滑过了一滴水痕。
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心里跳了跳,感觉怎么和资料里面写的视财如命的小人形象不太符合。
只看了那么一眼,不知道女人是否有所察觉,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清亮却通红的眼睛。
果然,要开口要钱了。
傅斯廷了然于心,把录音往上推了推。
等着她丑态毕露。
结果对面的女人哑着嗓子问他:”傅先生,如果、如果时锦醒过来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傅斯廷大失所望,微微颔首冷声:“这似乎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背后的人似乎张了张嘴,到底再没说出话来,只是站在风口里,冷风吹得人看起来格外瘦弱不堪。
楚楚可怜。
怪不得小锦会被骗。
时清薏在医院走廊里等了一天,下午的时候接到杨悦宜的电话,对面的人几乎是暴跳如雷。
“你在哪儿?何明今天下午去你公寓接你说没看见人,我昨天就通知你今天下午有采访要补录,你现在在哪儿赶快给我回来!”
她知道时清薏不靠谱 ,不会说话做事也老搞砸,实在没想到她这种一心只想着钱的小劳模竟然会跑路。
“你是不是翅膀硬了?”
“杨姐……”等她骂完了,对面才传过来一个极端沙哑的声音,听着跟蚊子声音差不多,又轻又低,听得杨悦宜心里都一动。
“我在医院里……”
这话一出来对面就熄火了,好半晌没吱声。
时清薏是个钻钱眼里的小劳模,一天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过年都去电视台录节目拿钱那种,高烧三十九度不下火线还继续拍戏,红了这一年就没见停过。
可就是个铁人,她也是要休息的。
“是不是这些天太累了?”对面声音柔和了一点,又忍不住数落她。